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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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陪著我,從有記憶開始,百花盛開,白雪皑皑,一年又一年。


 


直到那年春日,他報名參了軍。


 


臨走時,他拍著我的頭,安慰著因為舍不得而哭得稀裡哗啦的我:「婳婳要仔細算著,等你要嫁人時,我就會回來了。」


 


我問他:「那萬一我嫁不出去怎麼辦?」


 


他笑:「那就隻好,便宜我了。」


 


我沒等到他。


 


因為在他走後僅半月,我爹娘便被強盜S了。


 


之後我遠赴京城投奔姨母,一路上都在想他曾說過無數次的話:「如今這世道亂,女子學武才能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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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真叫他一語成谶。


 


「婳婳果真沒嫁出去。」薛譽將我拉開,一邊為我擦著淚,一邊看向我身後的謝之舟。


 


「看來是真的,想便宜我啊。」


 


他的語氣聽著就像在開玩笑般,可我卻無論如何都笑不起來,隻是一個勁地哭著,他兩隻手都用上了,也擦不斷我的淚。


 


他不知道,前世的我們在這個時間段,並沒有見過面。


 


自從他參軍後,我們唯一一次見面,是在謝之舟將顧朝芙迎進府中的第五年。


 


皇上壽宴,謝之舟帶我出席,我時隔十幾年,在宴席上見到了他。


 


謝之舟在外面做得從來不漏破綻,他為我添茶,為我加菜,一聲聲夫人地喚著,所以所有人都堅信顧朝芙入府做平妻,是我這個正妻的意思。


 


也讓薛譽錯以為,我過得很好。


 


我們甚至沒來得及說一句話。


 


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他便回了邊疆,最後戰S在了沙場上。


 


我算不清過了多少年,隻記得有個斷了腿的士兵找到我,說他是已S薛將軍的手下。


 


他給了我一封信,那是薛譽寫給我的,遺書。


 


短短一行字,讓我泣不成聲。


 


「婳婳,下輩子,也便宜便宜我吧。」


 


4


 


我拉著薛譽,顧不得誰的生辰,誰的仕途,一路朝平南王府外而去。


 


卻被謝之舟喊住。


 


「你喜歡他?」


 


我輕嘆了口氣,回過身朝謝之舟走近半步。


 


然後在他忽然充滿歡喜的眼神中,將掛在我腰間的他曾送我的定情玉佩遞到他面前:「這塊玉佩還給你。」


 


「謝之舟,往後,我們兩清吧。」


 


就如他前世所說,他身邊的人從來就不該是我。


 


有些人的緣分是斬不斷的,三年後,他會遇到顧朝芙,隻一眼便勝萬年。


 


他會很快忘了我。


 


我走得很快,卻又漫無目的地。


 


反倒是薛譽將我拉住,坐在一旁的餛飩館前。


 


他同我說著他出現在京城的原因。


 


他們與蠻族打仗,太子殿下親徵被擒,他英勇入敵營將其解救還S了個敵軍將領,所以被聖上召來京城受賞。


 


「賞了嗎?」


 


「賞什麼?」


 


「他直接賞還是你可以要?」


 


薛譽被我整笑了。


 


他彎著手指敲了下我的額頭:「問那麼多,整得像我的小媳婦似的。」


 


「薛二哥哥,我認真的!」


 


「好好好,那我也認真回你。」


 


「今夜入宮封賞,賞什麼我也不知,但應該可以自己要。」


 


「所以若是可以提要求,婳婳希望我要什麼?」


 


他彎著眼睛笑著,似乎頗為期待從我嘴裡說出來的答案。


 


他不知道我的希望,是他不要S。


 


「薛二哥哥,我爹娘S了。」


 


「所以我能不能請求你,不要S?」


 


「我怎麼會S呢?」他漫不經心地說:「我還要看著你出嫁呢……」


 


出嫁。


 


我想我怕是不會再嫁人了。


 


我低頭吃著餛飩,淚全落在了碗裡。


 


幾乎是乞求著,我同他說:「我想回瀾州了。」


 


「你願意,和我一起回瀾州嗎?」


 


「好。」他什麼也沒問,隻是認真地瞧著我,未有絲毫猶疑地道了句。


 


「我們,一起回家。」


 


5


 


