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意隨風飄散

「你懂什麼？許醫生不肯離婚，是因為孩子，他早就對你沒感覺了！

「呵，你們遲早會離婚的，我們走著瞧！」

 

她氣憤地拽起自己的包包，用力甩上了門。

 

等她離開後，我無力地虛靠在沙發上。

 

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滿腦子都是他們之間的親昵互動。

 

在給花澆水的時候，我腳步一扭，摔了下來。

 

感受到大腿間流出來的紅色液體。

 

我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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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 120 打了電話後，我緊接著撥打許巍的電話。

 

快接啊，快接啊！

 

我在心裡吶喊。

 

可還是沒通……

 

我打開我們的聊天框，上次對話還是在五天前。

 

我帶著哭腔：「許巍，我摔倒了，我好害怕啊，你快回來。」

 

這時，門鈴響了，我強撐著身體打開了門。

 

萬萬沒想到是沈青青折返了回來。

 

她看著我的狼狽模樣，沒有絲毫搭一把手的打算，居高臨下地抱著雙臂譏笑道：

 

「都讓你和許醫生離婚了，你不肯，這下好了，遭報應了吧？

 

「哈哈哈哈，看來連老天爺都在幫我。」

 

然後，她緩緩把門關上，鎖上……

 

搶走我的手機。

 

我有氣無力：「沈青青，你在幹什麼？」

 

她擺弄著新做好的美甲：「沒幹嘛啊，我這不是在幫你快點做出決定嘛。」

 

「你……」腹痛讓我全身不停地冒冷汗，說話都讓我覺得艱難。

 

「咚咚咚——」

 

「你好，我們是 120 的急救人員，姜夏女士能聽得見嗎？聽得到的話把門打開。」門外醫護人員焦急地大喊。

 

我看了一眼我距離門外的距離，十米。

 

扶著牆緩慢地站起身。

 

一米……

 

二米……

 

沈青青突然起身擋在了我面前，不讓我繼續走。

 

我咬牙切齒地瞪著她：「滾！」

 

她笑嘻嘻地看著我，這無聲地對峙進行了幾分鍾。

 

她弄亂頭發，一臉驚慌失措地跑開，去開門。

 

「醫生，你們快去救救我師娘！她流血了，好多血！」

 

她又當著我的面撥打了許巍的電話。

 

鈴聲響的第一聲，電話被接通了。

 

「許醫生，師娘摔倒流血了……」

 

我被抬上擔架的那一刻，徹底失去了力氣，暈了過去。

 

6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許醫生，我不是故意的，我離開的時候她還沒有什麼事，後來，我手機忘拿了，折返了回去，看到她摔在地上。

 

「你是不是在怪我呀？」

 

「沒有，這是意外，跟你無搜 胡巴?士 免費看後續關，你先回去吧。」

 

沈青青故作委屈的聲音和許巍柔聲安慰的聲音在樓道相互交斥。

 

清晰地落進我的耳裡。

 

我摸了摸未曾凸起的肚子。

 

那裡曾孕育著一條小生命。

 

心裡充滿了自責：「都是因為我，因為我的不小心害了她，我是個失敗的母親。」

 

許巍開門進來，看到我醒了。

 

三兩步上前，雙臂收緊，用力抱住情緒逐漸失控的我。

 

我失魂落魄的小聲嘟囔：「都怪我，是我害我們的寶寶流產了，你罵我吧，許巍。

 

「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許巍的眼眶也有些紅，捏著袖子替我拭去臉頰處湿潤的淚痕，哄孩子似的道。

 

「不，姜夏，這是意外，我們誰都不想的，不要怪自己，好嗎？

 

「孩子我們還會再有的。」

 

我搖搖頭：「不，不會再有了。」

 

坐小月子期間，我整天渾渾噩噩。

 

時不時想起那個未謀面的孩子。

 

許巍請了三天的假期，全天二十四小時守在我的身邊。

 

