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夏

許姐走過來，笑了笑：「沈醫生可是我們這裏最美的醫生哦，你是她朋友嗎？」

顧北辰恍了恍神，我趁機甩開了他的手，走到了許姐身旁：「不是朋友，我們走吧。」

側身而過時，我聽到了他十分嫌棄的聲音：「一個小結巴，能翻出什麼花。」

11

路上，許姐拍了一下我的手：「我想起來了，這幾天有個劇組來我們這兒做職業體驗，剛才那個人，估計就是劇組的人，你們不認識？」

我想了想顧北辰以前說的話，抿唇：「不認識。」

「夏夏，今天咱們運氣還挺好，司帥來了。」

剛換好衣服坐下，許姐站在門邊朝我說道。

「啊？」

我還沒來得及想她說的話，敲門進來了三個人。

最中間的，是池硯舟。

一瞬間，我的血液像是停止了流動。

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張揚的臉以及那雙盛滿笑意的眼睛。

旁邊的男生看了一眼許姐，揚起聲音：「許醫生，來新人了？」

「是啊，以後飛前體檢，可以來找沈醫生了。」

「咱們沈醫生，可是這批入職裏被公認的最美最溫柔的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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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生馬上就坐下來了：「那我運氣真好，沈醫生，麻煩你先幫我體檢一下咯。」

我這才反應過來，慌忙躲開池硯舟的視線，低頭拿血壓儀。

他是最後一個坐下的。

「需要你，挽起袖子。」我小聲提醒。

他有點愣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沒脫外套。

身旁傳來打趣聲：「咋了，池哥，被咱沈醫生的顏值徵服了？」

他垂眸輕笑：「是。」

心跳漏了一拍。

手指觸碰到他的手臂時，燙得我差點縮回來。

他輕聲問我，我搖頭，卻不敢看他。

隻覺得，今天怎麼這麼熱啊。

做完體檢後，池硯舟站起來：「沈……」

卻被那個男生打斷：「謝謝沈醫生啊，池哥，走啦。」

他頓了頓，看向我，淺笑離開。

與此同時，手機裏傳來小周老師的資訊：【最近有點忙，五天後週六下午，就在醫鑒中心旁的西餐廳吃飯，可以嗎？】

【好的。】

我回完消息然後起身朝門口走去。

恰好聽到了他哥們兒的話：「別，沈醫生雖然好看，但咱池哥可是潔身自好又自律的人。」

我停下了腳步。

男生爽朗的聲音繼續傳來：「你可不知道，剛上大學他就去蹭人家播音主持的專業課，每天文縐縐在宿舍一口一個播音腔，還問我們跟他自己的聲音像不像，念得我耳朵都起繭了。」

「還有還有，還去自學了一個什麼東西，我忘了。」

「學完後每週六去給那個女孩做家教，雷打不動，天王老子來了都喊不走那種。」

「靠，你不知道啊，人家兩人要奔現了，得，你說池哥長著一張迷惑萬千少女的臉，卻是個純情少年。」

心口像是被螞蟻輕輕地咬了一口，有點細細密密的痛。

那個女孩，就是他當作手機屏保的女孩吧。

那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

12

我打算放棄池硯舟了。

雖然暗戀了他這麼多年。

但，或許他早就忘了我，忘了高中曾經作為一束光照亮過一個女生的陰天。

可下班時，卻在群裏收到了一個消息。

公司要拍一個宣傳視頻。

要選形象氣質好，又能凸顯職業特性的小夥伴。

沒想到，我被提名成了女主角。

而男主角，是池硯舟。

視頻很著急，宣傳中心的同事說池硯舟已經拍了一些了，還差一些跟女生同框的畫面。

不是很嚴肅的拍攝內容，可能需要我抽幾天的空來配合，趕在週六上午發出去。

我本來想拒絕。

怕自己又升起一些妄想的心思。

可面對同事迫切的請求，我還是應下了。

13

拿到拍攝腳本和臺詞的我，分外緊張。

雖然，我現在說話已經很好了。

但，總怕自己關鍵時刻出問題。

那天，我午休時間在天臺練習，卻碰到了池硯舟。

「要一起，對一下稿嗎？」

他邁開雙腿朝我走來，聲音清朗。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讓我有一瞬間夢回第一次見面的那個黃昏。

