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當時以為她隻是讀書讀傻了，心思太過單純。

 

實際並不是，她隻是得了便宜賣乖，那些大道理隻是她用來掩飾自己虛偽本性的借口罷了。

 

見我無動於衷，顧月嬌拼著一股子氣咬了一口，官差吃痛松手，她撲倒在我腳邊。

 

我把她攙扶起來：「仔細摔著。」

 

「嫂嫂，你快說話啊。」

 

聽我語氣和煦，顧月嬌松了口氣，再開口時，顫抖的語調中除了害怕，更多的是責備和埋怨，埋怨我怎麼還沒懂她的心思。

 

我拍拍她的手：「月嬌，你希望嫂嫂怎麼救你呢？

 

「侯府的權力還是侯府的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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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權力沒了錢財也沒了。

 

「你的未婚夫？你前些日子給他的信件都被他退回來了。」

 

顧月嬌一愣：「嫂嫂娘家不是有……」

 

錢那個字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她可是淡泊名利剛正不阿的後付小姐，怎麼可以把自己的清譽和髒汙的銀錢扯上關系。

 

可事實上，錢財可以解決大部分的問題。

 

「月嬌，你放心，嫂嫂也讀過幾本書，不會用錢財毀了你的清譽。」

 

官差走了過來，生氣地把她從我身後扯走。

 

關門前，顧月嬌驚恐地望向我：「嫂嫂，我的清白怎麼保？」

 

我微微一笑：「以S明志。」

 

這次我不會贖她了。

 

7

 

顧月嬌到底沒有以S明志。

 

官差把她放出來的時候，抄家已經結束。

 

皇帝念在我們孤兒寡母的，所以在侯府被連累抄家時，特意給了恩典，家眷不用流放不用發賣，隻是貶為庶民。

 

上一世，娘家心疼我，於是趁著官差走後，安排了一輛馬車，用來安頓我們。

 

顧月嬌卻傲氣得不肯坐。

 

她說侯府雖然沒落，可風骨還在，不受嗟來之食，況且車廂裡還有腌臜之人，和珠兒同處一處，會折損她的風雅。

 

那時珠兒被打了五十大板，鮮血滲透車板，滴了一路。

 

這一世，我和珠兒剛出門口，顧月嬌就踉踉跄跄地爬上了馬車。

 

我停住腳步，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車夫，你回去吧。」

 

顧月嬌面色蒼白，腳步虛浮，她本就是嬌生慣養，剛剛又受了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現在已經是強撐。

 

車夫為難地看了一眼她，京城都知道我護她就像是護犢子一樣。

 

「可是顧小姐她似乎身體不適……」

 

顧月嬌理所應當地等著別人替她解決一切，然後她在看似為難地順水推舟。

 

就像是上一世，明明是我娘家幫了她，她卻像是被強迫了一樣，把自己關進房間裡好幾天不出來，說是我毀了侯府的風骨，她無言面對大家。

 

「侯府雖然沒落，可風骨還在，這個道理月嬌豈會不懂？」

 

珠兒連連點頭：「就是，都知道小姐向來都是挺直脊梁，自是不會折了侯府的風骨，大家說對不對？」

 

珠兒聰明機靈，她雖然不明白我為什麼對顧月嬌態度大變，但她還是默契地配合我。

 

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停住腳步，開始指指點點。

 

「這不是顧家小姐嗎，聽說最是淡泊名利，一身傲骨寧折不彎。」

 

「可不是嗎，這都抄家了，還能保持風骨，真是難得，難得啊。」

 

「顧小姐的清絕高潔就連我一個讀書人都自愧不如啊，慚愧慚愧……」

 

顧月嬌的臉更白了，看向珠兒的眼睛閃過一絲怨毒，但很快就被她掩蓋，又重新變回了那一副故作清高的樣子。

 

「沒錯，但嫂嫂身子嬌弱，走不了長路的。」

 

眾人看向了我，剛要誇顧月嬌懂事體貼，就聽我開口：「我可不坐，你剛和野男人顛鸞倒鳳，我嫌你晦氣。」

 

