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月

第3章

 


我拉過他的手腕,將玉鞭一圈圈纏上去。


隻留半截揚起,重重落在他胸膛。


 


傅玄瑾悶哼一聲,肩膀微顫。


 


我貼近他耳畔,ŧû⁹低聲問:「殿下,喜歡嗎?」


 


男子一怔,隨後笑起來。


 


他墨發垂落在臉側,半靠在榻上,唇角微勾。


 


「任阿月處置。」


 


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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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倒置。


 


昏暗旖旎的室內,我一遍又一遍重復著前世傅玄瑾對我所做的。


 


我俯身貼近他,一字一句道:「殿下叫得美妙動聽。」


 


「再大聲些可好?」


 


我感受到傅玄瑾在我身下時的興奮,遠超前世他那般對我時的狀態。


 


果然是個瘋子。


 


16.


 


直至三日後,我與傅玄瑾才走出那屋子。


 


待食過早飯,小廝已備好回丞相府歸寧的馬車。


 


馬車上,傅玄瑾尤食不知髓。


 


牽扯到肩背的傷口,他吸了口涼氣。


 


我指尖落在他後背,用力一壓。


 


他喉間溢出悶哼:「阿月……」


 


連顫音都帶著愉悅。


 


我埋在他肩頭,小聲道:「殿下疼,我也會跟著心疼的。」


 


傅玄瑾撫著我的發絲,低頭要來吻我。


 


馬車恰而到了江府門前。


 


我紅著臉避開:「讓母親與父親見到了不好。」


 


傅玄瑾懲罰性地掐了掐我腰側,才罷休。


 


下了馬車,父親面上掛著諂媚的笑迎上來。


 


嫡母在一旁,面容難掩憔悴。


 


待一起用過午飯,父親邀傅玄瑾下棋。


 


傅玄瑾臉色不耐。


 


我捏了捏他的手心:「我恰與母親有些體己話要說。」


 


傅玄瑾道:「無妨,那便一塊說。」


 


我望向他,帶著些嗔怪的意味:


 


「是姑娘家的體己話,殿下害不害臊呀?」


 


傅玄瑾笑了,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尖:「那好,我同嶽父下下棋。」


 


父親領著他去了書房。


 


見人走遠,嫡母讓下人們退了出去。


 


「這三日,你在東宮過得可還好?」


 


我輕聲回道:「女兒一切都好,母親不必憂心。」


 


嫡母嘆了口氣,起身取來一碗湯藥。


 


「我已按你說的,配了這絕嗣藥。」


 


她欲言又止道:「你當真想好了,若服了這藥,畢生便沒了做母親的機會。」


 


「嗯,女兒已想清楚。」


 


我端起那湯藥,一口飲盡。


 


避子湯並不B險,隻有絕嗣藥能萬無一失。


 


前世,我與傅玄瑾曾有過孩子。


 


隻是那孩子還來不及被診出,我便被折磨得小產。


 


那時,傅玄瑾看著那灘血有一瞬恍神。


 


可也僅是一瞬,他便擁著我,用最輕柔的語氣說著無情的話:


 


「沒了便沒了,那孩子就算出世,我也不會讓他出現在阿月面前。」


 


「阿月的眼中,隻能有我。」


 


17.


 


成婚兩月,我與傅玄瑾如膠似漆。


 


第三月時,傅玄瑾忙了起來,在書房一待便是好幾個時辰。


 


夏日炎熱,我端著煮好的蓮子羹去書房尋他。


 


傅玄瑾身邊向來無侍女服侍。


 


他近身的下屬紀青將我攔在了門外:「書房重地,太子妃還請回。」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我從未進過傅玄瑾的書房。


 


沉默片刻,我將蓮子羹遞與他:「近來天氣炎Ṫū́₆熱,蓮子羹下火,你務必讓殿下喝下。」


 


紀青恭敬回道:「是。」


 


可轉頭,我便在花叢後,看到他將那蓮子羹倒了。


 


我上前將他抓個現行:「你這是何意?」


 


