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原生家庭後

第2章

弟弟跟吳嬌嬌搬進來之前,兩人請我吃了頓飯。


飯桌上,吳嬌嬌勉強帶笑,做小伏低地跟我道了歉。


 


我沒再多說什麼。


 


就這樣,他們搬了進來。


 


我白天出去上班,晚上十點後才到家。


 


偶爾會問問楊天寶找工作的情況。


 


他都答得有眉有眼,我沒多想。


 


吳嬌嬌那樣的性子也罕見地安分了下來,待在家裡給楊天寶做飯。


 


他們搬進來之前,我晚上回來後偶爾還會吃點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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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搬進來之後,我每次到家,廚房的水槽裡都是滿滿一池油膩膩的碗碟。


 


我幫他們洗了兩次,也在微信上告訴過我弟,吃完後記得刷。


 


他微信上回復很快,行動上卻磨磨唧唧。


 


這天到家,我往廚房一看,水池中依舊是一片狼藉。


 


積壓多時的情緒一瞬間爆發,我用力敲了敲次臥的門,心裡一腔怒火,卻還是盡量控制說話聲音。


 


「天寶,出來把碗洗了!」


 


頓了幾秒後,屋裡才傳來楊天寶略帶幾絲慌亂的聲音。


 


「姐,來啦!」


 


打開門後,他拍了下自己的腦瓜子,一臉愧疚。


 


「姐,我下午出去面試有點累,回來就睡了,結果睡醒就給忘了。


 


「你別生氣,我這就去洗,想吃什麼我一會兒給你做啊。」


 


楊天寶很會順毛,我心裡的火氣頓時消了大半。


 


「雞蛋面吧。」


 


等我吃完洗漱好,已經將近 12 點了,就在我躺倒床上打開手機時。


 


微信上彈出好多條消息。


 


【楊天寶今天出去跑了一天了,幹啥還要他洗碗給你做飯!


 


【別人家都是姐姐心疼弟弟,你這倒好,使喚弟弟跟使喚奴隸一樣。


 


【你不心疼我心疼,以後麻煩你注意點分寸好嗎?謝謝。】


 


我一整個大無語。


 


直接微信懟回去。


 


【妹妹,碗是不是你們吃飯丟在水池裡的?


 


【我弟給我做飯是他自己樂意,是他關心家人,你沒眼看就閉上。


 


【別忘了你能住這裡還是沾了我弟弟的光!】


 


我看著輸入框裡最後一行字,想了想又逐字刪除。


 


人要臉,樹要皮,還是給吳嬌嬌留點面子。


 


可自從那晚起,吳嬌嬌像是跟我槓上了一樣。


 


碗倒是會洗了,她開始在夜裡 12 點用小音箱外放音樂。


 


我跟我弟說太吵影響睡眠,她就開始在夜裡 12 點洗衣服。


 


我問我弟:「你媳婦天天在家,就不能白天洗嗎?」


 


好,後來不洗了,換成上廁所了。


 


倆人睡的次臥,衛生間在外面。


 


吳嬌嬌一到晚上就尿頻,每隔半個小時就要上一回廁所。


 


一晚上,她能去個三四回,關門聲音還哐哐大。


 


我 12 點躺床上,要睡著的時候,她哐一聲,我醒了。


 


我強迫自己閉上眼,再次半夢半醒時,她又哐一聲。


 


如此循環往復,直到夜裡 2 點。


 


這次我再怎麼說,吳嬌嬌都不聽,還哭爹喊娘地跟我吵。


 


連我弟都攔不住。


 


我是汽車銷售,工作很忙,基本上做六休一。


 


晚上睡不好,加上這陣子跟吳嬌嬌鬥智鬥勇。


 


白天昏昏沉沉的,頂著倆黑眼圈,周業績都下降了不少。


 


店長在早會上已經罵了我好幾次。


 


楊天寶跟吳嬌嬌住進來半個月的時候。


 


我終於忍不住再次問我弟:


 


「天寶,你工作找得咋樣了?」


 


他卻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多次轉移話題。


 


我臉色沉下來。


 


「別忘了,你之前說的一個月後就搬走,我跟房東也是這麼打招呼的。」


 


楊天寶一臉委屈,還沒說什麼。


 


吳嬌嬌卻突然從廚房裡衝出來,開始大罵。


 


「有你這麼冷血的姐姐嗎,還要趕自己親弟弟走?