8

 

我們落腳的地點也是官府指定的，在城南的難民區。

 

最近異族頻繁來犯，佔了不少邊境城池，百姓流離失所，官府就把他們安置在了城南。

 

其中不乏受傷之人，到處都是血腥味混合著藥味，呻吟聲不斷。

 

「夫人，要不要換個地方？我有錢。」

 

珠兒神神秘秘地扯開衣，領貼著肚兜的位置被她藏了幾件首飾，這是她趁著官差和顧月嬌拉扯時拿的。

 

我回頭看了一眼踉踉跄跄跟過來的顧月嬌，對珠兒說現在不急，這些錢我另有用處。

 

這一次，我沒有像上一世那樣借錢開酒肆，而是每天和珠兒早出晚歸。

 

所以也沒有心思去管顧月嬌，一開始她鬧過幾日，覺得自己失了清白，又被我當眾戳穿，她說她愧對侯府列祖列宗，要以S明志。

 

以S明志，這四個字前世今生我已經聽吐了，她無非就是想讓我服軟，像以前那樣繼續寵著護著她，先和她道歉，說這都是自己的錯，是我對不起她，然後再求著她給自己一個改正的機會。

 

我現在哪還有心思去管她，給她準備了一條白綾，一把S豬刀。

 

告訴她想S就快點，S豬刀是我和街口的屠戶借的，他還等著S豬。

 

顧月嬌哪裡見過這種陣仗，以往大家對她都是恭敬有禮。

 

「嫂嫂，你忘了我的未婚夫是九王爺了嗎？」

 

我當然沒忘，她那未婚夫是有名的浪蕩王爺，這門親事還是婆母在世時定下來的，當時我覺得九王爺名聲不好，害怕顧月嬌過去受委屈，於是讓她再考慮考慮。

 

可她卻當著婆母的面，說我耐不住寂寞，有了其他心思，女子應該以貞烈為榮，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守寡無子就要守住貞烈。

 

我確實有了其他心思，重活一世，我要為自己謀劃謀劃了。

 

9

 

算算日子，也快到九王爺退婚的日子了。

 

沒幾天就有人來請顧月嬌，說是九王爺在醉仙樓訂了宴席，要請顧月嬌一敘。

 

上一世，我知人情冷暖，自從抄家後，九王爺從未出過面，現在突然大擺宴席一定有詐，定是場鴻門宴。

 

可她沒聽我的，還說我見不得她好。

 

我不放心，於是跟著她去了，有什麼事情也可以替她轉圜周旋一下。

 

果然到了醉仙樓九王爺就開始發難。

 

他當眾指責顧月嬌每日在酒肆拋頭露臉，這沒嫁過來就讓王府臉面盡失。

 

我替她解釋，酒肆雖然開了，但都是我自己忙來忙去，顧月嬌每日讀書寫字，闲暇時候還會給難民施粥。

 

這些都有難民可以作證。

 

九王爺又說抄家那日她被官差已經汙了清白，還沒成親就給他戴綠帽子，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就算是有原因，那也是顧月嬌自己的原因。

 

我氣得不行，一一駁斥，並戳穿他的真面目，保住了顧月嬌的清譽。

 

九王爺雖然不受寵，但總歸是王爺，她本來就看不上已經快要落魄的侯府，更別說現在還被連累抄家。

 

更不喜歡古板無趣的顧月嬌，他看上了其他女子，要讓顧月嬌騰地。

 

九王爺雖然氣惱，可是也沒有辦法。

 

醉仙樓是京城最大的酒樓，聚集了全京城的文人墨客和世家貴族，他本想當眾羞辱，把帽子扣在顧月嬌的身上，自己全身而退。

 

沒想到現在卻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在眾多見證下，他敗下陣來。

 

婚事肯定是不行了，在我的堅持下，不光體面地退了婚，還得到了一筆不菲的賠償。

 

既替顧月嬌賺回了面子，又賺回了裡子。

 

