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醒醒。”
青禾幾乎是驚醒,她由坐轉跪,問道:
“娘娘,可是出了什麼事。”
青禾這般慌亂讓我不是滋味。
我把手爐塞到她手裡:
“廊下太冷,你回房睡吧。”
青禾有點著急:
“是奴婢做錯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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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安慰她:
“沒有,你很好,隻是...”
“你不該自稱奴婢,不該隻是奴婢,沒人應該天生低人一等。”
青禾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捏捏她逐漸回溫的手:
“回房睡吧,叫上守夜的人都回房去。”
我重回床上,把被子裹得緊緊地,把腳縮進褲腿裡,更敲過第一輪,我終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夢裡隱隱約約覺得腳底發痒,還有一點禁錮的感覺。
我掙扎著睜開眼睛,眼前恍惚間有一個人,穿著黃色的衣服,握住我的一隻腳。他臉色慘白,見我轉醒,露出一絲扯不開的笑。
我想都沒想,抓起枕頭就向他打去:
“哪來的小鬼,敢嚇唬你姑奶奶。”
那隻冰涼的手松開我的腳踝,抱起雙臂擋在臉前。
“婉玉,是朕,是朕。”
朕?誰是朕?皇上。
我可算甩掉困意,皇上,姜夔,我還沒見過。
我放下枕頭:
“皇上?”
他瘦得要命,眼眶深深的凹下去,毫無血色的臉上,透出一抹不健康的青色。
就這個幹巴樣的,是皇上?
一瞬間,我腦子裡所有古言小說化為泡影,就這病秧子,臉還算好看,但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姜夔道:
“你怎麼廊下無人把守,連朕來了都沒人通傳。”
我心裡苦笑,倒是忘了這一茬。
5.
姜夔見我表情平靜,問道:
“怎麼,婉玉見到朕,不開心。”
我擠出一抹笑:
“開心。”
姜夔把我鬢角碎發別到耳後。
“聽聞白日裡皇後罰你,朕很擔心,所以來看看你。”
我心說:
“裝什麼呀,要是擔心我,早把我叫起來,或是去責怪皇後就是了,何必大半夜避開人來我宮裡裝模作樣。”
我還沒大膽到當著皇上面開炮,隻得陪笑:
“多謝皇上。”
姜夔好像很是滿意我的乖巧,摸著我頭的手,動作愈發像撫摸一隻小貓小狗。
“其實今日你挨罰,朕本不該幹涉,你不該對齊淑妃動氣。雪婷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一向嬌縱,你讓讓她就是了。”
狗男人。
我暗罵,拉什麼偏架啊,我們姐妹兒的事用得著你多嘴。
我嘴上道:
“是。”
姜夔有點得意,繼續說:
“朕最喜歡的就是你的這般溫柔,婉玉,你受了委屈,你想要點什麼讓朕安慰你?”
我想要什麼,想回家,想要自由,你能給得了嗎?
我隻搖搖頭:
“我沒什麼想要的。”
姜夔對我的反應更滿意了,他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從頭頂滑向後背,在我的脊背上亂摸起來。
姜夔眼前裡霧蒙蒙的,他挑起一絲怪笑:
“婉玉,自從你小產後,朕已經一個月沒有碰你了,婉玉...”
姜夔突然站起來,雙手探上我的胸口,把我的裡衣扯開,他的呼吸粘膩燥熱,噴得我心煩。
他氣喘:
“婉玉,朕想你了。”
他幹瘦得手抓起我的手,勒得生疼,急切地向下探去。
我再也忍不了了,他當我是什麼。
我反手扣住他的雞爪,向後使力,姜夔吃痛,縮成個鹌鹑。
“穎妃你。”
姜夔怒斥。
我甩開他,居高臨下道:
“皇上困了,我去叫人送皇上回宮。”
姜夔不忿:
“你發什麼瘋?”