 


「現在經濟下行,工作本來就不好找,你還給他這麼施加壓力。


 


「你知不知道他這周面了 3 家,沒一家有消息。


 


「大家都睡不好,就你一個人嬌氣,什麼都要顧著你。


 


「天寶最近天天失眠,人都瘦了一大圈。社會給他壓力,你這個親姐姐也要給他壓力,就不怕給他壓出個什麼病來?」


 


那晚,我沒接話。


 


一是我確實被領導罵得有些心急。


 


二是一個月時間才過了一半,吳嬌嬌說經濟下行工作不好找,未必沒有幾分道理。


 


但是一個月快過去的時候,我弟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最無語的是,被吳嬌嬌那個烏鴉嘴說中了。


 


我弟真的病了,還病得不輕,每天窩在家裡,肺都要咳出來一樣。


 


這下,他跟吳嬌嬌找我要錢,要得更理直氣壯了。


 


出去看病,需要錢。


 


護膚品洗漱品沒了,需要錢。


 


就連出門買菜的幾塊幾毛,都需要我付。


 


楊天寶已經成年,說實話,這些錢我是沒有義務給他付的。


 


而且他最初說的一個月時間快到了,到底要怎麼辦房東那邊還需要交代。


 


就在我打算跟小兩口好好談談的前一晚。


 


因為跟同事聚餐,吃壞了肚子。


 


半夜爬起來找藥時,聽到小兩口臥室傳來隱隱約約的談話。


 


「嬌嬌,你這裝病的主意真好,真的瞞過咱姐了。」


 


「哼,早讓你聽我你不聽,我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到時候被她發現了咱倆還能待在這裡?」


 


「嘿嘿,還是老婆聰明。我今天要看病錢的時候,終於看到了咱姐的存款,不過不多,才 20 萬。」


 


「什麼?她都工作八九年了,怎麼還沒你媽的錢多!」


 


「她不是提寶馬了嗎?那寶馬估計也得有 20 萬。」


 


「她一個人在這裡,還提個寶馬,真是亂花錢。」


 


「我媽也是這麼說的,不過我姐說是為了漲業績提的。自從提了寶馬後,她賺得確實比之前多不少。」


 


「行吧。不過要是拿到你姐的 20 萬,加上你媽手裡的 30 萬,咱倆不光結婚的錢有了,房子首付也有了。」


 


「嗯,媽的錢不是說好了,給她留 10 萬養老錢。媽也說了我姐還會掙,找我姐要就行了,媽的錢還是給媽留著吧。」


 


說到這,吳嬌嬌冷哼一聲,似乎很不滿意。


 


「她將來養老還不是要咱們養,又不是白要。」


 


「你姐也一樣,30 了還不結婚,還能嫁出去?以後成了老閨女,還不是要咱倆養著,給她養老送終!」


 


我站在小次臥門前,驚得腿都軟了。


 


原來他們找我早有預謀,吳嬌嬌已經懷孕兩個月了。


 


我回想了一下,吳嬌嬌住在這裡的一個月,確實沒來過例假。


 


而且她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幹嘔,楊天寶說她腸胃不好,我就沒多想。


 


怪不得她總是有意無意護著肚子,怪不得第一天過來的時候楊天寶說她處於特殊時期,受不了刺激。


 


他們來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找工作,跟我互相照應。


 


隻不過是拿找工作當幌子,想找我要錢。


 


……


 


因為一個人隻身在外,為了保障人身安全,兩年前我跟房東商量,在玄關放了監控。


 


我悄悄調出監控,驚訝地發現後面半個月,楊天寶根本就沒有找工作。


 


他白天竟然一直都待在家裡!


 


有幾次,他甚至趁我在看電視睡著時,拿起我的手機,想偷偷破解支付密碼。


 


可怎麼試都不對。


 


吳嬌嬌在旁邊幫他放風。


 


「楊天寶,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姐跟我的生日,我姐跟我媽的生日,我爸的忌日,大門密碼,提寶馬的日子,都試過了,統統不是。」


 


我看著監控,冷笑一聲。


 


他要是能把這些心思放在找工作上,早就找到了。


 


另一段監控,是在白天,兩個人剛吃完晚飯,郎情妾意地靠在沙發上看電視。


 


吳嬌嬌依偎在楊天寶懷裡,兩隻手捧著肚子。


 


「快一個月了,下一步怎麼辦?」


 


楊天寶蹙緊眉頭,神色帶著幾分陰狠與煩躁。


 


「最近要錢的時候我盯緊點,看看能不能把她的密碼破解出來。你放心,我姐心軟,不會真把咱們趕出去的。」


 


吳嬌嬌神情不屑,冷哼一聲。


 


「我可沒覺得她心軟。楊天寶,反正說好了,你買不了房子,我就打掉孩子,跟你分手。」


 


楊天寶神色慌張地緊了緊摟著吳嬌嬌的手,在她發頂落下一吻。


 


「嬌嬌,你放心,我姐最疼我,她一定會給咱們出錢的。


 


「實在不行,我就裝病,說我自己得了絕症,臨終願望就是跟你結婚。」


 


幾段監控讓我看得膽戰又心驚。


 


畫面裡楊天寶讓我覺得無比陌生。


 


我似乎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


 


我對他的印象依舊停留在他剛上高中的時候,那時候我剛上班一年,每個月定期給媽媽打生活費。


 


我媽卻哭著鬧著讓我把工資都上交給她,隻留出生活費。


 


我不肯,那陣子母女關系特別僵。


 


是楊天寶從中說和,那時候他的脊背挺得特別直,他說:


 


「媽,姐一個人在外面掙錢不容易,咱倆靠爸的賠償過日子就行。


 


「等我上了大學,我會想辦法養你和我姐的。」


 


後來我在外面每每感覺自己堅持不下去時,是他這句話激勵我走下去的。


 


可我萬萬沒想到,我最疼愛的弟弟,卻妄圖用這種不入流的方式拿走我的錢。


 


他跟吳嬌嬌的情況,好好說,我未必不會借錢給他。


 


讓我更心寒的是我媽。


 


她一直騙我說為了養我跟弟弟,爸爸的賠償金早就隻剩 10 萬不到,她想留著養老用。


 


所以家裡的大小費用,加上我弟的大學生活費,我才會在這些年一直咬牙包圓。


 


可我沒想到,我爸的 20 萬賠償金她一點沒動,甚至還把我給她的生活費存了 10 萬。


 


原來問題根本不是出在吳嬌嬌身上。


 


這個家的根兒早就爛透了。


 


而我是這個家裡最大的小醜!