我與薛譽分道而行,他入宮受賞,我慢悠悠地轉回了陳府。


 


謝之舟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坐在府外的臺階上,低著頭,讓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想同他說話,可府門緊緊閉著,我敲了許久,無人答應。


 


我坐到一旁,嘆了口氣。


 


「謝之舟,我們之間的事情,說不清。」


 


要怎麼同你說,又要怎麼讓你相信,後來的你對我棄如敝屣,惡語相加,你逼我落了我們唯一的孩子,將我當做你人生中最惡心的蚊子血,最礙眼的白米粒……


 


說出來,誰信啊。


 


甚至就這樣看著你,連我自己都懷疑,那是不是隻是我做的一場噩夢。


 


他卻忽地嗤笑一聲。


 


「說不清便不說了。」


 


謝之舟抬起了頭,猝不及防地將我扯進懷中。


 


我像是聞到了什麼味道,它們猛地鑽進鼻腔,讓我再也沒有思考的餘地。


 


最後,隻聽他輕聲一句。


 


「婳婳隻需記住,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


 


再睜開眼時,燈火通明。


 


這個房間我再熟悉不過,前世囚了我幾十年的地方,還有我正躺著的這張床,每每他和顧朝芙鬧別扭時,羞辱我的地方。


 


惡心,止不住的惡心。


 


我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卻都不足以動彈分毫。


 


謝之舟給我下了藥。


 


他將我扶起,細細拂過雙頰,將碎發別至耳後。


 


「婳婳,我想不明白,他哪裡比我好?」


 


「家世、身份、地位……哪一個值得你喜歡?」


 


我卻笑了。


 


我曾以為愛可抵萬物,什麼家世地位的都不重要。


 


可前世謝之舟喜歡上顧朝芙時,拿來羞辱我的是我的家世地位,今生他將自己和薛譽相較時,比得也是家世地位……


 


原來在愛人之間最不重要的,是愛。


 


「謝之舟……」我隻挪動了半寸,輕握住了他垂在我身側的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隻輕輕問了他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有了孩子,他會是什麼樣子?會更像你,還是像我?」


 


他猛地抬起頭,激動地將我抱進懷裡,像是哭又像是笑:「我想過無數次,我想我們的孩子啊,定是會像婳婳一般好看。」


 


我卻搖頭:「他不好看。」


 


「他變成了一攤血水,就在這張床上,染紅了被褥。」


 


「那時候,你皺著眉嫌棄得很,迫不及待地吩咐人將他連同被褥一同燒了。」


 


謝之舟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放開我,滿眼錯愕:「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怎麼會?」


 


「你做噩夢了是不是,婳婳,夢都是假的,不能當真。」


 


夢都是假的,可那偏偏,不是夢。


 


身體逐漸恢復了力氣,他也因為我的這番話放松了警惕。


 


我抽出藏在袖中的簪子,毫不遲疑地刺向他。


 


在他側身躲的那瞬間,我也逃脫了他的掌控。


 


我拼了命地往門外跑去,卻隻來得及邁進院子半步,就被他重新抓住扛在了肩上。


 


門被砰的一聲砸上,他將我丟在床上,壓上來。


 


「婳婳倒是給我提了醒。」


 


「有了孩子,我們便會永遠在一起了,對不對?」


 


我想我算是將謝之舟徹底逼瘋了。


 


他扯著我的衣裳,儼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直到那道門被人撞開,薛譽拎著劍闖了進來。


 


身上的人被踢翻在地,那利刃隻差半寸便能割了他的脖子。


 


我抱著身體,哭著喊了聲:「薛二哥哥。」


 


「帶我回家吧。」


 


劍哐當落地,他走過來將我背在了身上。


 


臨離開時,卻聽身後的謝之舟驀地笑了聲:「沈婳。」


 


「我做錯了什麼?」


 


他沒有答案。


 


他不知道,今生他一如既往地會犯下前世的錯。


 


隻是那些錯誤帶來的苦難,不會再報應在我身上。


 


6


 


薛譽背著我越走越遠,所有想問的話到了嘴邊,又都化作嘆息。


 


倒是我先開了口。


 


「聖上賞了薛二哥哥什麼?」


 


他被我氣著了,開始胡言亂語。


 


「賞了我家財萬貫,一車姑娘,還賜了府邸,叫我一年娶十個,三年就能兒女滿堂。」


 


