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是嗎？」一道不懷好意的聲音傳來，「也對，畢竟小兮你本來就夠有錢了，做自媒體，也不過是賺點零食錢？」

我抬頭望去，對上一個和我視頻同樣賽道的男人。胡

 

做自媒體這幾年，我從來沒有藏著掖著我的家底。巴

 

一開始是單純的分享好物，後來接廣告，也都是我真正覺得好用的產品。

 

我心裡有些不舒服，想開口回懟，卻被遠處的一道聲音打斷：士

 

「小兮在平臺上的口碑一向很好，而且我記得，小兮捐出去的錢比賺的廣告錢還多吧？」微

 

我回頭，對上了男人清亮的眼眸。信

 

原本還不太服氣的男人閉上了嘴，哼了聲轉身走了。公

 

「謝謝你啊，銳哥。」我朝林銳笑了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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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銳是我做自媒體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也是一直幫助我引導我的老師。號

 

林銳搖搖頭：「反正我說的也是事實。」

 

他眯眯眼，上下打量我，微微歪頭：「怎麼回事啊，小兮，幾個月不見你瘦了這麼多？」

 

聽了他的話，我忍不住伸手撫上我的臉。

 

今天有好幾個人都這麼說了。

 

周遭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到前方的舞臺上。

 

大廳的燈光也慢慢黯淡下來。

 

我下意識側身，看向舞臺。

 

舞臺上，主持人蓬勃著介紹最新的產品。

 

臺下的閃光燈閃爍著不停。

 

因為今天沒有打算錄視頻，所以我也沒有聽的很認真。

 

轉頭想和林銳繼續聊聊。

 

忽然，臺上的主持人激動地說道：「歡迎我們的秦砚，秦總上臺發言！」

 

我一怔，朝臺上望去。

 

秦砚穿著一身筆挺的灰色西裝走上臺。

 

他淡淡掃了眼臺下的人，從容的開始他的發言。

 

我愣在原地，心裡很難不掀起漣漪。

 

這是繼我上次離開老宅後。

 

第一次見到秦砚。

 

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我悄悄握緊了身側的拳頭。

 

「怎麼了？不舒服嗎？」

 

身邊的林銳靠近我，小聲問。

 

我搖搖頭：「沒事。」

 

我收回了看向秦砚的視線。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秦砚的目光，在這附近停留了好一會兒。

 

我深吸了口氣，轉頭想和林銳說話。

 

「小心！」

 

林銳伸手攬住我的肩，將我往他那邊一拉。

 

一個被舉著的支架從我剛剛站的位置上劃過。

 

我眨了下眼，後退了一步，朝林銳道謝：「謝謝！」

 

「茲啦——」

 

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從音響中傳出。

 

環繞在整個大廳。

 

我下意識朝秦砚看去。

 

秦砚卻已經轉身下了臺。

 

6

 

晚宴結束，我攏了攏外套，和林銳道別。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嗎？」林銳問道。

 

「真的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再見。」

 

我站在臺階上，目送林銳的車離開。

 

「你很喜歡他？」

 

身後冷布丁傳來的聲音嚇了我一哆嗦。

 

我轉身，抬頭看到秦砚鐵青的臉。

 

秦砚見我不說話，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那個人是誰？」

 

「什麼？」

 

「就是剛剛和你站在一起的男的。」

 

秦砚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我的心卻有些涼。

 

我掩去了眼底的情緒，看著自己的腳尖：

 

「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林銳，那個幫了我很多的朋友。」

 

我跟秦砚提過很多次林銳。

 

當時的我總覺得，我要做一個坦蕩的人，要給自己的丈夫安全感。

 

所以我總是對秦砚積極回報自己和林銳的事情。

 

每一次，秦砚都會淡淡的點頭，不做過多的回復。

 

那時候我還沾沾自喜，覺得一定是自己的坦誠讓秦砚十分安心。

 

所以從不多問。

 

現在想想，我好像一直都很喜歡自作多情。

 

不回復，不詢問，無非是不在乎。

 