紀青朝我行禮:「殿下從不食用來路不明的食物,是規矩。」


 


我冷笑:「你意思是,我是來路不明的人?」


 


紀青面無表情:「屬下針對的是食物,與太子妃無關。」


 


我氣極:「你……」


 


許是動靜吵到了裡頭的人。


 


書房們被打開,傅玄瑾走了出來:「發生何事了?」


 


見到我,他一怔,行至我身前:「面色怎如此難看,可是有何不適?」


 


我哼了一聲,扭頭不看他。


 


傅玄瑾捧起我的臉,迫使我與他對視。


 


「阿月,告訴我。」


 


「是誰惹你生氣了?」


 


我淚水含在眼中,狀似無意看了一眼紀青。


 


「沒有誰。」


 


聲音帶了絲不易察覺的哭腔:「隻是突覺自己在殿下心中,似乎並不重要。」


 


「怎麼會?」


 


傅玄瑾蹙眉,旁若無人地低頭,去吻我眼角的淚。


 


我掙扎著避開:「別碰我。」


 


傅玄瑾面色沉下來。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你不過將我當作玩物,哪來的真情?」


 


我被心中委屈壓得喘不過氣,也管不得無禮不無禮:


 


「傅玄瑾,你根本,不愛我。」


 


話落,我轉身便要跑開。


 


腰後多了一道力將我拉回去。


 


我霎時雙腳騰空,淚眼朦朧間隻看見傅玄瑾緊繃的下颌。


 


18.


 


書房們被闔上,紀青慘白的臉在眼前晃過。


 


我捶著男子的胸膛:「你放我下來!」


 


這點力於傅玄瑾不過撓痒,他未被撼動分毫。


 


我在他肩頭狠力一咬,哭道:「傅玄瑾,我討厭你。」


 


傅玄瑾腳步頓住,環在我膝下的手緊了緊。


 


「阿月討厭我?」


 


他聲音很冷,似冬日晨間屋檐下的冰錐。


 


我淚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討厭S了。」


 


我啞著聲控訴他:「我整日想著你,可你躲在書房,一點兒也沒想過我!」


 


傅玄瑾澀聲問:「阿月的討厭是這個意思?」


 


他唇邊揚起了笑,就近將我放在書案上。


 


我不敢置信:「你還笑?」


 


傅玄瑾傾身靠過來:「阿月若實在生氣,打我好了。」


 


說著,他低頭將臉貼到了我手心:「用力一些。」


 


我抽出手,蹙眉問:「我為何要獎勵你?」


 


傅玄瑾笑得停不下來:「阿月倒是很了解我。」


 


我抬起小腿將他踢開:「都說了別碰我。」


 


小腿被男子握在手心揉了揉。


 


傅玄瑾將我壓倒在書案上:「若我偏要呢?」


 


話落也不管我的回答,低頭吻了下來。


 


我漲紅了臉推他:「這書卷硌得我好疼。」


 


傅玄瑾聞言將Ṱù₅我抱起,拂袖將書卷一揮。


 


書卷隨之落地展開,黑字刺眼。


 


我緊緊抱著傅玄瑾。


 


感受到回應,他低低地笑:「就這麼想我?」


 


細密的吻落了下來。


 


傅玄瑾帶著與從前不同的輕柔,一遍遍喚著我的名字。


 


「阿月。」


 


我回應:「嗯。」


 


他道:「我愛你。」


 


「至S都愛。」


 


19.


 


夏末,中秋宮宴上。


 


絲竹弦樂聲聲。


 


皇帝僅在主位落座不到一個時辰,便捂著心口回了寢殿。


 


前世,皇帝患心疾,但不似今日所見的嚴重。


 


我望向了傅玄瑾。


 


他垂眼抿了一口御酒,察覺到我的視線後側目。


 


桌案下,男子伸腿勾上了我的腳踝。


 


我抬起腳尖將他的腿蹍了下去。


 


傅玄瑾眯眼看我:「阿月……」


 


對面有人出聲:「臣弟觀皇兄與皇嫂恩愛,豔羨不已。」


 


