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染不曾入夢

 

我捂著腦袋蹲到地上，孟東君飛快地跑過來扶住我。

「染染你不要激動，我什麼都不相信。」

 

聽到孟東君這句話，我像是重新活過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就像是離了水的魚一樣。

 

孟東君抱著我離開，他對江入年說：

 

「江如年，你以為你穿著一件浴袍就能摧毀我對染染的信任？你太可笑了。」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江入年身上穿的是一件浴袍。

 

孟東君抱著我，我正好可以看到後面江入年的表情，他痴痴的看著我們離開的方向，臉上的表情竟然像是嫉妒。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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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能堅持到醫院，就已經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我慌亂的看著孟東君，他知道我想要說什麼，連忙上來安慰我。

 

「染染別怕，我已經給你媽媽打電話了，告訴他你臨時出差。」

 

我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爸爸去世後，媽媽的心髒一直有比較嚴重的問題，我實在是不敢讓她情緒激動。

 

我現在能明顯的感覺到生命正在從我體內流失。

 

江太太打我的那一巴掌，我磕到大理石地磚上，腦部的腫瘤破裂，已經壓迫到了視覺神經。

 

所以現在我的眼睛其實是失明的狀態。

 

孟東君告訴我，江入年已經同意了我的辭職。

 

就跟他不同意，我這個樣子，大概也沒有辦法配合他去激怒江太太了。

 

我想了想，開始囑託孟東君。

 

「其實我的生命可能沒有太久了，你知道的對不對？」

 

孟東君並不搭話，他隻是拉過我的雙手，用力的攥著，仿佛這個樣子，我就不會從他身邊離開一樣。

 

我詳細地跟他說說我的計劃，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兩個小時。

 

我先是給我媽打了個視頻電話，告訴她公司要派我去國外工作。

 

讓她有個心理準備，過兩天我回去拿證件，辦好手續就直接出國了。

 

我回家的那一天，耳朵上戴了一隻藍牙耳機。

 

因為我已經是完全失明的狀態，孟東君陪著我回去的。

 

我盡量坐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這樣就不會在我媽面前暴露我雙目失明的問題。

 

跟我媽交代好了所有的事情，我帶著行李和證件，孟東君扶著我穩穩的跨出了房門。

 

我強忍著眼淚，直到坐到了車上才忍不住失聲痛哭。

 

我知道，這是我這一輩子最後一次「見」我媽了。

 

回到醫院的第二天，我就開始陷入昏睡，一開始每天還能有三四個小時醒著，後來每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越來越短。

 

漸漸的我到了彌留之際。

 

突然有一天，我感覺自己的體力特別好，一點兒都不困。

 

我一次次跟孟東君確定著我過世後的安排。

 

現在科技那麼發達，ai 換臉我媽應該是分辨不出來的。

 

至於聲音也可以模擬。

 

我會跟我媽說，我定居在美國了，孟東君會每隔三四天代替我給我媽撥一個視頻電話，讓她放心。

 

至於我卡裡的錢，三十萬留給我媽，五十萬留給孟東君。

 

窮人家的小孩能成為一個賽車手，需要付出的努力，常人難以想象。

 

但是跟這些努力相比，機遇才是更重要的，孟東君曾經有過這個機遇。

 

但是為了我的醫藥費，他接受賄賂的事情被曝光，從此臭名昭著。

 

人生幾乎全毀掉了。

 

五十萬雖然不多，但是這是我能拿出的全部了。

 

如果江入年針對他，待他在這座城市活不下去，換個地方還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至於我媽，現在身體還硬朗，也隻能拜託給他了，以後如果身體不這麼好的話，希望江入年能給她找個養老院，然後定期去探望一下吧。

 

我S亡的消息還是不要告訴她了。

 

這段時間，我跟孟東君誰都沒有提起江入年的事情。

 

今天我特別想跟他解釋一下。

 

「東君，我跟江入年，什麼也沒有。」

 

孟東君緊緊的抱著我，哽咽著說：

 

「傻子，我知道，我都知道。」

 

聽到他這句話，我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氣。

 

我好累，想睡了。

 

我慢慢的閉上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08

 

江入年視角：

 