秦砚愣了下，顯然是沒想起來。

 

我的心更是冷了幾分。

 

「還有事嗎，沒別的事我走了。」

 

說著，我就準備走。

 

「等等。」

 

秦砚聲音帶了幾分冷意：「徐若兮，你別忘了，我們還沒有離婚。」

 

「你是在提醒我嗎？」

 

我抬起頭，強忍住心中的怒意。

 

秦砚對上我的眸，頓了一下，隨後承認道：「是。」

 

他的肯定讓我再也沒辦法壓抑住心中的不滿。

 

我看著他，嘴角忍不住揚起了一抹惡意的笑容：

 

「秦總不如提醒一下自己。」

 

「我們還沒離婚呢，秦總你怎麼敢偷偷親自己嫂子的。」

 

我朝秦砚走近一步，壓低聲音：「這事，大哥知道嗎？」

 

秦砚瞳孔驟然一縮，臉色黑沉如鍋底。

 

我看到秦砚抬起了手，我下意識往後一縮。

 

秦砚頓住了，垂下了手。

 

「你……」秦砚伸手想碰我。

 

被我躲開了。

 

我看著秦砚，好像在看一個仇人：「秦砚，你真讓我感到惡心。」

 

說著，往後退了一步：

 

「謝謝你今天提醒我，離婚協議、過幾天會發到你的郵箱。」

 

說完，我迅速轉身離開。

 

我走的很快，不帶一絲猶豫。

 

前面的視野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水霧。

 

淚水從臉頰滑落。

 

我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心口泛著疼。

 

那些曾經被我刻意給秦砚蒙上的濾鏡。

 

終究是被秦砚親手打碎了。

 

7

 

晚上，我久違了做了一個夢。

 

夢中，是這些年，我和秦砚在一起的碎片。

 

剛嫁給秦砚那年，秦砚與我，最多稱得上算是相敬如賓。

 

他尊重我，與我刻意保持著距離。

 

我卻一次又一次紅著臉靠近他。

 

將自己的一顆真心，小心翼翼，又遮遮掩掩的獻上。

 

或許是我太含蓄，秦砚遲遲不回應我的心意。

 

我越挫越勇、總覺得感情可以細水長流。

 

事實也沒有錯。

 

我和秦砚的感情確實是在細水長流中慢慢形成。

 

曾經和我保持距離的秦砚，也學會了牽我的手。

 

一天到頭說話不超過三句的秦砚、也開始傾聽我說話，給予回應。

 

甚至也會主動與我講起一些事情。

 

後來一年，秦砚也會在下班途中給我帶來蛋糕，甜點。

 

早晨也會給我去買我愛吃的早餐。

 

兩顆心似乎在慢慢靠近。

 

多年暗戀，我似乎終於是要得償所願。

 

就好像所有先婚後愛的小說一樣。

 

我以為我也會和裡面的女主角一樣。

 

男主角敞開心扉，愛上我。

 

那天午後的場景變成一把利劍。

 

將我眼前所有我以為幸福的畫面斬成了碎片。

 

碎片落在地上，再也無法重新拼湊起來。

 

我伸出手想去抓，卻被鋒利的邊緣劃傷了手。

 

殷紅的血液從手中迅速蔓延。

 

將我團團包圍。

 

我從夢中驚醒過來。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入房間。

 

我深吸一口氣，伸手拿起床邊的手機。

 

上面顯示著幾分鍾前收到的消息。

 

是廖栀發過來的。

 

廖栀：「小兮，你上次是怎麼了，聽爺爺說你要離婚？」

 

廖栀：「我今天就從老宅回家了，我們能見一面嗎？」

 

廖栀：「我等你回復。」

 

我垂眸，看著廖栀的聊天框許久。

 

猶豫了半分鍾，我才慢吞吞回復了她：

 

「好。」

 

8

 

我到餐廳的時候，廖栀已經在裡面了。

 

見到我，廖栀站了起來，溫柔的和我打招呼。

 

我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什麼。

 

「小兮，我點了你愛喝的水。」

 