給我做營養餐、囑咐我不要用冷水、替我清洗不小心沾到褲子上的惡露。

 

不得不說，許巍要是真的想對誰好，他能把那個人捧到天上。

 

二十四孝好丈夫。

 

全程沒有提過一句怪我。

 

甚至會心疼地寬慰我：「姜夏，都過去了，我們還年輕，你不要這樣不說話，我很擔心。」

 

我目光失神地望向他。

 

要是我們的孩子出生了，會像誰多一點呢？

 

三天的假期到了，許巍回醫院照常上班，不過他會按時回家，連中午也會抽空回來看我。

 

最後，他覺得中午來回一趟太耽誤時間了，去買了一臺室內監控。

 

有一天，我在整理房間時，無意間翻到了我前段時間逛母嬰店忍不住買下的粉色小熊衣服。

 

失控般丟下手頭的事情，衝到醫院。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那裡。

 

大概是因為那裡，是我和孩子斷開連接的最後一個地方吧。

 

在轉彎處，我聽到有護士嘆息了一聲。

 

「哎，姜夏不是許醫生的愛人嗎？她也真是慘，要是來早幾分鍾，說不定還能保住孩子。」

 

我驀然停住腳步。

 

「誰說不是呢？那天我也在，隻要提前來早三分鍾，孩子就能保住了。」

 

「要了那麼久的孩子，哎，世事變化無常，計劃趕不上變化咯。」

 

我衝出去，像個瘋子般揪住護士的衣服。

 

向她求證：「你說什麼？」

 

那個護士嚇了一跳，眼神躲躲閃閃：「我……我沒說什麼啊。」

 

「我都聽到了，你說，我要是提前幾分鍾，孩子是能保住的是嗎？」我眼睛紅得不像話。

 

護士長站出來勸道：「姜夏，這種情況誰也不想發生的。」

 

我提高音量：「所以不是我的錯，都是沈青青害的我！」

 

「姜夏！」許巍大步流星地趕過來，人群自動地給他讓出一條路。

 

他疾言厲色：「你不要再鬧了！」

 

愣神之際，許巍連拖帶拽地將我帶到他的辦公室。

 

聲音降到了冰點：

 

「你這是又想幹什麼啊？大小姐。」

 

7

 

我心裡窩著一口氣，將他桌子上的文件全部揚在地上，憤怒大吼：

 

「許巍，你聽到他們說什麼了嗎？我要是早來幾分鍾，孩子就能保住了。

 

「是沈青青！

 

「那天她攔著我不讓我去開門，她故意的，她想S掉我們的孩子！」

 

許巍眼神閃爍：

 

「不可能，青青不是那樣的人。」

 

「你怎麼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

 

「她還小，心思沒有你想的那麼歹毒。」

 

他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卻像一道驚雷炸響，我的理智也被他的話炸得七零八落。

 

「許巍，你知道她那天過來找我說什麼嗎？她說你不回家的那晚和她待在一起！她給我看了你們的聊天記錄，又嫌棄我又不得不附和我，你是不是很累啊？

 

「到了現在，你還要和我說你們隻是單純的同事關系嗎？

 

「你是不是把人當傻子啊？許巍，真是難為你和我在一起了。」

 

我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像個瘋子一樣崩潰地大喊大叫。

 

許巍蹲下身，似是無奈般伸手將我攬在懷裡。

 

「你還在坐小月子，別哭了。」

 

隨後將我帶回了家。

 

我看著眼前陌生的許巍，突然冷靜了下來。

 

在網上搜索起了坐小月子需要注意的事項。

 

為他落下身體的毛病，不值。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

 

這天，許巍正在浴室裡洗澡，他的手機「叮咚」彈出幾條消息。

 

是沈青青發過來的。

 

【許醫生，我好想你啊。

 

【我喝多了，你會來接我嗎？】

 

後面附加了一個定位，是在九龍港公園。

 

我裝作沒看到一樣，放下手機。

 

