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已濫

他可能一輩子都想不到，我會說出這些話來。他有些繃不住，想要拉我的手。

我側身躲開，嫌棄的看著他，“你到底要幹嘛？有事就說沒事就滾，別影響我上班。”

 

他的眼中閃過悲痛，正欲說些什麼，專屬鈴聲又響起來。他接完過後一臉歉意的看著我：“沈月痛經在家裡起不來了，我得過去……”

 

我擺了擺手，巴不得他快點走。他卻第一次露出遲疑，“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可以……”

 

他期待的看著我，我卻隻覺得嘲諷。現在覺得不合適了，早的時候幹嘛去了？都說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其實不然。遲來的深情比狗屎都惡心。

 

也許是我的眼神太直白，他抿了抿唇，還是轉身走了。

 

手機裡又收到他剛發的消息：“我們再好好聊聊，離婚的事情，我不同意。”

 

我不想再與他拉扯，直接回復，“那就過幾天詳聊。”

 

過後幾天，他一直沒有消息。我也難得的清淨了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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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周後，我給他發消息，約他聊離婚的事情。久違了給他發了消息，“有空聊一聊？”

 

那邊很快回復：“想通了？我這邊暫時走不開。在出差。”

 

看著他那莫名自信的語氣，我隻覺得無語。“聊離婚的事，裝不懂？”

 

那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可好久都沒收到消息。過了很久，那邊才回復：“這邊還有點事，可能還得晚幾天。回去了再說吧。”

 

拖著就能不離了嗎，我覺得他有點異想天開又有點幼稚。這樣膽小懦弱不敢面對事情的男人，我是怎麼喜歡上七年的呢？我也不明白。

 

我耐著性子回復：“晚幾天可以，時間太長就等著法院見。”

 

對方很快發來語音，韓逸氣急敗壞的低吼著：“白寧你非要走到這一步嗎？給了你無數個臺階為什麼你就是不下？”

 

我平靜的回復過去：“給臺階？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我說要離婚，那就一定會離。”

 

他突然放低了姿態：“我們說過會在一起一輩子的。”

 

“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溝通，不要離婚好不好？”

 

我退出了對話框，實在是沒有耐心看完第一句話。

 

發生問題的是他，不解決問題的也是他，現在卻拿著愛的誓言來質問我，也許他覺得自己很深情痴情吧。

 

正想著，閨蜜蘇禾的微信發了過來：“你們已經辦手續了？現在這麼明目張膽了。”

 

她發的是沈月的旅遊照片，在雲南。旁邊還有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韓逸。

 

雲南，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因為我總是怕冷，所以總想去雲南，總想和他親眼見見這個浪漫的地方。韓逸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每次我想去的時候，他都會問：“為什麼結了婚還要到處亂跑？”

 

“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在家待著嗎？”

 

“外面的世界當真那麼好嗎？”

 

……

 

無形之中，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曾受他PUA那麼久。

 

現在我早已不想和他去任何地方，他也帶著別人去了我曾經心心念念的地方。真是諷刺。

 

又一個周過後，我還是沒等到韓逸的消息。於是我開始著手準備離婚事宜，給他發了離婚協議，卻遲遲沒有得到回復。

 

當天下午，有人送了9999朵玫瑰到公司。用腳趾頭也能想出來這是誰的手筆。我直接告訴阿姨拿去一支十元賣掉。

 

那天韓逸終於打了電話過來，“我送的花你看到了嗎？”

 

“你喜歡嗎？”

 

我沉默了一瞬，“韓逸，我早已經不喜歡花了，那是之前喜歡的東西，現在再送我，隻會給我造成困擾。”

 

他欣喜的聲音平靜了下來，“那我們下午見？”

 

“好啊。”我欣然答應。

 

5

 

韓逸比我先到，陪他一起的，還有沈月。

 

我坐下，拿出了離婚協議，“看看吧，沒什麼問題就籤了。”

 

他卻是把菜單推了過來，“來都來了，先吃飯吧。”

 

我有點無語的看著他，“我來不是和你吃飯的，我隻希望把離婚協議籤了。”

 

他一下有點著急，“我根本沒有想過和你離婚，我和沈月真的沒有什麼的。”

 

他碰了一下沈月，她才不情不願的開口：“是啊嫂子，我和逸哥真的沒有什麼，平時……”

 

我伸手打斷了他們的話，“我沒心思聽你們說這些，我真心祝福你們，你隻需要籤個字。”

 

他有些無賴的看著我，“我是不會離婚的。”

 