「謝謝。」

 

見我有些沉默，廖栀率先挑起了話題：

 

「小兮，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爺爺是又說什麼過分的話嗎？」

 

「你別放在心上，爺爺是這樣的，人老了，性子就有些……」

 

「沒有。」我打斷了廖栀的話，「他沒說什麼難聽的話。」

 

廖栀訥訥閉上嘴。

 

我看著廖栀，眼前又閃現出那個午後的畫面。

 

我強壓下內心的脆弱和不甘心，直面廖栀。

 

坦率的說出了一直別在我內心，折磨我許多天的話：

 

「我選擇和秦砚離婚，因為他，也因為你。」

 

話剛說出口，我就後悔了。

 

廖栀愣住了，雙眼迷茫的看著我，張了張嘴，卻沒有一點聲音。

 

我握緊了拳頭，後悔的情緒將我包圍。

 

其實我知道，也許廖栀什麼都不清楚，什麼也不明白。

 

在這件事情上，她也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受害者。

 

「什麼意思？」廖栀微微傾身。

 

我撇開臉，不去看她。

 

猶豫了好一會兒，我才艱難開口：

 

「那天，下午的時候，你在前院睡覺。」

 

我停頓了下，垂下眼：「秦砚，趁著你睡覺的時候，偷親了你一下。」

 

說出這最後一句話。

 

我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靠在了椅背上，心口泛著酸。

 

廖栀好像已經愣住了許久。

 

她看著我，嘴巴張張合合，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抿了抿嘴，垂著眼小聲說：

 

「其實這件事情，和你也沒什麼關系。」

 

「有錯的，一直都是秦砚。」

 

我和廖栀對坐著，一片S寂。

 

好久之後。

 

久到我抬起頭時脖子都有些酸痛。

 

廖栀開口了：「不，我也有錯。」

 

我錯愕抬頭，看到廖栀的眼角劃過一滴淚。

 

「是我當初給了他機會。」廖栀伸手擦去眼角的淚。

 

廖栀握著杯子，和我講了他們三個人的事情：

 

「我和秦惟還有秦砚是一起長大的，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悄悄暗戀秦惟。」

 

「因為我和秦砚的年紀相仿，所以我總是悄悄和秦砚說我的一些少女心事。」

 

「在我決定和秦惟表白的時候，秦惟突然帶回來了一個女朋友。」

 

「那時我很傷心，秦砚向我提出了，我們假裝在一起，氣一下秦惟的餿主意。」

 

「當時我腦袋一熱，同意了。」

 

「可很快我就意識到這樣不好，和秦砚提出了終止的請求。」

 

「後來我和秦惟在一起，一直到結婚，我都有刻意的疏遠秦砚。」

 

「我不是傻子，我能感受到秦砚對我不一樣的感情。」

 

「可是，當他告訴我們，他要和你結婚了。」

 

「我以為，他肯定是放下了當初年少的情感，選擇開始一段新感情。」

 

「你們結婚四年了，我以為……我以為……」

 

廖栀沒能再說下去，她扶住額頭，聲音有些顫：

 

「對不起，小兮……」

 

我深吸了一口氣，握住了廖栀另一隻手：「你沒有錯。」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垂眼，「你根本沒有任何錯。」

 

9

 

回家看到秦砚的那一刻，我愣了下。

 

秦砚聽到聲音，轉過身。

 

他眉目間有些疲憊：「徐若兮，你別鬧了。」

 

聽到他的話，我換鞋的動作一頓。

 

「我鬧什麼了？」我抬起頭正視著他。

 

秦砚眼神難掩煩躁，他拿起文件，甩在桌子上：

 

「離婚協議，徐若兮，你真想離婚？」

 

我看了眼那大大的離婚協議，抬起頭：「是。」

 

「徐若兮！」

 

秦砚的怒吼並沒有嚇退我。

 

我向前走了幾步，迎著秦砚的目光：

 

「怎麼了？你想說什麼？」

 

「事情都鬧成這樣了，我們除了離婚，還有別的選擇嗎？」

 

