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原生家庭後

弟弟大學畢業前帶著一身 A 貨的女朋友來看我。

 

就因為我吃完飯要打包，她當著服務員的面當場發飆：

 

「包包包，都是些殘羹冷炙了還包，丟S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吃不起一樣。」

 

我反手做了個請滾蛋的姿勢：

 

「妹妹，我跟我弟能長大靠的就是你嘴裡這些殘羹冷炙！你要是覺得我們配不上你，要不然你再考慮考慮別家？」

 

弟弟帶著她新交的女朋友過來玩兒那天，恰逢我的寶馬壞了。

 

為了給弟弟撐面子，我從交好的同事那借了大眾。

 

火車站邊上，我等了十多分鍾，終於看到弟弟拉著兩個大行李箱，背著雙肩包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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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邊是一個化著淡妝，臉蛋十分漂亮，臉色卻格外臭的女生。

 

「姐！」

 

大老遠地，弟弟就開始高興地喊我。

 

「哎！」

 

我揚起嘴角，忙迎上去接過一個行李箱。

 

「姐，這是我女朋友吳嬌嬌，我們一個學校的。」

 

自從我弟交了女朋友，就常跟我借錢，吳嬌嬌的名字對我來說早就如雷貫耳。

 

「嬌嬌，這咱姐。」

 

弟弟拿胳膊肘輕戳吳嬌嬌，女生這才不情不願地看著我，喊了聲：「姐。」

 

我沒多想，第一反應是小情侶鬧矛盾了。

 

畢竟二十多歲的女生都愛嬌，能理解。

 

「走吧，先上車。」

 

我帶他們走到後備箱，正放著行李箱。

 

就聽到吳嬌嬌聲音不大不小地冷嗤：「你不是說你姐開寶馬嗎，楊天寶，你敢騙我！」

 

我臉上笑意淡了幾分。

 

「寶馬昨天壞了。

 

「這是我找同事借的車，天寶，一會兒你倆放行李小心點。」

 

畢竟同事也不富裕，很愛惜自己的車。

 

我比我弟大 8 歲，又比他早入社會，他一向很聽我的話。

 

正小心放行李時，吳嬌嬌卻不樂意了。

 

她輕哼一聲，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怎麼早不壞，晚不壞，偏偏我跟楊天寶要來就壞了。」

 

弟弟剛放好行李，吳嬌嬌就「哐」的一聲，重重合上後備箱，語氣輕蔑。

 

「大眾這種車，滿大街都是，真不知道有什麼好小心的。」

 

聽了吳嬌嬌一番話，我整個人蚌埠住了。

 

敢情這小姑娘不是愛嬌，人家是要給我下馬威啊。

 

我一言難盡地掃視著吳嬌嬌渾身上下的 A 貨，勾起唇角回諷：

 

「大小姐可能不知道，這輛大眾其實比我的寶馬還要貴。

 

「也是，咱們嬌嬌估計家境不錯，下次過來，可以拉著天寶自駕過來啊。」

 

下一秒，我看向弟弟，笑容消失。

 

「寶啊，有時候選車，不能隻看外表，內在也很重要。」

 

吳嬌嬌聽懂我的譏嘲，冷著臉，安靜如雞。

 

我弟見形勢不對，忙衝我擠眉弄眼讓我別說了。

 

倒車鏡裡，楊天寶做小伏低哄了吳嬌嬌好一陣子，兩個人最後還是上了車。

 

剛坐穩，楊天寶就笑著跟我道歉。

 

「姐，嬌嬌她平時不這樣，就是路途奔波，有些不舒服，才嬌氣……」

 

「呲——」

 

後視鏡裡，楊天寶突然龇牙咧嘴的。

 

是吳嬌嬌翻著白眼狠狠掐上他的腰。

 

我不悅地打著方向盤，轉移了話題。

 

「你們這次過來準備玩幾天？」

 

「計劃是三天。」

 

楊天寶再次把頭湊到駕駛位旁邊，觍著臉問我。

 

「姐，你同事的車能不能借給我開三天啊？嬌嬌她身子弱，走路出去恐怕受不了。」

 

「嘔——」

 

話音剛落，後座就傳來一陣嘔吐聲。

 

糟糕，可憐的大眾！

 

我立刻將車急剎到路邊，吳嬌嬌飛速下車，抱著樹吐得昏天黑地。

 

楊天寶跟在一旁，跟伺候祖宗一樣，又是遞袋子又是喂水的。

 

我搖下車窗，看著兩人直接拒絕：

 

「天寶啊，看來這不值錢的大眾配不上你的嬌嬌。

 

「像嬌嬌這種容易暈車的體質，多走走路估計更好。」

 

話音剛落，吳嬌嬌吐得更厲害了。

 

