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姻緣線

丟了三百元巨款，我打算去財神殿拜拜，彌補一下我和財神之間脆弱的關系。

 

結果財神殿人太多，搞起了預約制，黃牛說號已經排到下個月了。

 

我隻能另闢蹊徑，來到隔壁的姻緣殿：

 

「麻煩轉告你隔壁的財神，保佑我財運旺旺旺，信女願單身一輩子！」

 

半年後，一個打扮時尚的大帥哥憑空出現在我面前，嘴裡罵罵咧咧：「老子當年銷冠，好不容易開一單，你當我是幫你插隊的黃牛嗎？！」

 

「……」

 

不是？大哥，你哪位？

 

中微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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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誰除夕夜還在苦逼加班的？

 

有誰年夜飯隻是一桶泡面的？

 

是我！

 

就是我！

 

越努力越貧窮的周沫沫！

 

我低頭吸溜一口泡面，眼前憑空出現兩條大長腿。

 

我眨眨眼，腿還在！

 

媽媽，我完了，我加班加出幻覺了！

 

我兩眼一翻就想暈，一隻修長的手掐住我的下巴：「你弄啥嘞！碰瓷嘞？！」

 

我眼睛往上抬，老天爺還是讓我暈了吧！

 

我接受不了這麼帥的一張臉操著一口河南話！

 

等我平復心緒，才聽清眼前吹胡子瞪眼的這位自我介紹……他說自己是……月老？

 

職場練就的強悍神經讓我對任何事情都能輕易接受。

 

而且我十分確信他是憑空出現在我眼前的。

 

難道是傳說中新被捕捉到的中微子？

 

耳邊微信工作群「滴滴滴滴」的聲音令我不能思考太久。

 

我不冷不淡將他推開，眼睛回歸電腦，手上做著 ppt，頭也不抬：「月老不是頭發花白的老頭嗎？」

 

「那是世人對我的偏見。」

 

我想想也是，畢竟世界這麼大，有幾個見過神仙的？

 

於是我更加好奇：「神仙半夜也加班？」

 

不知道怎麼觸動了他，可能是想到了他那慘淡的業績吧。

 

月老 45 度悲傷仰望星空：「沒客源，很久不加了。」

 

「你來我家幹什麼？」

 

「你不是讓我帶話嗎？」

 

久遠的回憶襲擊我的腦海，我又想起了我那下落不明的三百塊錢！

 

公司同事結婚，我取了五百現金準備隨禮，結果到了現場，其他同事說二百就行。

 

我把剩下的三百揣兜裡，結果財神把我踹溝裡！

 

我錢丟了！

 

尋找未果，我深覺財神爺眼裡已經沒有我了。於是連忙搜索最近的寺廟，進了門，院內烏泱烏泱都是人，一問都是來拜財神的。

 

寺廟迫於壓力，已經實行預約制了，聽說號都排到下個月了！

 

我腦子靈光一閃，月老和財神爺是同事吧，是同事就得打照面吧？

 

於是我走進香客稀稀拉拉的月老殿，虔誠下跪：「麻煩轉告您隔壁的財神爺，保佑我財運旺旺旺，信女願單身一輩子！絕不食言！」

 

磕完頭，我還把自己的詳細信息報上，生怕他們太忙記錯人。

 

可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吧！

 

沒想到月老大帥哥眼眶紅了又紅：「因為業績連年下滑，玉帝壓著我的預算一直不批，導致我沒錢升級我的通訊工具，所以信號接收慢了點。」

 

說完，他還咬牙切齒補了一句：「財神那小子都升級到 8G 時代了！聽說打遊戲賊快！」

 

我張張嘴，看了看自己破舊的筆記本。都是天下淪落人和仙，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還是說回重點吧：

 

「讓你帶的話帶到了嗎？」

 

2

 

月老理直氣壯：「沒有，財神太忙了，我也見不到他。」

 

連續加班讓我的脾氣變得非常暴躁，大年夜還在加班更是讓我怨氣衝天，能養活十個邪劍仙，更能平等地創S每一個人……或神仙。

 

我手在鍵盤上不停地敲敲打打：「要打通橫向溝通渠道，努力對齊顆粒度！見不到是理由嗎？你們神仙就是這麼幹活的嗎？難怪你業績差，你這個神仙還想不想當了？！」

 

月老震驚，才多長時間不來人間，現在人都這麼狂了嗎？

 

為了業績，他忍了：「入了我的殿，就是我的業績，把財神忘了，我給你牽條紅線吧！」

 

報復！這是赤裸裸的報復！

 

然後我就聽見他口中念念有詞：

 

「周沫沫，女， 26 歲，漢族，家住友誼路和諧城第 208 號，身份證號……

 

「嗯，就是這個，我給你……欸，你怎麼跪了？」

 

