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重逢
第3章
「沒有,不是專業選手。」
「哦哦~」
「沒騙你。」
「哦~」
5
月底是林京昔的生日。
「下樓。」我給她發消息。
不到五分鍾,林京昔頂著一張被掏幹陽氣的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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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熬夜。」我錘她胳膊一拳,「禿頭會變醜。」
林京昔笑著包住我拳頭:「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不熬了。」
附近就一家火鍋店,走路很快就到。點完菜,我繼續問:「你在網上兼職嗎?」
林京昔把餐具用開水燙過,邊倒水邊說:「嗯,幫全球未上市軟件或網站找 bug。」
我把到嘴邊的「小心被騙」咽回去,想到網上說的黑客、工資、一串零,我羞澀地笑:「哇,姐姐你好厲害,你請的飯我會都吃光的。」
早知道對面是人民幣玩家,我何苦昨天請吃雪糕,上周坐公交順手多投一枚硬幣,今天竟然妄想請客??
呼呼,差點犯大錯。
我突然想起還有個問題:「不對,你這麼有錢還來這裡住?」總不能是想體驗小鎮生活?
「以前寫代碼是興趣,沒想過靠它賺錢,來這裡是突然決定的。」
林京昔避重就輕道:「前幾天是真的窮。」
鍋裡紅油湯底咕嘟咕嘟冒泡,剛放進去的牛羊肉幾秒就飄上水面,一口吃進嘴,燙得舌頭在嘴裡蹦迪。
「吐出來。」林京昔反應迅速,白嫩的手心抵在我下巴前。
我看向她著急的臉,愣愣地咽下去。
「這麼燙還吃,想得食道癌?」林京昔皺眉,倒了杯涼水推過來。
我喝完正要說話,被手機鈴聲打斷,店內聲音嘈雜,我拿起手機向門口走。
外賣員說蛋糕放在門口,我出去嚇了一跳,小小的桌子赫然有五個蛋糕,除了我的都畫有情侶卡通人。
學弟學妹們勢頭真猛,開學半個月就能確定關系。
不行,我也得加快進度。
「蛋糕到!」我拆開絲帶,低頭雙手奉上塑料刀,恭恭敬敬道,「女王陛下,請切蛋糕。」
火鍋熱氣氤氲,林京昔接過塑料刀,精致的眉眼隱在白汽後看不真切。
我高高興興念流程,模仿小時候媽媽給我過生日念的話,聲音畫面重疊。
「從頭切到尾,順風又順水;
從左切到右,健康又長壽。」
我拿起一根筷子挑一撮奶油,抹在林京昔光潔的額頭上。
「蛋糕上頭,鴻運當頭;
蛋糕一抹,紅紅火火。」
我收回筷子:「生日快樂!」
小店坐滿了人,杯酒碰撞,人聲嘈雜,蓋過我一個人的鼓掌聲,但林京昔聽到了,聽得清清楚楚。
回去路上,我問她:「你中考後會走嗎?」
無論林京昔有錢沒錢,都不適合這裡,一座一眼看到人生盡頭的小鎮。
「為什麼要走?」林京昔步伐似乎慢了,不需要我再追趕,「這裡有你,很好。」
「叔叔阿姨很擔心吧。」
她語氣不變,如同在講今天萬裡無雲的天氣:「我媽媽去世了。」
我一怔:「不好意思。」
她笑笑:「不用道歉,她身體一直不好,我以為她會在我成年後離開,沒想到早了三年。」
林京昔顯出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成熟,帶著釋懷的語氣:「有什麼關系呢?她一直住在我記憶裡,永遠不會消逝。」
「人不能太貪心。」
坦誠是相處過程中的催化劑。
人與人的關系往往沒有明確的「親近」與「疏遠」,小時候會說「你要和我天下第一好。」大人追求體面,一個眼神就是靠近訊號。
我和林京昔不約而同一起上下學,有時我在她樓下等,今天她在我樓下等。
我放輕腳步靠近,拍拍她肩膀,再施故招。林京昔依舊向右側看。
「姐姐是笨蛋,又中招了。」
林京昔把將我耳邊碎發捋到耳後,明明是嘲笑的話,在她聽來更像是甜言蜜語,笑得開懷:「聰明蛋說得對。」
我:「當個人不好嗎…」
進教室後,我悄咪咪把寧溪拉到外面:「時機已到。」
寧溪顯然沒睡醒,頭發亂糟糟的,眼神朦朧:「什麼亂七八糟的,你修仙呢?」
我用力晃晃她身體:「是你半夜偷偷看小說吧,我說打賭,賭約啊,還沒到一個月。」
「哦!」寧溪一個激靈清醒,「我又不瞎,看得到。」
我輕哼一聲:「那也不行,回去看好了!」
「姐姐~」我沒有骨頭似的靠在林京昔身上,「我想喝水。」
保溫杯水還有大半,一拿就能感覺到,林京昔二話不說拿著水卡就要走。
「等等,不用了。」我抽出水杯,扔給寧溪,「有人想幫我接水,對吧。」
寧溪聳聳肩,認命道:「沒錯,您二老安心歇著,小二這就去。」