“你能伺候我是你的福氣。”
我冷哼一聲:
“狗屁福氣,揮之即來招之極去,與以色事人的妓子有什麼不同。”
姜夔瞪圓了眼睛,胸口劇烈起伏,我都怕他一下折過去:
“你,你。”
我拂手道:
“行了,沒屁放就閉嘴吧。”
“你要覺得這是福氣,去賣鉤子也沒人攔你。”
我披上外衣走出房門,向著宮外候著的太監道:
“你們主子累了,送他回宮。”
6.
經過鬧那麼一出我也算認清了自己的處境。
這後宮女子靠誰都靠不住,想要榮光就隻得委屈求全,我不願低頭,所以以後的日子怕是不能再好過了。
好在命是不會丟,畢竟宋家老爹在朝中根基強大,他的女兒在宮中就算不受寵也不會太難過。
我倒是沒覺得可惜,一想到要伺候那個病秧子再陪笑,我就覺得過點清貧日子沒什麼不好。
反倒是青禾覺得有點可惜。
“我們家娘娘,年紀輕輕,又這麼漂亮,在這宮中孤苦一生真是委屈了。”
我朝她笑笑,誰說我想孤苦一生了,一條路走不通,總得找點別的路。
總之在沒找到方向之前,先養好身體,反正來日方長,總有辦法。
我嘴裡數著拍子,又做起‘希望風帆’。
“呦,這是在這跳什麼大神呢。”
齊淑妃陰陽怪氣地往我宮裡進來。
我回嘴道:
“怎麼,見我落難,來看我笑話嗎。”
齊淑妃笑笑:
“胡說,我明明是來落井下石的。”
齊淑妃不見外的在鋪了棉花墊的石椅上坐下。
“宮裡人慣會見風使舵,外面雖然不知道你跟皇上發生什麼,但是從皇上態度上也能看出來他對你不似往日。”
看來姜夔也知道那天晚上的事不好看,不敢宣揚。我正亂想,齊淑妃招招手,身邊的太監拿了一筐炭,幫我擺在牆邊。她又道:
“眼見著又要落雪,你一個失寵的嫔妃,哪有人想著給你送碳。”
我有點意外:
“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齊淑妃呷了一口青禾端上的茶,慢道:
“我是不喜歡你,你那個唯唯諾諾的性子,讓人看了實在是厭煩。”
“可是你前幾日與我打了一架,我才覺出小時候的那個你還在。”
小時候的我,這麼說齊淑妃和宋婉玉以前認識。
齊淑妃繼續道:
“我知道你爹怕你太出眾,他會變成眼中釘,可是你也看見了,一味忍讓人家隻會覺得你好欺負,你的孩子不明不白讓人害掉了,你不也是不敢多言。”
齊淑妃又提及這件事:
“我的孩子沒了,這件事真跟你沒關系。”
齊淑妃‘蹭’地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
“宋婉玉,你好好用用你的那個狗腦子,我有什麼理由害你。”
我尷尬道:
“或許是,因為你有皇子。”
齊淑妃罵道:
“阿稚曾也叫過你義母,你會害他嗎?”
我搖搖頭,沒想到事情會走向這個方向。
齊淑妃平復了心情,重新坐下。
“婉玉,你仔細想想,這個宮中有誰是不想看你勢力更大的。”
皇後?
我挑起眉毛:
“皇後獨子,並未封太子,且皇後母族勢力日漸微薄,與我父親也不是同心。”
齊淑妃乜我一眼:
“合宮上下,能神不知鬼不覺使出這個手段的,也就隻有她了。”
“你還得多警惕,吃食還是穿衣,小心別再讓人用了藥。”
我點點頭,我剛到這具身體,對喪子之痛並未太過傷心,可此時忽然對皇後恨極了,恨不得衝進永寧宮,把那老婦一通暴打。
齊淑妃好像看出我的想法,提醒道:
“宋婉玉,我多嘴提醒你一句,這後宮裡,看似皇後為尊,實則還是隻有一個人說了算,你不籠絡住皇上的心,就什麼都做不了。”
“我知道你現在受夠了,不願意低頭,可誰不是忍著惡心,為了活命陪笑臉,不丟人。”
7.