楊天寶看著我，連連作揖求我別說了。

 

我搖上車窗，笑了笑，敢情這是個欺軟怕硬的。

 

為了照顧暈車的吳嬌嬌，原本到酒店半小時的路程，我整整開了一個小時。

 

等兩個人休整好，已是晚上。

 

他們來之前，我就訂好了當地最好的飯店。

 

去之前我還擔心兩個人一路車馬勞頓，可能吃不下。

 

誰料，吳嬌嬌拿過菜單，一掃白日病容。

 

不管不問直接點了九菜一湯，全是最貴的。

 

帝王蟹，雞絲燕窩，黃焖魚翅，灌湯黃魚，翡翠珍珠鮑……

 

點完之後，她像個高貴的女主人一樣，趾高氣昂地把菜單推給我。

 

「哎呀，一不小心就點多了，姐，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我頓了兩秒，接過菜單，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

 

「你開心就好。」

 

如果不是上菜後吳嬌嬌的吃相太難看，我還真以為我弟找了個落魄的嬌貴大小姐。

 

每上一道菜，吳嬌嬌都要在盤子裡亂扒拉一通，挑出最好的放在她自己碗裡。

 

筷子不好使時，她甚至直接上手抓。

 

注意，是，每，一，道，菜！

 

三個人十個菜，吃不完帶回去也不算浪費。

 

可這樣一扒拉，即便帶回去人也沒法吃了。

 

我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好脾氣地提了一句：

 

「天寶，這裡有公筷。」

 

此話一出，正吃得滿嘴流油的吳嬌嬌，就像被觸了逆鱗一樣，突然發飆。

 

安靜的包間裡，她張牙舞爪地拿起蟹腿指著我，跟喝了大酒一樣，情緒激動，五官猙獰：

 

「盼兒姐，你就這麼嫌棄我！

 

「車不願意借給我們就算了，吃個飯也不讓人安生，你是嫌我髒嗎？」

 

從小到大，除了領導跟我媽，還沒人敢這麼指著鼻子罵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臉色沉下來。

 

「至於這麼敏感嗎，我說嫌棄你了？

 

「吃飯用公筷不是很正常嗎？」

 

誰料，吳嬌嬌下一秒立刻號啕大哭起來。

 

「楊天寶，你們家裡人要是嫌棄我，就早說，何必這麼明著暗著侮辱我。

 

「大不了我明天就回家，跟我媽說清楚……」

 

我弟連忙捂住吳嬌嬌的嘴，又慌張又害怕。

 

「嬌嬌，沒有嫌棄你，有我在，沒人敢嫌棄你，你別哭。」

 

他將吳嬌嬌摟在懷裡，轉頭瞪著我，眼裡滿是責備。

 

「姐，嬌嬌最近處於特殊時期，加上路途奔波，整個人都很累。

 

「你就別要求這要求那地刺激她了！」

 

我一整個蒙住了。

 

我要求啥了。

 

他們過來我車接車送，訂酒店，找飯店。

 

請他們吃我自己平時都舍不得吃的大餐。

 

甚至我還偷偷給他們準備了紅包。

 

我隻是隨口一句用公筷的建議，我就要求多了？

 

就讓吳嬌嬌破大防了？

 

我深呼吸兩口，拎起手包走出包間。

 

水龍頭裡冰冷的水打在手上，才逐漸熄滅了我心中憋悶半天越燒越旺的火。

 

爸爸沒得早，是我跟媽媽辛辛苦苦，一起把弟弟拉扯大的。

 

他跟吳嬌嬌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隻是談個戀愛，他們自己高興就好。

 

也就過來三天，我屬實沒必要讓弟弟為難。

 

再回到包廂時，我弟跟吳嬌嬌也已經冷靜下來。

 

楊天寶看到我，慌忙打招呼，還把我的碗遞給吳嬌嬌。

 

「姐，你回來了，快，來嘗嘗這個佛跳牆。」

 

吳嬌嬌不情不願地站起來，給我盛了一碗湯。

 

雙手舉著，臉拉得臭長。

 

「姐。」

 

我弟瘋狂給我使眼色。

 

我嘆了口氣，接過那碗湯。

 

接下來，一頓飯倒也吃得安靜。

 

最後離開時，10 道菜，有 5 個沒吃完。

 

骨子裡的節約意識讓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這些菜被直接扔掉。

 

包回去，過一下清水，還能給樓下的流浪貓狗加餐。

 

這麼想著，付完錢後，我招呼服務員打包。

 

不知道哪個點刺激了吳嬌嬌，她又破防了。

 

隻見她一隻手扶著腰，一隻手扶著我弟。

 

跟個土財主一樣，當著服務員的面劈頭蓋臉罵起來：

 

「包包包，都是些殘羹冷炙了還包，丟S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吃不起一樣。」

 

