如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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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漫不經心地笑著,淡淡道:「若不是來了京城,我和他的孩子怕都是能跑了……」


 


「沈婳!」他像有病似的,一拳錘在了車壁上:「你敢去見他試試!」


 


試試就試試。


 


14


 


第二日天沒亮我就爬了起來,在房間裡收拾了半天,出發去醉仙樓。


 


薛譽早就等在了雅間裡,為我溫好了酒,布好了菜。


 


他笑著看我,看我一步步走近,看我坐到他面前,看我也揚起嘴角對他笑。


 


他什麼敘舊的話也沒說,開口便是一句:「婳婳,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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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


 


「那你願意嫁給我嗎?」


 


「願意。」


 


「糟糕。」他惋惜一聲:「早知你會同意,應該讓聖上下旨叫你和那姓謝的和離。」


 


我笑他:「聖上可不是什麼都會答應。」


 


我起身,撐著桌子湊近,吻上他,輕聲一句:「倒不如現在把窗戶打開,外面人見了,便知道謝世子的夫人犯了七出之罪。」


 


他輕咬我一下:「這樣婳婳會被浸豬籠的。」


 


「浸豬籠好啊,到時候你便藏在水下將我救走。」


 


「然後我們便一起回瀾州,一起去北疆,到時候你就讓我站在你身邊,叫你的兵一起喊我一聲『將軍夫人』,想想都好威風……」


 


「傻婳婳。」他敲了下我的頭:「做將軍夫人不威風,做將軍才威風。」


 


我卻抓住他的手:「傻薛譽,做將軍也不威風。」


 


「做將軍,也會被人千刀萬剐。」


 


他嘆了口氣,拉著我坐到他身旁,臉上沒有太多痛苦的表情。


 


他說:「那幾日,我身上被割了三百七十一刀。」


 


「起初百姓不願,可蠻軍將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不割我,自己就會沒了命。」


 


「整整三百七十一刀,我一刀一刀地數著,然後一次次地告訴自己,我又救下了一條人命……」


 


「婳婳,害我的人是大周奸細,是蠻軍,不是百姓。」


 


薛譽,害你的人,不是百姓。


 


是謝之舟,恐怕也是我。


 


我低著頭,靜靜地瞧著他緊握著我的手。


 


我想說,薛譽,不然你將我劫走吧。


 


將我劫去北疆,若謝之舟敢攔,你就用你的兵威脅他。


 


你就為了我擁兵自重,叫聖上拆了我和他的婚。


 


膽大妄為的想法,隻在腦海中短暫閃過半瞬。


 


他上戰場十三年,拿血拿命想換的,是天下百姓的安康,不是自己的兒女情長。


 


所以最後,我也隻是執起他的手,將來時買的紅繩仔仔細細地為他系在腕上:「這是我給你的聘禮。」


 


他失笑半聲:「那請問,婳婳何時來娶我?」


 


「等我。」我說。


 


我給不了他任何承諾。


 


隻能讓他,再等等我。


 


……


 


謝之舟等在我房間裡。


 


蠟燭幾近燃盡,滿桌子菜也等得冰涼。


 


他喊人去熱,被我攔住:「你若是餓了便端著回自己房間吃,我不餓。」


 


他也不惱,將人屏退下去,問我:「去見他了?」


 


「去了。」


 


「說了什麼?」


 


「說要讓天下人瞧見我犯了七出罪,讓我被浸豬籠,他再將我救走。」


 


「然後一輩子,都見不到你。」


 


「我發現自從見到他後,你膽子大了許多。」他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斜睨著我。


 


「不是見了他後膽子大了,是S了兩次後,膽子大了。」


 


「什麼S了兩次?」


 


我笑:「我啊,我S了兩次,都是被你害S的。」


 


他罵我有病。


 


也沒心情再吃了,他喊了人,告知顧朝芙:「叫阿芙不要等我,今晚我宿在這裡。」


 


他關上門,猛地將我撈在肩上,扔上床。


 


我掙扎了幾下,發現自己竟沒有了力氣反抗。


 


目光落在桌上的燻香上,咒罵一聲:「謝之舟,你可真是惡心啊。」


 


「一樣的手段,用了兩次。」


 


他解著我的腰帶,反問我:「什麼叫惡心?」


 


「我不過是想給我們的夫妻生活增加點樂趣而已。」


 


「沈婳……」


 


「你要記著,你是我的人。」


 


他亂了呼吸,吻著我:「哪怕你再惡心我,你這副身子也隻有我碰過,也隻有我能碰……」


 


早知道不讓薛譽等我了。


 


早知道就該讓他將我劫走,什麼家國大義,全都拋之腦後!