我「哦」了一聲。


 


「那可不就把你掏空了。」


 


我心情已是好了不少。


 


他也便不再開玩笑,同我正經起來。


 


「聖上問我想要什麼賞賜,我說,我有一個喜歡的姑娘在家裡等著我,所以聖上讓我做了瀾州府的都尉,半月後離京赴任。」


 


他淡淡笑著,向我抱怨:「我都說了我有個喜歡的姑娘,他應該將那姑娘賜婚給我啊,給我這破官職做什麼!」


 


「婳婳,你說咱們聖上是不是腦子遲鈍?」


 


「我看是你隻知道舞刀弄槍連話都不會說。」我抬手,捂住他滿是大逆不道之言的嘴:「你都說了人家姑娘在等你,等你那定是兩情相悅的呀,都相悅了聖上何必多此一舉賜婚?」


 


「你有空還是多看看書吧。」


 


他失笑半聲,像是自言自語般道了句:「真的是,兩情相悅嗎?」


 


那聲音悶悶地從我手心處傳來,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收回了手,再未言語。


 


愛之一字,大抵是這世間最虛無縹緲的東西。


 


它可以讓你在一瞬間如獲得全天下般幸福,也可以讓你在一瞬間失去所有,至此半生,孤苦無依。


 


愛與不愛全憑對方,由不得我半分做主。


 


這場對話,最終以我的沉默草草收場。


 


接下來的半個月,薛譽忙著赴任前的準備工作,而我試圖和姨母達成協議,她放我回瀾州府,我會每一年給她寄一次銀錢,當做償還我這些年的開支。


 


她本也不打算再指望我了,既我願意還錢,她也算是沒做虧本生意。


 


一切安排妥當。


 


在一個晴朗的日子裡,我抱著爹娘的牌位,登上了回家的馬車。


 


薛譽坐在我對面,自言自語了句:「今日天氣真好。」


 


我沒有回他,隻掀起簾子往外看著,然後意外瞧見了站在一個首飾攤前的謝之舟。


 


他已是憔悴了不少,正舉著兩支簪子問那老板:「若是向心上人賠禮道歉的話,哪個更好些?」


 


老板眯著眼睛,笑呵呵回他:「既是賠禮道歉,自然心意最重要,不然公子將兩支都買了?」


 


他聽了老板的,付了銀子,然後將那兩支簪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前,轉身朝陳府的方向而去。


 


薛譽問我:「要打招呼嗎?」


 


沒有人記得,今日本是我和謝之舟成親的日子。


 


就是這麼一個好的天氣,他敲鑼打鼓地將我娶回家,得意得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


 


可他的愛太短暫了,短暫到像是一場夢。


 


我放下車簾,搖了搖頭:「不了。」


 


謝之舟。


 


這一別天高路遠,我們後會無期。


 


7


 


我拿著薛譽借我的銀子在瀾州府開了家點心鋪子,生意紅火,也還上了欠姨母的近一半的錢。


 


而薛譽帶著聖上親封的四品都尉回鄉,亦是給薛家爭了光,人們從一開始瞧不上這群莽夫,到現在家家戶戶都想將適齡的女兒介紹給他。


 


那是三年前,薛伯母樂得像是開了花,成宿成宿地不睡覺,從一堆拜貼中為他挑選差不多的姑娘。


 


可次次他都以公務繁忙推脫,如今三年已過,薛譽已二十有三,卻仍未有任何要娶妻的苗頭。


 


薛伯母的頭發愁白了許多。


 


這日,她到鋪子裡來,跟在忙著照顧客人的我後面欲言又止:「婳婳,我有個猜想。」


 


「你說我家譽兒他……」


 


「他不會是……」


 


「喜歡男的吧?」


 


我驚得整個人一跌,險些沒摔倒。


 


「您怎麼能有這種猜想?」


 


她嗐了一聲:「早年我們武館男學生多,就有那麼些人會搞到一塊兒去,譽兒參軍這些年那軍營裡都是大老爺們兒,動歪心思也實屬正常!」


 


「不行,我得去試試他。」


 


她火急火燎地,沒等我說話就消失在了街口。


 


然後半夜,又咣咣咣地敲開了我的房門,道了句:「唉,譽兒他不喜歡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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