我沒耐心跟那些假人虛與委蛇,與其隔著紗亂猜,不如問個明白。
我沒接受齊淑妃的建議,送她出門,我也沒闲著,直直往永寧宮去。
柳春早聽見小太監通傳了,在我推開門口的幾個太監隻後,緊趕慢趕在三進門前把我攔住。
“皇後娘娘正在午休,穎妃娘娘先回吧。”
我破罐子破摔,什麼規矩不規矩的,我不在乎了,我抱起雙臂:
“咋的,她心虛啊,不敢見我。”
柳春怒道:
“放肆。”
我冷眼道:
“放肆又怎樣,皇後又能拿我如何。”
正午陽光毒辣,晃得眼前白茫茫一片。
宮女撩開擋風的簾子,皇後露出一道細瘦的臉。
我挑釁道:
“皇後娘娘萬安。”
皇後冷哼一聲,請我進去,她不再與我做戲。
“前幾日聽皇上說,穎妃得了瘋病,本宮還不信,如今看來,你果然是瘋了。”
我在皇後對面坐定:
“瘋不瘋,不還是你們一句話的事,那皇後娘娘想怎麼處置我,禁足,還是罰跪。”
“後宮的手段就這麼一點,我還能怕了不成。”
皇後捏著眉心,一副頭痛的樣子。
“穎妃,你來找本宮到底有什麼事。”
我見她不再兜圈子,直言道:
“我來找你討個說法。”
“你為什麼要打掉我的孩子。”
皇後道:
“穎妃,休得胡言。你落胎明明是因為吃了齊淑妃端給你的桂圓羹,怎麼好推到本宮頭上。”
我冷笑道:
“沒有依據我不會亂說話。”
“我還是黃毛丫頭的時候就跟齊淑妃一起玩了,她就算嫉妒我分寵,也沒有道理害我的孩子。”
“反倒是你,我們利益糾纏頗深,我要是生了皇子,就是大皇子最大的障礙。”
皇後娘娘面色不改:
“就憑這點,就想認定是本宮,未免太輕易了。”
我豎起手指:
“那就勞煩皇後娘娘聽我掰扯掰扯。”
我這幾日看似在宮裡闲著,其實在暗中查證,我的鍾粹宮人員簡單,貼身侍候的更是隻有幾個人,能在我的飲食上下手腳,幾乎是不可能,唯一能下毒的地方,一定是離了自己宮裡人手的地方。
合宮燻香由制香處統一供給,宋婉玉最愛一種加了栀子的香料,每隔五日,由制香處的小太監統一送來,再由他們在衣服上燻香,這是唯一能下毒的機會。
我與宋婉玉喜歡的顏色不一樣,她平日常穿的衣服還在櫃子裡,這幾日沒事幹,索性把衣服全拿出來曬一曬。
我是個鼻炎患者,對氣味異常敏感,收起的衣服裡,有宋婉玉小產前燻香過的,我聞著便聞出了異味。
味道極淡,隱在花香裡,幾乎聞不見。
我宮裡有個小太監,聞出了不對勁,這種香味是村子裡的赤腳醫生常用的一種催產藥,多用於婦人難產時,並無毒性,隻是月份小的孕婦誤食,會導致滑胎。
“本來這還不足以讓我確定就是皇後你下得手,但是你太想毀屍滅跡,所以一早就處理了當日那個來送燻香的小太監小成子,小成子在我落胎後馬上就S了,S因卻並未記錄在冊,甚至連他的一點痕跡都沒了。”
“可娘娘別忘了,事情太幹淨反倒可疑。制香處的小卓子曾與小成子同住,他突然在京中買了一處宅子,他一個三等太監,哪來這麼多錢。”
“原來是小成子的床鋪下,藏了一包銀子,小成子也是三等太監,就算各宮有賞賜,也不會攢下這麼多。但是據小卓子說,小成子S前,隻和皇後宮裡的柳春姑姑有過往來,那這錢就是柳春姑姑給的了。”
“皇後娘娘,你說柳春姑姑為什麼要給害我的太監銀子呢?”
皇後娘娘仍神態自若。
“柳春的事情,與本宮有何幹系。”
我笑道:
“好好好,皇後娘娘您真是糞坑裡插棍子,真能狡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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