前後十五年，林盡染在我的生命中隻停留了四天。

 

孟東君抱著他離開的時候，我嫉妒地發瘋。

 

憑什麼？

 

為什麼孟東君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她和我，卻依舊選擇無條件相信林盡染？

 

我始終想不明白。

 

十五年前，林盡染闖進我生命中的第一天，是我媽去世的日子。

 

我爸媽很早就離婚了，我跟著媽媽長大。

 

在我媽去世的當天，我從未見過的爸爸出現在了葬禮上。

 

他說要把我接回家生活。

 

我原本是想拒絕的。

 

烈日下，我在學校的操場上打籃球泄憤。

 

林盡染路過，遞給我一瓶水。

 

我在學校出了名的脾氣不好，是有名的冰山臉，女生一般都不敢靠近我。

 

但是那天，莫名其妙的，我接過了林盡染的那瓶水。

 

看著她那張幹淨的臉，我想，如果她跟我表白的話，那我就接受她了。

 

可是她隻是簡單的跟我聊了聊天。

 

她說：

 

「你媽媽不會在乎你的選擇，她隻會希望你過得好，不是嗎？」

 

因為這句話，我跟著我爸回到了江家。

 

如她所言，我確實是過得不錯。

 

年少有為，成績斐然，走到哪裡都要被人尊稱一聲江總。

 

除了，沒有她。

 

身邊的女生一個比一個勢力眼，一個比一個現實。

 

我遇上了一個人，長得很像他，我跟這個女人談起了戀愛，聊勝於無。

 

但是這個女人發現我不敢娶她之後轉身勾搭上了我爸。

 

她覺得我爸還年輕，又隻有我一個兒子，如果她能生下江家的另外一個兒子，就會坐擁無盡的榮華富貴。

 

可惜她的算盤打錯了。

 

在我爸的眼裡，什麼都不如江家的穩定傳承重要。

 

我早已經成年，又不是頂不起來這一份家業，我爸根本不肯再跟她生個兒子，來增加江家翻崩離析的風險。

 

當她得知遺囑中不會有留給她的任何財產之後，她絕望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都沒有，留給她的有 2,000 萬現金，但是她覺得這太少了。

 

於是他開始編造我對她舊情不忘的緋聞，試圖挑唆我跟我爸之間的關系。

 

可我跟我爸之間原本就沒有什麼良好的關系，隻要我有能力頂起江家的家業，其他的我爸他不在乎。

 

她不甘心，買通了我身邊的網紅和小明星們，給我塑造了一個暴虐成性的形象。

 

這些女人啊，為了錢什麼都不在意。

 

我總是想起林盡染。

 

她就是我的白月光。

 

上天眷顧，我終於在商場遇到了她，她被一個老男人抓了屁股，正義憤填膺地喊著報警。

 

我激動的朝她走過去，卻看到了她的身邊已經站著另外一個男人。

 

他們舉止親密，一看就是感情非常好的情侶。

 

我嫉妒的發了瘋，我找了這麼多年的女孩，一直陪在別人的身邊。

 

我了解到這個男人是個賽車手，我經常去看他的比賽，跟他套近乎。

 

我想如果我讓他聲名掃地，林盡染是不是就不會跟他在一起了。

 

所以我指使人賄賂他，讓他輸給另外的一個賽車手，我原以為他會掙扎一番，結果他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下來。

 

事後我把這件事情曝光，他徹底沒有了做賽車手的資格。

 

然後我把他招到我這裡給我做司機，我想讓他看著我跟林盡染在一起，想要告訴他，他這樣人品卑劣的人配不上林盡染。

 

我假裝偶遇林盡染，鬼使神差一般，我走上前遞給了她我的名片。

 

「一月十萬，來我這裡工作啊？」

 

我看到了她眼睛裡的怒火，十分開心。

 

我的女神沒有變成那種見錢眼開的人。

 

我把名片強塞給她就離開了，我得好好計劃一下，要怎麼樣追她。

 

我瞻前顧後，畢竟我的名聲不好，我怕她討厭我。

 

萬萬沒想到，我竟然接到了林盡染打來的電話。

 

她問我：「江先生，一個月給我 10 萬，需要我做些什麼？」

 