這是把無賴當深情了？我覺得有些好笑，也起身站了起來，“那就等著起訴吧。”

 

韓逸一把拉著我的手，還想和我糾纏此事。我奮力掙脫，這時剛好看到閨蜜蘇禾和她哥哥進來，我向她招手：

 

“蘇禾，我在這裡。”

 

她的哥哥蘇季是我們學長，比我們大一屆。曾經追求過我，但我當時心思一直在韓逸身上。

 

他倆奔我而來，蘇荷牽出我的手瞪著韓逸，蘇季側身一步擋在我們面前。

 

韓逸顯然也是想到了蘇季曾經追求我的事，他面色陰沉的看著我，“白寧，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我感覺無法與他交流了，“韓逸，我最後一次明確的告訴你，我不喜歡你了。”

 

我上下打量他幾眼，揚起嘴角，嘲諷的說：“你太小心眼了，一點容人之量都沒有。真讓人惡心。”

 

說完我就拉著蘇禾蘇季離開，頭也不回。我不想看到他那張臉了。

 

剛出門口，我就看著他倆，不好意思的說：剛才把你倆當槍使了，不好意思啊。”

 

蘇禾看著我，“手續還沒辦完？”

 

我點了點頭，“不過快了，我會走法律程序。”

 

“那正好啊，”蘇禾一臉壞笑的把她哥推過來，“我哥就是律師，給人打多少離婚案子了，就沒輸過。”

 

蘇季溫潤的笑著：“要是白小姐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不要客氣。”

 

我也沒有不好意思，直接點頭道了謝。蘇禾看了眼時間，拉著蘇季走了，“今晚老爺子生日必須的回去，回頭請你吃飯啊。”

 

我和他們道別後，就立刻回家收拾了東西，帶著糯米回到了我自己的小家。

 

接下來一段時間，都能看到韓逸的車停在我家樓下和公司樓下。

 

他似乎愛上了這種自我感動的方式，感動了自己惡心了別人。

 

但有時候，我低估了韓逸的作妖程度。他去了我老家把我媽媽請了過來。

 

我下班看到媽媽的時候很驚訝，隨後便是難受。她最大的願望便是我能夠開心快樂。可現在她的表情，已經表明她知道了一切。

 

她握著我的手，問我是不是真的下定決定了，我無視旁邊的韓逸，鄭重的點了點頭。

 

她什麼也沒說，隻是一個勁的抱著我，用手輕拍我的背，像兒時那樣。

 

隨後，她看著韓逸，音色清冷的說：“你也聽到了小韓，寧寧的決定我向來都是支持的。事情本就是你不對，你又怎麼有臉挽留呢？”

 

韓逸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似乎覺得自己很委屈。可他又有什麼權利委屈呢？

 

我看著媽媽越說越激動，趕緊安撫她去休息。之後，我和韓逸到客廳說話。

 

還沒等他開口，我便毫不客氣的請他出去。他看著我，目光神傷：

 

“寧寧，你真的要做這麼絕，一點機會也不願給我嗎？如果你爸爸在世他肯定也希望…”

 

我再也聽不下去，用盡了渾身力氣給了他一巴掌，他的有臉馬上以肉眼可見速度腫了起來。

 

“你別提我爸，你不配。”

 

我爸出車禍的時候，我正因為他和沈月的事情吵架，隨後他就把我手機的電話和短信全部刪了。

 

等我知道消息趕到家的時候，我爸已經下葬了。

 

事後我質問他，他卻不以為然，“不讓你吃點虧你能記住教訓嗎？不就是親人離世嗎？至於這樣嗎？多大人了？”

 

當時他的語氣和態度，我至今難忘。

 

“滾，別礙我的眼。”說完這一句我便轉身離去。

 

雨下了五天五夜，他就在雨裡淋著雨等我，我不知道他在執著什麼，隻覺得他愚蠢。

 

直到五天後，小區保安告訴我，每天來等我那個人暈倒了。問我要不要去看看。

 

我到醫院的時候，韓逸才幽幽轉醒。

 

他看到了我，清晰很是激動。

 

“你終於肯見我了寧寧，”

 

他掙扎著要坐起來，動作幅度過大牽扯到傷口，血跟著輸液管開始回流。

 

“我們不離婚，不要離婚好不好？”

 

這種祈求又帶著討好的表情，竟然也會在他臉上出現，我曾以為，面對我時他隻會有高高在上的神情。

 

似乎在等我開口，他一臉心碎的模樣看著我，似乎下一秒就能流出淚來。

 