可是回到酒肆，她卻指責我為了少許錢銀就出賣侯府臉面，陷她於不義。

 

好女不嫁二夫，她相信隻要自己說明原委，未婚夫一定會消除誤會來娶她。

 

為此她恨了我一輩子，她覺得是我毀了她的幸福，哪怕她成為第一女官，也無法彌補她的缺憾。

 

好啊，那我就看看她如何和未婚夫消除誤會。

 

10

 

顧月嬌精心打扮了一番，可惜她面有菜色，是怎麼都掩蓋不住的。

 

人靠衣裳馬靠鞍，沒了加持，她和普通百姓也沒什麼區別。

 

「嫂嫂，等我嫁進王府，我肯定不會忘了你，到時候我給你找個王府的馬夫嫁了，也省得讓你後半輩子守寡了。」

 

我本來是不打算跟著去的，但是聽她這麼說，我又改了主意。

 

顧月嬌冷哼一聲，說帶著我去蹭飯也沒什麼，隻要我不給她丟臉就行。

 

到了醉仙樓，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樣，但不一樣的是，這次並不是九王爺故意抹黑，而是事實。

 

這些日子，顧月嬌和官差那日的事情被化成圖冊，銷量比春宮圖還好，畫質細膩真實，都是根據官差回憶畫出來的。

 

還出了話本子，隻不過上不得臺面，隻能秘密流通。

 

這兩本成了京城炙手可熱的讀物，那些風流公子幾乎人手兩本，都以買到為榮，買不到的就算是加錢也要購買。

 

九王爺把兩本拿出來，顧月嬌冷汗就下來了，她說這不是她，可是畫冊詳細，連她的一些私密特徵也都描繪得很清晰。

 

又找來侯府曾經的貼身嬤嬤作證，顧月嬌百口莫辯。

 

九王爺又乘勝追擊，說她根本不配嫁進王府，他的王妃已經另有人選。

 

直接把自己洗白不說，還把自己擺在了受害者的位置。

 

顧月嬌成了千古罪人。

 

11

 

她當時就要答應退婚，可我不同意。

 

「長嫂如母，況且我們都是名門世家，最看重臉面，好女不嫁二夫，既然訂婚，哪裡還有退婚的道理？不然月嬌嫁過去當個妾也行。」

 

這次顧月嬌卻沒有同意：「嫂嫂，你要是讓我嫁過去就是要逼S我！」

 

瞧吧，之前攔著她的時候她愛得S去活來，現在不攔著她了，就立刻清醒了。

 

人吶，就是賤。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大家都聽到了，是你自己想退婚的。」

 

顧月嬌後槽牙都快咬碎了：「是我要退婚。」

 

九王爺怎麼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不扒層皮休想離開。

 

退婚是可以，但必須給他賠償。

 

我是沒有錢了，而且這事和我也沒有關系，見我真的不打算幫她，顧月嬌哀求九王爺給她幾天，她會把錢湊出來。

 

等我們回來，顧月嬌就躲進了房裡。

 

半夜才有動靜，我拍了拍珠兒，兩人跟在她身後，看她七拐八拐，熟練地進了一家客棧。

 

原來在這裡啊。

 

一個時辰後，顧月嬌才從客棧出來，看起來十分疲憊。

 

第二天，九王爺的錢就還上了。

 

顧月嬌也像是變了一個人，她主動找到我。

 

「嫂嫂，之前是月嬌有錯，如今我想明白了，隻有嫂嫂才是真心對我好的，所以之前嫂嫂要幫我進宮當女官，此話還作數嗎？」

 

我是說過這話，那時還未抄家，我知她性格太過剛正不阿，不懂人情世故，害怕她嫁過去被婆家嫌棄。

 

所以想趁著侯府還有些權勢，讓她有自己的事業。

 

而不是像我和其他女子這般，一輩子被困在後宅裡。

 

上一世，顧月嬌對此嗤之以鼻，她覺得女子就要有女子的樣子，不應該每日總想著那些有的沒的。

 

這一世，沒有了我的護佑，她終於有些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