輪椅上的四皇子舉起了酒杯:「願皇兄皇嫂,鴻雁雙飛,百歲同心。」


 


上一世我便察覺到,傅玄瑾對這皇弟的態度很微妙。


 


不同於對他人的冷漠無情。


 


他舉杯回道:「孤也祝皇弟早日覓得意中人。」


 


竟有一絲為數不多的真情。


 


宮宴畢,出宮回程時,我撞見了父親與嫡母。


 


雖已在馬車上落座,我仍是出於禮數,拉著傅玄瑾下了車。


 


「問父親與母親安。」


 


嫡母衣著單薄,捏著帕子咳了咳。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馬上便入秋,母親該多穿些才是,染了風寒可不好。」


 


我朝一旁侍女叮囑:「母親喜吃涼食,得攔著。」


 


嫡母與我手心交握,笑了笑:「還是阿月貼心。」


 


一旁的傅玄瑾面色發沉。


 


上了馬車,我主動摟住了他的腰身:「阿瑾,我母親的醋你也要吃?」


 


自上次後,他便不讓我喚他殿下了。


 


傅玄瑾未語。


 


我道:「她雖不是我親娘,但我自小由她撫養長大。」


 


「如今我嫁給了你,日日同你在一起,與她相見的時候不多了。」


 


傅玄瑾仍是沉默。


 


但我知曉,他如今沒有S心。


 


我仰頭在他唇角啄了啄:「莫生氣了,好不好?」


 


傅玄瑾按著我後腦,回吻過來。


 


「今日便算了,以後不許。」


 


20.


 


日子過得飛快。


 


一轉眼,便至凜冬。


 


大雪,天寒地凍。


 


屋內,盡管有地龍,我仍是冷得打寒戰。


 


傅玄瑾體溫異常灼熱,將我攏在懷中。


 


「阿月,我方才做了個夢。」


 


「什麼夢?」


 


黑暗中,我看不真切傅玄瑾的神情,隻隱隱從他語氣從覺出了沉悶之意。


 


「夢到前世,我們的孩子長大了。」


 


「是個姑娘,笑起來同你很像。」


 


我身側的手緊了緊。


 


他埋在我頸間,大手按在我小腹:「有個孩子,似乎也不錯。」


 


傅玄瑾問:「阿月,你覺得如何?」


 


我垂眼看著他,眸中冰冷萬分。


 


不會有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


 


未等到我的回應,傅玄瑾抬頭看我。


 


發現我已入睡,呼吸平穩。


 


他低喃:「阿月,你不知曉我有多愛你。」


 


21.


 


又是一年春。


 


夜裡大雨滂沱,上京城的喪鍾響起。


 


皇帝駕崩了。


 


傅玄瑾起身寬衣。


 


他望著熟睡的我,俯身吻了吻我額頭。


 


「阿月,等我回來。」


 


而後,轉身出了門。


 


在他闔上門的那一刻,我睜了眼。


 


東宮似一座圍城,被侍衛圍得密不透風。


 


平日裡沉默寡言的侍女將我打暈,裝入麻袋中,從狗洞送了出去。


 


車輪滾滾作響,我被押下了馬車。


 


雨下得愈來愈大,侍女一手提劍橫在我頸前,一手為我撐起油紙傘。


 


久坐輪椅的四皇子長身玉立,在一旁站著。


 


傅玄瑾的聲音從對面檐下傳來。


 


「真是苦了皇弟藏鋒多年。」


 


四皇子揚唇:「臣弟感謝皇兄當年不S之恩。」


 


「可惜了,二皇兄與三皇兄沒我這般好運,能得皇兄憐憫。」


 


傅玄瑾唇角繃直:「放了她,你想要的,孤自會給你。」


 


四皇子道:「口頭上的如何作數?」


 


「皇兄該拿出誠意來才是。」


 


侍女的劍鋒貼上了我脖頸,劃出一道血痕。


 


一枚玉牌被扔了過來。


 


「現在,放了她。」


 


四皇子朝侍女抬了抬手,俯身去拾那能調用暗兵的玉牌。


 