秦砚目眦欲裂，聲音都有些許顫：「徐若兮，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我是不會同意離婚的。」

 

「不同意我們就法院見。」

 

我回答的幹脆利落。

 

快速到讓秦砚都愣住了許久。

 

我瞥了他一眼，想繞過他回房間。

 

卻被他一把拉住：「為什麼？」

 

這個問題著實奇怪好笑，我抬起頭，好笑的看著他：

 

「秦砚，這個問題，你確定要問我嗎？」

 

「事實擺在那裡，是你不願意去面對嗎？」

 

我抽出我的手，鼻子不受控制的有些酸澀：

 

「在這之前, 我以為, 我們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相愛的夫妻了。」

 

「經過這些年的努力, 我以為我們會越來越相愛。」

 

我吸了下鼻子：「可是你卻狠狠的給了我一巴掌。」

 

秦砚垂下頭，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往房裡走去。

 

「我是愛你的，若兮。」

 

我停下了腳步, 沒有回頭。

 

後面秦砚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這些年, 你在我的身邊, 我是愛你的。」

 

這些話，如果是幾周前的我聽到，或許會開心到一晚上都睡不著覺。

 

可是現在，我不會了。

 

我深吸一口氣, 仍然沒有回頭：「秦砚, 你說這話的時候想不想笑？」

 

「如果你真的愛我，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最後我還是沒有忍住, 轉過身：

 

「如果你真的愛過廖栀姐, 你也不會偷偷摸摸的親吻她。」

 

秦砚臉色一白。

 

似乎是想開口為自己辯解，可我已經跑進了房間裡了。

 

10

 

秦砚遲遲不籤離婚協議書。

 

我去公司找他，也被他用各種理由找借口不見我。

 

我被他弄的有些煩躁了, 想著聯系一下朋友, 咨詢一下訴訟相關。

 

但我還是沒有。

 

因為我真心實意的愛過秦砚, 所以我不想最後的收尾如此糟糕。

 

在我再一次去秦砚公司找他的時候，我遇到了秦惟。

 

近幾個月都在國外忙一個大項目的秦惟回國了。

 

秦惟見到我，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他看著我, 問道：「是來找秦砚的？」

 

我有些別扭地點點頭。

 

我不知道秦惟是否知道這些天來發生的事，也不知道秦惟知不知道我和秦砚準備離婚的事。

 

「我帶你上去。」

 

我心中一喜，急忙跟了上去。

 

還想阻攔我的助理們沒辦法去阻攔秦惟, 隻能原地幹著急。

 

眼睜睜看著我上了電梯。

 

秦惟走的很快，我幾乎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一路順利的來到秦砚的辦公室。

 

秦惟直接推門進去。

 

我剛關上門, 就看見秦惟一個箭步走了上去。

 

上去就是抓住秦砚的衣領, 重重給了秦砚一拳：

 

「這一拳，是替徐若兮打的。」

 

「你當初要是沒有定下心, 沒有準備好做一個丈夫, 就不該和人家結婚！」

 

緊接著, 秦惟又打了一拳：「這一拳, 是替栀子打的。」

 

「你要麼就堂堂正正的去愛她，別幹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秦砚嘴角被打出了血，他看著自己哥哥, 一點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看到後面的我，垂下了臉。

 

秦惟居高臨下地看著秦砚：「你要還是個人, 就快點籤字, 和徐若汐離婚, 別耽誤人家。」

 

一場鬧劇, 最後在秦惟的逼迫下，秦砚乖乖籤了字。

 

領離婚證那一天，也由秦惟全程陪同監督, 順利走完全程。

 

我拿到離婚證，沒有去看秦砚。

 

「謝謝。」我對秦惟說。

 

秦惟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秦砚向前走了幾步想和我說什麼。

 

我卻先一步後退離開了。

 

我沒有說再見, 沒有說任何寒暄的話。

 

在這段感情裡沉浮太久，我忽略了自己太多感受。

 

現在，我不想再去消耗自己了。

 

我要去好好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