我幫服務員一起打包的手頓住。

 

很奇怪，示意服務員繼續後，我憋了半天越燒越旺的心火忽然就熄滅了。

 

吳嬌嬌跟我弟鬧沒鬧矛盾我不知道。

 

但她一身 A 貨，卻從頭到尾都瞧不上我們這種家庭倒是真的。

 

拿出一張餐巾紙，我慢條斯理地擦著手上的油漬。

 

「妹妹，你跟我弟在一起前，有了解過我家嗎？

 

「你可能不知道。」

 

我指著在我身邊打包的阿姨。

 

「我媽以前也是餐廳服務員，她是靠著你嘴裡這些殘羹冷炙改善生活，才把我和我弟拉扯大的。

 

「我們家確實沒有多富裕，帶你過來吃這頓，也是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東西了。

 

「你要是覺得我們家配不上你，要不然你再考慮考慮別家？」

 

吳嬌嬌瞬間臉色爆紅，毫無形象地衝著我大吼大叫。

 

「楊盼兒，你有沒有搞錯！我跟楊天寶是見過家長的，不出意外我才是楊家未來的女主人，而你不過是楊家潑出去的水。

 

「想趕我走，窗戶都沒有，別說門了！」

 

槽多無口，我簡直驚呆了。

 

不敢相信，00 後裡竟然還有這種小腦裹纏腳布的大清餘孽。

 

那天不歡而散後，我剛回到家。

 

我媽電話就打過來了。

 

「盼啊，嬌嬌性格是有點驕縱，看在天寶是真心喜歡她的份上，你讓著她點。」

 

我一聽就明白了，他們竟然還先惡人先告狀了。

 

我把楊盼兒的話一字不落傳達給我媽，她沉默良久，卻隻說了一句：

 

「話糙理不糙，媽以後確實得指著天寶跟嬌嬌。」

 

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我媽因為身體不好，我大學剛畢業後她就回家休養身體了。

 

顧念著她拉扯大我跟我弟弟不容易，盡管知道她手裡有一筆我爸的車禍賠償金，我每月依舊會給她打生活費。

 

甚至楊天寶上大學後的生活費我媽也逼著我出了。

 

我辛辛苦苦維持著一切正常運轉，到頭來卻成了他們嘴裡潑出去的水？

 

我想跟我媽說點什麼，再掰扯掰扯時，對面「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

 

那之後兩天，我都沒在兩人面前露過面。

 

楊天寶每天晚上都會給我打電話，軟話說了一籮筐，卻一句都不在重點上。

 

無非是什麼以後要做一家人的，互相理解互相包容。

 

他們要走的前一天，楊天寶單獨找到我，還給我買了禮物。

 

是一個下面垂著羽毛的風鈴，風一吹，叮叮當當，十分悅耳。

 

「姐，我一看到這個風鈴，就想到你了。

 

「在咱家，你就是這個鈴託，我跟媽就是下面的鈴鐺。如果沒有鈴託，風一來，鈴鐺就會絞纏成一團亂麻。

 

「這些年，如果不是你撐著，咱們家早就是一團亂了。」

 

我看著手裡的風鈴，若有所思。

 

恰巧一陣風吹過來，風鈴叮叮當當響起來。

 

我朝楊天寶笑了笑。

 

「這個風鈴，我挺喜歡的。」

 

見我態度軟化下來，楊天寶也跟著憨笑起來。

 

「姐，以後我會慢慢學著撐起咱們家的。」

 

我衝楊天寶點點頭，以示鼓勵。

 

男生有了女朋友之後的確會成熟不少，至少一年前的楊天寶絕對說不出這種話。

 

可我這個弟弟永遠會給我驚喜。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

 

「姐，我跟嬌嬌這次過來。

 

「其實也有意想留在這裡，跟你好有個照應。」

 

楊天寶身體微微前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看得出來他有些緊張。

 

我笑了笑，沒說好或不好。

 

隻是順著他問了一句。

 

「怎麼留？」

 

「我打算在這裡找工作定下來。」

 

他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但是我……我沒錢租房子，姐，你能不能先幫我墊付一個月的房租，一個月內，我一定會找到工作，把錢還給你。」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楊天寶。

 

又是說軟話哄我，又是送風鈴，敢情在這等著我呢！

 

「好啊，其實也不用這麼麻煩。我租那個房子是兩室一廳，室友昨天才搬走，我跟房東說一聲，讓你們住一個月應該不成問題。」

 

楊天寶拉過我的手，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上了。

 

「姐，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我看著楊天寶，也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我倒要好好看看，這個吳嬌嬌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我辛辛苦苦撐起來的家，怎麼她一來，我就成了個外人。

 

就連我媽跟我弟，都跟被洗腦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