我被安全送了過去。


 


傅玄瑾握住我冰涼的手心,視線觸及我脖頸處的傷痕時,手背青筋泛起。


 


雙方精兵廝S起來。


 


檐下隻餘我與傅玄瑾二人。


 


感受到我的顫抖,他回頭安撫我。


 


「阿月別怕,待我……」


 


他的話語,被我插入他心口的匕首打斷。


 


狂風裹著雨飄至檐下,傅玄瑾俊郎的眉目沾上雨,似一幅賞心悅目的水墨畫。


 


他扯了扯唇:「果然是演戲。」


 


我面無表情望著他:「不然呢?真指望我對你一個瘋子動真情?」


 


傅玄瑾笑了:「我差點當真了,阿月。」


 


我嘲笑他:「那你太失敗了。」


 


「阿月,再抱抱我好不好?」


 


傅玄瑾心口冒血,混雜著雨水落下。


 


他卻仍是笑著,頂著他那刻在我記憶深處的, 病態的笑。


 


「不好。」


 


我將匕首轉動, 攪著他的血肉。


 


傅玄瑾仰頭,喉間溢出大笑。


 


「阿月,阿月……」


 


他不斷喚我, 那聲音伴著雷聲傳入我耳中, 似是要強硬地, 肆無忌憚地在我腦中生根。


 


我松開匕首。


 


傅玄瑾雙膝跪地,沒了生息。


 


黎明時, 暴雨停。


 


我放了一把火, 親眼看著火舌將傅玄瑾的屍身吞噬。


 


22.


 


這一夜。


 


皇帝駕崩,太子暴斃。


 


一月後, 四皇子名正言順登了基。


 


江晚昭在第二年春醒了。


 


她失了記憶,心智如孩童一般。


 


嫡母抱著她失聲痛哭。


 


「我的兒醒了便好,往後定要平安無虞……」


 


又過一年,嫡母與父親口角爭執愈來愈多。


 


僅是一些小事,便鬧得府中雞犬不寧。


 


她夜夜垂淚, 不明白兒時的少年郎怎就成了這副模樣。


 


我與她道:「母親既覺得痛苦, 不若舍下,說不定會有一番新天地。」


 


我不知嫡母是否有聽進我的話。


 


隻是在第三年, 她朝父親遞了一封和離書,帶著江晚昭離了丞相府。


 


父親追悔莫及,日日醉酒。


 


卻在半年後納了幾房美妾。


 


又過半年。


 


一個深夜, 父親在榻上悄無聲息斷了氣。


 


仵作說, 是S於縱欲過度。


 


這半年, 他好似忘了自己的仕途, 日日與小妾廝混。


 


在外人看來, 「縱欲過度」的S法, 很是合理。


 


可隻有我知曉。


 


父親, 是由我一日一日,親手了結的。


 


他的每道飯菜中,都有我的手筆。


 


嫡母離開丞相府前告知我, 當年我娘並非無故病逝。


 


而是父親為了守住自己不納妾的賢名, 特意S之。


 


小妾們得知父親的S訊,卷著包袱跑了。


 


偌大丞相府,隻餘下我一個。


 


丞相府是先帝所賜, 如今丞相逝世, 其又無妻女, 本該充公。


 


但曾經的四皇子, 即當今聖上收回了充公旨意。


 


轉頭將這偌大府邸, 賜給了我這與丞相「無親無故」的庶民, 任我隨意處置。


 


外人皆好奇, 是哪位庶民接手了丞相府。


 


我卻於接手的第一日,便將其出售給了方來上京的富商。


 


在一個深夜,我離了那住了許多年的府邸。


 


而後攜著一大筆錢財, 去到許多地方。


 


酒樓茶館有我的身影,荒郊客棧亦有。


 


聽了許多故事,也遇見許多人。


 


可仍是,在午夜夢回時淚湿鬢角。


 


又後來, 我在一處山村小屋落腳。


 


夏日涼椅望月,冬日煮雪煎茶。


 


闲庭花落,細水長流。


 


守著來日方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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