但其實她就接了這一天,後面寧溪把我們兩個的水杯都交給班長。
每天上下午,都會出現一次奇觀,一個瘦高的男生提著三個大保溫杯接水,排隊的同學個個捶胸頓足。
6
四個人如願一起考入一中,寧溪約我買衣服參加畢業聚會,她性格咋呼,也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打算買件公主裙當全場最亮的仔。
「少女心事」是鎮上唯一一家專賣女生小裙子的店,門口的玻璃櫥窗內立著嫩黃、淺粉、淡藍色的小裙子,無頭展示架很好顯現出少女青澀曼妙的身材。
我盯著中間一件出神,無裙撐偏日常的粉白吊帶 lolita,很美很夢幻,但和我有些不搭。
林京昔指指衣服,問:「要去試試嗎?」
我搖頭:「不了。我們進去吧。」
林京昔還欲勸說,被店裡探出頭的寧溪打斷:「等你們好久了,快進來啊。」
「不要了。」我笑著將林京昔扯進店。
寧溪最後選定了一件紫色小蝴蝶的裙子,名叫「紫霧繚森」,寧溪一路愛不釋手地捧著。
「看路,待會騎車再走神,小心摔了。」
寧溪也想起上次摔倒的事:「哼,我摔了你也不心疼我。」
我解釋給一旁安靜聽著的林京昔:「上學期騎車的時候,寧溪突然想到個好玩的事情,張著大嘴樂,好巧不巧,前車有個大叔扔煙頭扔她嘴裡了,她舌頭燙了一下,呸呸往外吐,然後就摔了。」
寧溪:「我現在嘴裡還有臭口水味。」
我:「聞聞。」
寧溪作勢靠近:「來吧,變態。」
我把她推開:「說著玩的。」
(已老實。)
寧溪鼓著腮幫子:「林京昔,你都不知道這女人多狠心。」
林京昔配合問:「怎麼了?」
「哎呀,就是她車頭不受控的時候,我喊她撞樹,別撞人和車。」我自爆道,「我那是為了你好,撞人,進醫院先一通檢查;撞車,蹭點漆,可能人家要返廠,整車重噴。」
林京昔評價道:「怎麼說的這麼可憐。」
可憐?我愣了一下,其實我是當作玩笑話說出來,林京昔卻覺得有點慘。
這是除經濟條件外,我第一次認識到我們兩個思想見識上的巨大偏差。
「大周末的,別提這個掃興了。」寧溪給我一個肘擊。
我感慨道:「你不說周末,我都不知道。暑假過得都沒有幾號、星期幾的概念了。」
林京昔突然問:「今天 7 月 5 號?」
寧溪看向她:「對啊,怎麼啦?」
林京昔表情如常,但她緊緊攥住我的胳膊,聲音也有點發抖。
「小歡,周末人員混雜,我聽說鎮上來了個流浪漢四處進店惹事,昨晚有人在楊柳小區門口看見他了,你回去看看阿姨吧。」
「這樣我去店裡,你回家。」
林京昔正經的語氣讓我心裡一緊,點頭說好。
家裡門是敞開的。
我掃視四周,和早上出門時變化不大,除了移動過位置的桌椅,媽媽氣得發抖的手,以及空氣中難以吹散的劣質煙酒味。
我冷冷盯著味道來源物:「你來幹什麼?」
男人蓬頭垢面,倒真像林京昔口中的流浪漢,他萎靡的臉上擠出笑容。
「孩子,我沒錢了,你再給我點,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下周!下周就可以離婚。」
我把媽媽扶到臥室床上,翻出床墊底下兩千元現金,攥在手裡向外走。
「歡酒。」媽媽僅僅叫我的名字,我卻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我轉頭,露出一抹笑意:「沒關系,錢還會再有的。」
我帶上門,低聲道:「家裡現金就這些,帶著錢滾。」
男人急匆匆搶過去,嘴上還在抱怨:「這麼點,夠幹什麼!」
站在一地碎瓷片之上,我單手拎起一把椅子,面色沉沉:「現在不走,待會誰也別出去了。」
我們相看兩厭,但同姓顧,流著一脈相承的冷血,最是了解彼此。
他明白我不是開玩笑,真能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我也懂他最怕節外生枝,隻求多一日尊嚴與快活。
顧風最後狠踢一腳餐桌腿,甩甩手離開。
我放下椅子,視線掠過緊閉的臥室門,打開客廳兩扇窗戶。
涼風大股大股吹進,我松了口氣,如果林京昔沒有多心提一嘴,如果我再晚來一步,可能會出現我無法承受的結果。
馮女士出來時,客廳已經恢復原本的樣貌,她坐在我旁邊的沙發上,看我的表情。
「媽,如果沒有我,你想過離開嗎?」在落針可聞的寂靜中,我輕聲問。
馮女士已經恢復鎮定,莞爾一笑:「這是我們的家,傻孩子,我能去哪?」
和馮女士收拾完客廳,我借丟垃圾的空檔上樓頂喘口氣。
天臺的矮鐵門發出「嘎吱」一聲,我連忙擦眼淚,往角落裡走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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