似乎也是這樣的光景。

我記得曾經聽過一句話，人和人之間有一個瞬間就夠了，後面的無數時間都靠那一瞬間。

我想，或許就是在那個夏天燥熱的黃昏，因他出現，我的世界就多了一個永不磨滅的畫面。

他是我始料未及的遇見。

也是我突如其來的喜歡。

他要走時，我還是說出了五年都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感謝。

「謝我什麼？」他低笑看著我，話裏帶著淺淺的繾綣。

但我還是心裏一縮。

看，他其實忘記了，高中三年，對一個自卑又要強的女生釋放過善意了。

何況，他快有女朋友了。

我垂眸，暗自告訴自己：沈聽夏，別做白日夢了。

安靜了幾秒，我輕笑開口：「池硯舟，高一那年我說話有些結巴，你鼓勵過我，還當過我的聽眾，以及救過我，我一直想對你說謝謝，隻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真的，謝謝你。」

溫暖過我的青春。

池硯舟靠近我一步，淺淺微笑：「原來，你都記得。」

嗯？

他目光靜靜停在我身上，微啟的薄唇染上一層溫柔：「不客氣啊，沈同學。」

14

為了配合宣傳中心的同事拍攝，池硯舟跟同事換了班。

那幾天，我們天天在一起，走遍了公司的很多角落。

雖然，是有很多人一起，但，我還是覺得很開心。

如果沒有再看到顧北辰的話。

週五下午，他堵住了我：「沈聽夏，我們聊聊。」

我側身，蹙了蹙眉，不明白他找我的意圖。

「有什麼事情嗎？」

「我趕時間。」

顧北辰擋在我面前：「沈聽夏，那個男生是誰？」

「天天來找你的那個男生，到底是誰？」

難道他不知道，池硯舟是我們那一屆的校草嗎？

他們倆之前還被拿來比較，誰最好看。

最後，大家覺得池硯舟成績好，又酷又拽，各方面都略勝顧北辰一籌。

所以，他輸給了他。

看著他怒氣沖沖的臉，我往身旁挪了挪。

他卻拽住了我的手：「沈聽夏，跟他保持距離。」

我不明所以：「請問，你是以什麼立場來說這句話呢？」

「我是你哥！」

他咬牙切齒地質問，「沈聽夏，你搬家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了？」

「為什麼，不給我送東西……」

「沈聽夏……」

「讓一讓啊，讓一讓，別耽誤咱們醫鑒中心最美最溫柔的沈醫生工作了。」

話先到，池硯舟後腳就走到了我跟顧北辰中間。

朝他挑了挑眉：「這位哥們兒，是要打聽我？我就在這兒，不妨親自來問。」

「在背後拽著個女生拉扯多不像話，搞得像吃醋一樣。」

「你……」

「我叫池硯舟，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以前那個又嫌棄沈聽夏，又讓她不要跟你一起回家，還處處羞辱她的，養哥吧？」

他故意把「養哥」這兩個字念得很重。

「我們沈醫生能健康長大，真不容易。」

池硯舟說完陰陽怪氣的話後，拉著我走了。

留下顧北辰在原地，愣愣看著我們離開的背影。

看，到現在，他都不知道，我已經不結巴了。

15

拍攝完最後一個鏡頭時，已經很晚了。

宣傳中心的同事要連夜去剪片子，趕在明早發。

走到路燈下時，剛好我的影子和他的影子靠在了一起。

我放慢了腳步，偷偷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如果，註定要放手，我想，總要給自己留一個可以回味的畫面吧。

「沈聽夏。」

這個時候，池硯舟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我。

池硯舟主動提議送我回家。

我趕緊收好了手機。

「嗯？」

池硯舟定定看了我一眼，失笑：「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圓。」

「明天，會有好事發生。」

「什麼好事？」

他抬起手來，似乎想揉揉我的頭發。

但，還是把手垂在了身後，神秘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沈同學。晚安。」

他真好看啊。

尤其是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時。

讓我的心都不自覺加快了跳動的節奏。

「晚安。」

池硯舟。

我真的好羨慕，好羨慕，你喜歡的那個女生啊。

16

週六起床，打開手機，是顧北辰發來的消息。

點進去，長長一串小作文鋪滿了螢幕。

我皺了皺眉。

太長了。

不想看。

大致掃了一眼，說的是我跟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怎麼可以因為一個晚出現又無關緊要的人，就這麼冷臉對他，就這麼……不要他。