過了不久，許巍洗完澡出來了，他拿起手機。

 

餘光瞥了我一眼。

 

眼神猶豫。

 

最終下定決心：「姜夏，院裡來了一位棘手的病人，通知臨時開會，我早去早回。

 

「飯已經做好了，你記得吃。」

 

我乖巧地點頭：「好，知道了。」

 

十五分鍾後，沈青青一則電話打了過來。

 

「別掛斷，別出聲，讓我們來看看許醫生愛你還是愛我。」

 

緊接著許巍從遠處趕來，著急擔心的聲音出現。

 

「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在外面喝那麼多酒，我送你回去。」

 

沈青青委屈巴巴的。

 

「許醫生，你不能和姜夏離婚嗎？你也喜歡我不是嗎？」

 

「不能。」許巍很快給出答案，「我離不開她，不會和她離婚的。」

 

「是責任嗎？」沈青青突然驚呼了一聲，倒在了他的懷裡，笑道，「可是，許醫生，你摸摸你的心，你對我動心了，不是嗎？」

 

我淡定地點了錄音。

 

聽筒裡傳來口齒交纏的曖昧聲。

 

沈青青嬌喘，帶著某種引誘的意味。

 

「你看，你的心不會說謊。」

 

我掛斷了電話，剝了一顆自己喜歡的橘子味糖果，放進嘴中。

 

8

 

凌晨三點，許巍回來了。

 

看到我還坐在沙發上，順手打開了燈。

 

坐在我旁邊，摸了摸我的頭發：「怎麼了？睡不著嗎？走吧，我給你講會故事。」

 

他伸手拉了拉我，沒拉動。

 

向我投來疑惑的眼神。

 

我冷眼看著他，輕聲道：

 

「許巍，我們離婚吧。

 

「我太累了。」

 

他精疲力竭地靠在沙發：「姜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什麼都過來了，我知道你在意孩子的事情，我們還年輕。」

 

「我承認我因為工作忽略了你……」

 

「看看吧。」我將手機遞過去給他，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許巍接過手機，點開錄音。

 

他和沈青青的對話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出來。

 

眼神閃過一絲慌亂：「姜夏，你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了。」

 

「我不想聽了。」

 

我給過他無數次解釋的機會，可他選擇了視而不見，選擇任其發酵。

 

他看不見我的崩潰，隻會責怪我像個瘋子一樣胡鬧。

 

「許巍，沈青青說得對，你動心了，不是嗎？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我輕言細語。

 

「不是……」許巍臉上表情痛苦：「我隻是覺得，沈青青像你，像年輕時候的你。」

 

我冷笑：「許巍，你渣的不夠純粹。」

 

我從不質疑他對我的真心，可真心瞬息萬變。

 

我們愛過，現在不愛了。

 

我看向他的眼神再也沒有了愛意。

 

裡面隻剩下了平靜。

 

許巍一怔，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撲過來，抓住我的手。

 

不停地道歉。

 

「姜夏，對不起。

 

「對不起，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不會再和她聯系了。」

 

我閉了閉眼睛，疲憊地開口：

 

「沒機會了。

 

「許巍，我們結束了。」

 

三十歲的許巍口中不斷地和我說著「對不起」。

 

可我記得。

 

二十四歲的他說過。

 

姜夏，我永遠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9

 

許巍開始整天守在我的身邊，逗我笑，大半夜跑去排隊買我喜歡的青團。

 

我對這些感到厭煩，語氣不耐。

 

「許巍，沒有用的，我鐵了心要離婚了，你說過，你要是有一天負了我，你淨身出戶。」

 

他慌亂地找借口離開，開始早出晚歸。

 

開始逃避。

 

似乎隻要我不提起，這件事情就能得到解決。

 

這天，我媽的電話打過來，我剛接通：

 

「姜夏！你在發什麼瘋，婚姻不是兒戲，說離婚就離婚，許巍和我們說過了，孩子總會有的！」

 