我抬頭，笑容諂媚地打斷他的奪命咒：「月老哥哥～是我錯了，不該麻煩您！小女子這輩子隻求財，不求情愛！您走吧！」

 

月老可能被我的夾子音惡心到了。

 

他渾身抖三抖，拿起我桌子上的可樂打開喝了一口：「或許你聽過一句話，請神容易送神難。小朋友，我還是喜歡你剛才桀骜不馴的樣子。」

 

失策了！早知道不聽網上說的把身份信息報得這麼詳細。

 

現在好了，神仙堵門口不走了！

 

3

 

或許是因為我滑跪的速度太快，月老找回來他的氣場：「今天是我當神仙的第兩千三百二十五年八個月零四天，你是第一個讓我當黃牛替你插隊的！

 

「你知不知道，就你這個願望單遞上來的時候，在我殿裡打麻將的那幾個神仙差點笑劈叉！我曾經第一銷冠的面子！你賠！」

 

我誠懇點頭：「賠賠賠，我一定賠！那個……打聽一下，那幾位神仙朋友有沒有掌管事業運的？事業運好了也能發財。」

 

我搓著手，幻想暴富以後手打老板，腳踩主管的樣子。

 

我的幻想被月老冷漠打斷：「沒有。」

 

我強忍下打他的衝動，萬一他腦子一抽給我牽條紅線，那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月老背著手，踱步至窗邊，聲音充滿了自信：「呵！不就是財運，我帶你發財！

 

「我要讓玉帝老頭知道，財神能幹的事，我也能幹！財神不能幹的事，我還能幹！許願部部長必須是我！

 

「你，是我奪回銷冠的第一步！我要把財神那小子踩下去！」

 

呵呵，沒想到月老還挺有事業心，而且他畫餅的樣子和公司禿頭老板好像哦……

 

所以信了才有鬼。

 

「月老大人，術業有專攻，要不還是算了吧。

 

「月老大人，我真的要睡了，明天還要送我家貓上班呢。

 

「月老大人，您回去搓麻將吧，再見！」

 

婉拒後，我找出主管微信，將 ppt 發送，然後上床蓋被，準備睡覺。

 

月老並沒有因為我的拒絕而激情退卻，或許他根本沒聽出來我是在拒絕他。

 

他就像一心要給我安排工作的領導：「上班？上什麼班？牛和馬尚且擁有一整片草原，你工位就那兩平米，怎麼可能能發財？

 

「你要去創業，知道嗎？」

 

多麼地振聾發聩！

 

可我的心哇涼哇涼，含淚慢吞吞掏出手機：「靠我手機裡這一毛二嗎？」

 

月老不語，隻是一味地沉默。

 

而我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地睡覺了。

 

4

 

「快起床，九點了——」

 

臥槽！

 

遲到了！

 

我猛地睜開眼，就對上一張大帥臉。

 

月老「唰」一聲拉開窗簾，我看著外面十分有九分都還朦朧的天色。

 

這叫九點了？

 

誰教你這麼喊人起床的？

 

我媽嗎？

 

五分鍾後，我和月老面對面坐在餐桌上，看著才跑到六的時針，好困……

 

月老精神抖擻介紹自己偉大的企劃：

 

「創業，第一步就是要有一個好的項目，順應時代發展……」

 

我舉手打斷：「太麻煩了，你直接給我說下一期的彩票號碼不就行了？」

 

月老雙手一攤，理所當然：「那是財神的業務範圍，我不知道。」

 

我：「我們把蟠桃園的蟠桃偷下來賣，一顆就夠後半輩子吃喝不愁了。」

 

月老：「蟠桃被猴子偷吃以後到現在還沒再長出來。」

 

「太上老君的仙丹呢？」

 

「老君年紀大了，心髒不好，別氣他了唄。」

 

他神仙的身份真的很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月老繼續被我中斷的話題，隻見他憑空變出一摞書：

 

《如何在冬天賣給顧客一把扇子》

 

《從內打破的雞蛋》

 

《適合女性創業的一百個門路》

 

他翻開其中一本的第一頁給我看：「創業，要立足在自己的興趣之上。

 

「所以，你對什麼感興趣？」

 

我理不直氣也壯：「躺床上刷手機，刷累了就幻想自己中彩票以後錢怎麼花！」

 

「那你去賣彩票吧！」

 

「不，我要去賣氣球！」

 

月老：「……」

 

5

 

小的時候，公園門口，牽在賣家手裡的那一大朵氣球雲是多少人的夢寐以求。

 

現在這朵氣球雲在我手裡了，呵呵呵呵！

 

就是為什麼沒有人來買？

 

不是說大城市機會多嗎？

 

都是騙人的！

 

我餘光瞥向不遠處，正守著一筐沙糖桔吃吃吃的月老。

 

他邊吃還邊感嘆：「有沙糖桔這麼好吃的東西，為什麼凡人要給我供奉蘋果？！」

 