 


枉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新時代女性,獨立自強,在經濟上維系著一大家子。


 


可事實上,在我媽和我弟眼裡,我不過是個大血包。


 


是個無論誰餓了都能上來咬一口的大血包。


 


咬完了,用過了,還要在心裡罵一句:呸,這個外人,活該!


 


最後我將這幾段監控下載下來,存到電腦上。


 


我又驚又怒,很想直接衝出去,讓他們現在就卷鋪蓋走人。


 


但僅存的理智告訴我,不要這麼做。


 


他們蓄謀已久,一上來就給下馬威,看我不好惹,緊接著又是懷柔政策,又是各種撒謊。


 


我又怎麼能保證不會起正面衝突。


 


男女力量懸殊,我必須先保證我自己的人身安全。


 


那晚我翻來覆去,一直到凌晨 4 點都睡不著。


 


閉上眼腦子裡全是監控裡楊天寶陰狠的臉。


 


頭痛欲裂之際,吃了 2 片安眠藥,才堪堪睡了五六個小時。


 


醒來時,明亮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床上。


 


我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這天剛好是周末。


 


我簡單收拾之後,給楊天寶和吳嬌嬌提前定好了遊樂園的票,敲響了他們的門。


 


「天寶,嬌嬌,你們來這麼久了,最近一直在找工作,也沒好好出去玩。


 


「我剛才幫你們訂的去遊樂園的票,你們倆今天好好出去轉轉吧。


 


「別天天把神經繃得那麼緊。」


 


楊天寶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笑著答應下來。


 


目送兩個人離開之後,我馬上聯系房東跟物業。


 


刪除了他們的人臉識別。


 


這棟房子是我畢業後找的第二棟房子,住了六年多。


 


房東阿姨人很好,在社區街道辦上班,我們的關系不錯。


 


在聽了我的事情後,她非常支持我的做法。


 


還立刻跟她在保安處的老公打了招呼,見到楊天寶跟吳嬌嬌,務必攔住,不能讓他們進小區。


 


「盼兒,你放心,阿姨當年買這裡的房子養老時,就是考慮到這裡安保措施做得好。他們進不來的。


 


「不過阿姨是過來人,你也在我這兒住這麼多年 了。阿姨想跟你多說兩句,你媽跟你弟弟不會罷休的。


 


「升米恩,鬥米仇,你這些年把他們的嘴養叼了,加上你家人重男輕女思想重,覺得女兒的資源本就應該拿去給兒子用,恐怕你這幾天還有場惡鬥。


 


「你要保護好自己,有事隨時給阿姨電話。」


 


「好。」


 


房東離開後,我用最快的速度將楊天寶跟吳嬌嬌的東西收拾好,送到離小區最近的行李寄存處。


 


再次回到房子裡,我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松下來。


 


空虛跟疲憊隨即上湧,我隻覺得渾身酸痛。


 


又吃了兩片安眠藥後。


 


關機,拉上窗簾,我久違地睡了個好覺。


 


我一直從下午睡到夜裡。


 


起來後,吃了點房東給我拿的一盒手工水餃。


 


把房子又簡單打掃了一下,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


 


才慢吞吞地給手機開機。


 


手機裡有上百通電話,還有 99+ 微信消息狂轟濫炸。


 


吳嬌嬌的,弟弟的,我媽的。


 


句句辱罵,字字難聽,每一句都像重錘一般砸在我心裡。


 


我先是打了楊天寶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人還沒出聲,咳嗽聲先傳過來。


 


緊接著是吳嬌嬌的怒吼。


 


「楊盼兒,你瘋了,天寶還生著病,你就直接把我們趕出來!


 


「萬一出了什麼事,你負得起責任嗎?」


 


吳嬌嬌一通輸出後,傳來楊天寶虛弱的聲音。


 


「姐,我們做錯了什麼,你直接說,可以改的啊,為什麼這麼對我和嬌嬌?」


 


我看著掛在陽臺叮當作響的風鈴,忽然覺得好惡心。


 


但心裡一片平靜,早就沒了問責的衝動。


 


我隻想知道為什麼。


 


「天寶,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病。


 


「你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你 15 歲那年,媽跟我要我全部的工資,那時候你剛上高中,卻會挺起小身板維護我。你說以後你長大了會給我和媽遮風擋雨,你說你會掙很多錢,讓我不要那麼辛苦。你為什麼現在隻想不勞而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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