 


我閉著眼,刻意忽略身上的人。


 


可他卻扳過我的頭:「看著我!」


 


而我睜眼,輕喚了一聲:「阿譽……」


 


他猛地愣住,扇了我一巴掌:「沈婳,你真是可以得很!」


 


他掐住我的脖子,一寸寸收緊,腥紅了雙眼:「再敢叫他一聲試試!」


 


我沒了呼吸,也叫不出來,甚至看都看不清。


 


我想抬起手也去掐他,幾乎是聚集了所有的力氣,卻隻堪堪抬了半寸。


 


砰的一聲……


 


有東西砸到了謝之舟頭上。


 


空氣湧入胸腔,我大口地喘著氣,被那人扶著坐了起來。


 


他不言語,隻慌張地用被子將我緊緊圍住,便再也沒敢碰我一下。


 


片刻後,眼睛逐漸恢復了清明。


 


我抬頭看過去。


 


他就跪在地上,將手中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地捅進謝之舟的身體裡。


 


血流了一地,也濺了他滿臉。


 


最終,他起身,看向我。


 


淚流滿面。


 


他是二十二歲的謝之舟。


 


15


 


我們久久相望著,時間仿佛流轉了千百年。


 


鮮血幹涸在他臉上,淚也像是要流盡。


 


他就站在那裡,竟是半分都不敢向我靠近。


 


一聲「婳婳」卡在嘴邊,他猛地跌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他從未想過會有那麼一日,他會親眼看著多年後的自己,將他心愛的姑娘當做一個低賤的玩偶。


 


肆意擺弄。


 


從未想過而立之年的他已是兒女滿堂,卻沒有一個是屬於他和我的。


 


也不知他是如何下定決心。


 


一刀又一刀,SS了那個不愛我的自己。


 


我下了床,緩緩走到他面前:「謝之舟。」


 


別無他言。


 


隻是如曾經一般,同他道了句。


 


「我們和離吧。」


 


來來回回,我們輾轉前世今生,已是糾纏了許多年。


 


我曾毫無保留地愛過他,也曾被他毫無保留地愛過,我們互相傷害,彼此折磨,他從未覺著自己有錯。


 


除了此時此刻,他從未有一刻相信,真正負了對方的人,是自己。


 


悔恨與無力瘋狂滋長,他跪在地上,竟連開口挽留的力氣都不再有。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鮮血蔓延著,即將湿了我的鞋底。


 


我欲後退,卻被他緊緊攥住衣擺。


 


他深知沒有可能,卻還是不S心地問了句。


 


「我們不和離,好嗎?」


 


說出來,竟連他自己都笑了。


 


他知道,他最沒資格說出這句話。


 


那隻手終是無力地垂了下去。


 


他幾乎是強撐著爬起來。


 


一筆一劃,一字一淚,與我寫下一封和離書。


 


「解怨釋結,更莫相憎。」


 


願娘子相離之後,美掃蛾眉,重覓良人。


 


「生生世世,再不遇我……」


 


他笑著,撫上我的雙肩,帶著我轉過身。


 


天邊已泛起一抹白。


 


他推著我,一步步,向前走。


 


最終,松開雙手。


 


他說:「婳婳,不要回頭。」


 


我迎著光。


 


半步未停。


 


府裡有早起做工的人,疑惑地看著我,多問了一嘴:「夫人這是要出門嗎?」


 


我笑著,回他:「我已不再是你們的夫人。」


 


日出東方。


 


薛譽便住在東邊的驛館裡。


 


我向著霞光,跑亂了心跳。


 


輕叩開他的房門,輕笑。


 


「薛譽,我來娶你了。」


 


16


 


去北疆前,我們先回了趟瀾州府。


 


薛伯母指著他腦袋:「你小子,莫不是從婳婳出生就在打她的主意!」


 


他笑著:「若您和爹有些眼色早早給我們定親,也不至於叫兒子如今才娶著人……」


 


我們一同挖出了那棵老槐樹下的女兒紅。


 


在圓月下,醉了個天昏地暗。


 


我趴在他身上,落了淚。


 


「薛譽,你還是會S。」


 


「嗯?何時?」


 


我想了許久,卻半分記不起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那一封遺書,隻求了來世,未談半句今生。


 


「不記得了。」


 


我拉著他,跪在圓月下磕頭。


 


天上是有神仙的,神仙已經叫我們重活了兩次。


 


我讓薛譽跟著我說:


 


「神明在上,請讓我們長長久久地活下去吧。」


 


他無奈笑著,學著我磕頭,卻蠻不正經地說了句:


 


「神明在上,我不想S,這天下該S之人那麼多,請您隨便選一個替我S吧。」


 


我瞪他:「哪個腦子有病的,願意替你S!」


 


他輕攬過我,緊緊抱在懷中:「沒有也沒關系。」


 


「於我來說,與你相伴一刻,便已夠半生圓滿。」


 


明月當空,春風和煦。


 


我回抱住他,輕嘆一聲:「既如此。」


 


「那便等快S了,再說吧。」


 


番外:謝之舟·再逢她。


 


1


 


謝之舟幾乎是一夜白了發。


 


他染了滿身鮮血,站在初升的霞光下,就望著沈婳離開的方向,斑白了雙鬢。


 


許久,他才後知後覺地將自己的屍體埋了。


 


院子裡有棵桃花樹。


 


他記得年少時沈婳曾說過,若日後他們成了親,想在院子裡種棵桃花樹。


 


春日來臨之際,粉紅色的花瓣會飄滿整個院子,那是她最喜歡的景色。


 


原來,他真的為她種了一棵桃花樹。


 


謝之舟跪在樹邊,挖了許久許久。


 


春日就快要來了。


 


是他負了她。


 


如今,便用他的鮮血。


 


滋這桃花,一季盛放。


 


2


 


謝之舟鎖上了那個院子。


 


連同沈婳的所有東西,都一並鎖在了裡面。


 


早膳時,他早早就等在房內,然後他看到了顧朝芙,以及他的兩個孩子。


 


他和顧朝芙的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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