我心裏不太舒服，池硯舟，才不是無關緊要的人。

高中三年，他幫了我很多。

是我枯燥黯淡青春裏的一束光。

想了想，我敲下了一行字：【顧北辰，讓我遠離你的人是你自己，如你所願，你有什麼理由指責我，指責我喜歡的人呢？】

【你怎麼可以喜歡別人？】

【你喜歡的不是我嗎？】

這兩句話讓我看著陌生。

我回復他：【自以為是的人，真是煩，死，了。】

他馬上打來了電話。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按下了通話鍵。

「沈聽夏，你究竟有沒有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你以前那麼乖，那麼聽話，你現在……」

我打斷他：「顧北辰，你到底想說什麼？」

沉默。

好一會兒，我才聽到那邊悶悶的聲音：「沈聽夏，你要放棄我了嗎？」

「你這些年，為我做了這麼多事，趕都趕不走，不是因為，你喜歡我嗎？」

想了想，我很認真地告訴他：「不是。」

「是因為，顧媽媽收養我，她拿我當親女兒養，我不想讓她傷心。」

從來，不是因為他。

「你……可，我們有娃娃親。」

我緩緩笑了，慢慢說道：「顧北辰，你不會以為顧家收養了我，我就要跟你扯上一輩子關系了吧？」

「總不能因為小時候父母的玩笑話，你就真以為我會嫁你了吧？」

話筒那邊，已經沒有了聲音。

隔了幾秒，才聽到顧北辰的質問：「沈聽夏，你現在是什麼意思？跟我劃清界限嗎？」

「我又沒有嫌棄你結巴，何況，我們知根知底，媽也在撮合，真要跟你結婚，我又不是不可以……」

沒有嫌棄過嗎？

——「誰會跟個結巴在一起。」

——「以為自己當年救過我，就是我老婆了？」

——「一個小結巴，能翻出什麼花。」

我想了想他那天說的話，斟酌了一下語言：「顧北辰，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別對我動心思。」

「誰會跟自己的養哥在一起啊？」

「說出去，不得讓人笑話死。」

然後掛掉電話，拉黑了他。

17

一天的好心情被這通電話，毀掉。

但今天是跟請小周老師吃飯的日子。

隻是——

走進餐廳，卻安靜得出奇。

我退出去又看了一下招牌，打開手機對比了一下。

沒錯。

是這個。

我再踏進去時，卻看到了池硯舟。

他怎麼會在這裏？

我隻好硬著頭皮跟他打招呼：「好巧啊，池……同學，你也在這裏。」

「不巧。」池硯舟走近我一步，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在等你。」

「嗯？」

我有點慌張。

心怦怦怦跳個不停。

他滑動手機，翻出了一個頁面。

那是——

小周老師，周晏辭的微信。

我愣住。

「沈同學，你好啊，我是你的小周老師。」

「也是你，高中的校友，現在的同事，池硯舟。」

我呼吸一滯，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小周……老師？」

小周老師是池硯舟？

他不是叫周晏辭嗎？

怎麼可能！

腦子裏突然冒出前幾天他同事說的話——

「天天蹭播音主持的課，學播音腔，還問我們跟他自己的聲音像不像。」

「每週六給那個女孩做家教，天王老子來了都喊不走。」

「人家要奔現了。」

我恍了恍神，心臟跳動的速度不由加快。

直到他鎖上螢幕，照片上那個女孩子穿著藍色襯衫裙，白色的鞋子，一頭烏黑長發散在兩邊。

身後是朝霞漫天，偶有清風吹過，幾縷發絲被吹動。

一整片的歲月靜好。

那是，我。

一瞬間，我大腦一片空白。

池硯舟小心翼翼地靠近我，沉聲開口。

「沈聽夏，周晏辭倒過來就是池硯舟，我暗戀你8年了。」

「我做夢都想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