我媽氣憤地對我一頓說教。

 

我的心髒被狠狠抽了一下，又疼又委屈。

 

我哽咽開口：「媽，我也努力過的。」

 

我和大多數家庭裡的女人一樣，寧願委屈自己，想給孩子一個健全的家庭。

 

相信他會改，不斷為他找理由說服自己。

 

「可現在我找不出理由說服自己了，真相赤裸裸地展現在我的面前，我沒法騙自己。」

 

我眼淚哗啦啦地掉：「媽，我想要自由。」

 

我媽停頓了幾秒，嘆息了一聲。

 

「當初我和你爸都讓你不要遠嫁，你非不聽，現在好了吧，活該。」

 

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我睡醒，聽到樓下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疑惑地走下樓，驚喜喊道：「爸、媽！你們怎麼過來了？」

 

我媽嗔了我一眼：「你是我們女兒，我們不過來誰過來啊，你這不是廢話。」

 

我爸也樂呵呵的：「爸過來給你撐腰了，夏夏，不怕了哈。」

 

許巍收到消息，從醫院趕回來。

 

跪倒在我爸媽面前認錯。

 

我爸氣得想打他, 被我媽攔了下來。

 

她溫和又平靜地說：

 

「許巍，你和夏夏的婚姻走到頭了，逃避沒有用的。

 

「我還記得當時我和她爸不同意她遠嫁，她在我們面前懇求我們，說你對她很好，她不會受委屈的。

 

「可你看看她現在被蹉跎成什麼樣子了, 她不笑了, 她昨天接電話的時候和我說, 她想要自由了, 這段婚姻讓她太累了。」

 

每說一句, 許巍眼裡的光彩就散失一分。

 

他低下頭痛哭。

 

我恍然發現，我對他不再有心疼的感覺了。

 

許久，許巍抬起頭, 抱著最後一絲期待試探。

 

「姜夏，我們之間真的不可能了嗎？

 

「你要是累了, 我可以消失一段時間，給你足夠的空間, 我可以……」

 

我微微搖頭, 戳穿他最後一點幻想。

 

「許巍, 我們之間隔著一條生命。

 

「是你的錯, 也是我的錯。」

 

10

 

我和許巍領完了離婚證後，離開了這座沒有任何留戀的城市，回家發展。

 

偶爾能從旁人的口中知道許巍的消息。

 

聽說沈青青一直纏著許巍, 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和他結婚。

 

許巍沒點頭，也沒搖頭。

 

佔著有許巍給她撐腰, 對待病人的態度惡劣，收到了不少的投訴。

 

在一次和病人家屬的推搡中, 故意用腳絆倒別人, 賠了三萬塊錢, 被醫院辭退了。

 

兩個人的激情褪去，三觀不合, 剩下的隻有數不盡的爭吵。

 

日復一日的疲憊。

 

許巍在一次簡單的手術中，出現了無法挽回的失誤，被醫院停職了。

 

這對他來說無異於人生的重大打擊。

 

再後來, 聽說他也離開了那座城市。

 

沈青青找他找的快要瘋了，他拉黑了沈青青的所有的聯系方式……

 

至於去了哪裡，誰也不知道。

 

或許在哪個城市重新發展吧。

 

不過, 也不重要了。

 

我在老家開了一家自己喜歡的寵物店，偶爾逗逗貓、逗逗狗。

 

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對了, 我還在網上免費當情感樹洞，聽那些為了家庭孩子付出很多卻得不到理解的女人，說出自己的心聲。

 

鼓勵她們走出圈住自己的牢籠——

 

或事業或興趣, 世界太大了, 在成為妻子，成為母親之前，她先是她自己。

 

過了幾年，我寵物店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甚至開了好幾家連鎖店。

 

我救助了很多的流浪貓和流浪狗。

 

它們幾乎佔據了我整個生活, 是我疲憊生活中的充電寶。

 

我想，我是勇敢的。

 

而勇敢，任何時候都不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