我挪過去，直視他的眼睛，靈魂發問：「我們賣氣球為什麼要早上八點來？誰家孩子早上八點起來逛公園！」

 

月老老神在在：「一看你就沒經驗，我在天上刷視頻的時候看到有人傳授生意經：做生意，一定要靠時間來沉澱，慢慢積累人脈，別人 8 點開門，你要 7 點開門，別人晚上 9 點收檔，你要 10 點收檔。」

 

我咬牙切齒：「你但凡點開看看全文吶！」

 

「小哥哥，你好帥，比我擔還帥，能合影一張嗎？」

 

一道激動的女聲傳進我耳朵。

 

扭頭，我看見兩個學生正驚豔地瞧著月老。

 

月老拽拽的，搖頭要拒絕，我搶先分出兩個氣球遞過去：「能！買氣球！送合影！」

 

月老嗤笑：「我的臉是你賺錢的工具嗎？」

 

我：「想想你的理想！許願部部長！」

 

過年加氣球等於無人光顧。

 

過年加氣球加一張帥臉等於賣爆了！

 

我看著手機餘額狂笑一路，路人紛紛避讓，生怕我突然變異咬他們一口。

 

月老銳評：「你笑出了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的感覺。」

 

但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

 

「小嬸？你咋來了？」

 

我震驚地看著小嬸的大包小包。

 

小嬸震驚地看著我身後跟著的月老：

 

「我來這邊旅遊，你媽讓我給你帶點年貨。」

 

我請小嬸進門坐下，然後去廚房洗水果，再出來就被小嬸拉到一邊，她聲音壓低、神秘兮兮：「人長得帥，無父無母，沒有婆媳關系，有編制，有房。

 

「小伙子太不錯了，你老實跟嬸說，是不是因為陪他，你今年才不回家過年的？

 

「小年輕談對象多正常，你帶回家嘛，這有啥的！

 

「我得給你媽說，終於有人能看上咱家閨女了！」

 

不得不感嘆，小嬸查戶口的本事又增強了，現在連神仙的老底都能摸清楚了！

 

「真不是，我倆沒關系，我倆不合適。」

 

我兜頭一盆涼水，小嬸狠狠瞪我一眼。

 

好冤啊！

 

千百年來，誰不知道仙凡不能相戀，那可是違反天條的！

 

6

 

小嬸走了，走之前我還在千般解釋：「他就是我同事，過年沒地方住，來借住幾天，你不要告訴我媽。」

 

小嬸連連答應。

 

結果才過兩分鍾，我媽電話打過來，我以為會是審問，提高警惕應對，沒想到電話那頭，我奶、我爸、我媽、我弟左一句右一句闲聊。

 

聊了半個小時，我媽：「沫沫，你和那個男孩啥關系呀？」

 

我嘴比腦子快：「磕過頭的關系吧。」

 

我奶是個大嗓門：「啥！你們已經拜堂成親了？！」

 

我險些淚奔。

 

我說的是這意思嗎？

 

怪不得我和我弟語文都不及格，全是遺傳！

 

我解釋半天，他們S活不聽，堅持認為我談對象了。

 

我媽興高採烈去跟同村親戚嘚瑟去了，畢竟親戚們對我的評價是：「成天都快掉錢眼裡了，能找到對象才怪！」

 

我爸高興地開了瓶酒。

 

我弟說讓我好好陪他姐夫，下年也不要回家了，這樣就沒人跟他搶壓歲錢了。

 

天地良心，我母胎單身二十六年，清清白白，一心搞錢，他們怎麼可以這麼誤會我！

 

而且我真是因為沒搶到車票才不回家過年的！

 

但是月老為啥不回天上過年吶？

 

天上不流行過年嗎？

 

月老不知道從哪又變出一筐沙糖桔：「天庭在搞年會，我才不要回去表演節目。」

 

我好奇追問：「都有啥節目？」

 

月老一一細數：「楊戬變魔術、千裡眼順風耳說相聲、哪吒冰嬉、孫悟空耍棍、七仙女大合唱、嫦娥舞團群舞、八仙演小品、織女走秀……」

 

莫名還挺想看的是怎麼回事！

 

凡間的晚會要能這麼搞，還怕沒有收視率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仨搞一塊真的沒事嗎？」

 

月老顯然知道我說的哪三位，他不以為意：「現在要建設文由wx`胡^巴 士`提供全文明和諧新天庭，不興打打鬧鬧了。」

 

我忙著賣氣球，月老忙著炫沙糖桔，我合理懷疑這幾天他已經吃了幾十筐了。

 

真怕他吃成個小黃……仙。

 

7

 

初五迎財神。

 

作為財神爺的忠實迷妹，這樣大的日子，我怎麼可能錯過。

 

我舍棄剛剛發展起來的賣氣球事業，起了個大早，坐著地鐵來到郊區山上拜財神。

 

真是應了那句話，現在人在上班和上進之間選擇了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