我氣壞了，問她是不是做什麼都行，她沉默了。

 

我內心叫囂著：「求求你趕緊拒絕我！」

 

但是，我聽到她說：「一月二十萬，否則免談。」

 

我氣壞了，但是我想也許她是遇到了什麼事呢，我決定給她一個機Ṫūₑ會。

 

我把她叫到我家裡來，直接吻上了她，她對我又踢又打我十分開心。

 

當我停下來後，她卻說要先給錢。

 

我更生氣了，直接掐上了她的脖子，我的林盡染，怎麼能變成這個樣子？

 

在她差點被我掐S的時候，那個女人出現了。

 

我想或許我可以利用這個女人，讓她來愛上我。

 

但是首先，要結束他和孟東君的情侶關系。

 

於是，我故意在第二天讓孟東君去接他，戳穿了她已經跟我在一起的事實，順帶解僱了孟東君。

 

我給她穿上跟那個女人一樣的禮服，畫了同樣的妝容。

 

我把她帶到大家面前告訴大家, 這是我認識了十五年的人。

 

那位江太太十分尷尬，她以為林盡染是她的替身, 殊不知她是林竟然的替身。

 

現場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議論紛紛, 她的臉面被我按在地上摩擦。

 

但是她竟然敢找林盡染的麻煩。

 

我趕到樓上時, 在林盡染的臉上看到了兩道傷口。

 

問她她還不說實話, 沒關系，我會給她找回來的。

 

但是我萬萬沒想到, 這竟然是她跟江太太做的戲。

 

等我帶著林盡染下樓的時候，所有人看我們的目光充滿了詫異。

 

那個所謂的江太太已經散布了流言，說我打了林盡染, 當眾做實我暴虐成性。

 

一個長輩提醒我之後, 我才知道晚宴現場已經有了這個傳言。

 

我很生氣，去質問林盡染, 她到底收了那個女人多少錢？林盡染淡淡的說 30 萬。

 

區區三十萬啊。

 

為了區區 30 萬, 她竟然出賣我，跟那個女人站到一邊去, 就像那些網紅明星一樣。

 

於是我選擇了羞辱她，她為了錢竟然也照做了。

 

出了點小意外，她暈了過去。

 

我帶她回房間之後, 家裡的管家說孟東君來找她了。

 

我設計讓孟東君看到了她在我面前寬衣解帶的一幕。

 

可是孟東君依舊選擇相信她, 他們兩個人相攜而去，我嫉妒瘋了。

 

後來我再也沒有找到林盡染，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我多次找孟東君打聽她的下落，孟東君隻是冷冷的說她S了。

 

孟東君說原本林盡染可以多活兩年的, 但是因為在我那裡受了傷，她才提前那麼早就失去了生命。

 

這套說辭, 我根本不信。

 

我想好了, 不管她變成什麼樣, 我都喜歡她。就算她愛錢，那我就給她錢啊，反正我有很多錢。

 

於是我天天跟著孟東君，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林盡染的下落。

 

結果，中元節，我跟著孟東君來到一處公墓, 墓碑上有林盡染的照片和名字。

 

我如遭雷劈, 愣在原地。

 

孟東君轉過頭來對我說：

 

「如果早知道你會害S林盡染，當初那年操場上, 我就不應該讓她過去安慰你。同學們說的不錯，你就是個冷血無情的惡魔。」

 

原來是這樣！當年孟東君看我可憐，才同意林盡染去給我送了瓶水, 安慰我。孟東君早就認出我了！而孟東君接受賄賂是為了給林盡染治病, 林盡染要錢是為了保障她媽媽未來的生活。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家，跟我家老頭子好好談了談, 他把那個女人趕了出去。

 

江太太的美夢, 徹底碎了。

 

可是醫生說我的病越來越嚴重了，我無法接受事情不是我以為的樣子，一旦事情跟我以為的不一樣，我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大發脾氣。

 

這個性格實在是不適合接管江家家業。

 

我爸很快娶了新的太太, 他們在積極備孕。

 

而我就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

 

隻是十五年前有一個女孩給我遞了一瓶水。

 

而如今我一無所有。

 

那個美好的女孩子，就連做夢，我都再也沒能夢到過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