“原諒我吧寧寧，我知道錯了。我已經把沈月開除了，從今往後沒有人能打擾我們了，沒有人。”

 

我知道沈月被開除，還知道她心存不滿對公司進行勞動仲裁，但卻被同事舉報工作中的多次漏洞。

 

聽說她和韓逸關系幾近破裂。她恨韓逸讓她背上小三罵名，韓逸怨她毀了他的婚姻。

 

他低聲下氣地懇求著：“我和她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她再也不會出現在我們面前了，我們不要離婚好不好？”

 

我聽了他這卑微的話語卻是不為所動，繼續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他的臉色很蒼白，略微沙啞的嗓音輕輕響起：“你是不是還在為我帶沈月去雲南的事情生氣？”

 

“我隻是想提前過去了解，做做攻略。我隻是想我們以後去雲南玩得更開心…”

 

我聽不下去了，“你為什麼老是自作多情和我解釋你的一切？我不想髒了我的耳，明白嗎？”

 

“你為什麼老是說沈月的問題？我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無論你和李月王月在一起，我都不在乎。明白了嗎？”

 

我退後半步，用盡最後一絲耐心，厭惡的看著他。

 

“我嫌你惡心，嫌你髒。你聽明白了嗎？”我直視著他的眼睛，緩慢又清晰的下了最後的判決。

 

我又想起我父親的去世，對他諷刺一笑，“不就是離個婚嗎？多大人了，有必要嗎？真是丟人。”

 

韓逸的臉色更加蒼白，看著我嘲諷的面孔，他苦苦哀求，“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絕情？為什麼？你給我一個理由，一個給我離婚的理由。”

 

我看著他，似乎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忽然走馬觀花似的從我腦海中留過。見面、害羞、表白、承諾、結婚、懷疑、爭吵、厭惡……

 

結了婚以後，我和他的感情就開始倒計時了。

 

我的心中有千萬句髒話想破口而出，但隻一瞬，就平靜下來。

 

為這種人，真的不值得。

 

我看著他，平靜的說出了我最後與他說的話：

 

“我一直覺得我們的感情是個錯誤。”

 

“我們之間的溝通沒有用，每次我在客觀闡述事實的心理感受時，你聽到的全是指責與懷疑。”

 

“我和你在一起為的是有人疼愛有人包容理解，而不是讓我一肚子委屈，枕著眼淚入睡思考，這段婚姻到底值不值。”

 

“我努力說服自己，你隻是直。所以我努力教你如何愛我，教你怎麼樣讓我們這段感情更舒心。”

 

“我以為隻要我努力，你總會改變，但事實說明，我錯了。”

 

“你對我很多事情，一竅不通。對沈月，卻是無師自通。”

 

“你忘記我的生日，卻記得為沈月準備生日禮物與party。”

 

“你忘記了我怕冷，卻記得沈月怕黑。”

 

“我腸炎在你眼裡是矯情，沈月幽閉恐懼症在你眼裡是天大的事。”

 

“我心心念念的雲南，你轉頭就帶了她去。”

 

“你總是說把她當妹妹，但你捫心自問有哪對兄妹會是你們這種相處模式？”

 

“借著兄妹名義，讓你的心裡更加心安理得享受這種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曖昧關系。”

 

“但你卻還拿著結婚的誓言來標榜自己，又當又立，這是婊子行為。”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你的愛又體現在哪裡？”

 

“你總是高高在上，把我的與我的愛踩了又踩，似乎這樣才能證明你的魅力。”

 

“你永遠那麼盲目自信，以為我不會離開你。”

 

“但是現在，我真的要舍棄這段像屎一樣的感情了。”

 

“人教人，永遠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夠了。”

 

“這段感情算是我人生汙點了，包括你。”

 

我冷冷地望向韓逸，不再掩飾心中的鄙夷，目光像刀一樣直刺過去。

 

“少做這些自我感動的事情，惡心了別人膈應了自己。”

 

“你等著法院通知就行，我已經起訴離婚了。”

 

話畢，我直接扭頭離開，沒再多看他一眼。

 

自那以後，就沒見過他每天契而不舍等待的身影了。

 

6

 

髒東西都趕走之後，終於清淨了一段時間。

 

兩個月後的一個下午，我和韓逸的共同好友突然打來了電話。

 

“白寧，你快過來看看吧。韓逸他喝多了，最近他都是白天黑夜的喝，這才幾點又要醉了。你趕緊來看看吧，我真怕他喝S在這裡。”

 

韓逸的聲音從電話傳過來，還在反復呼喊我的名字。我隻覺一陣煩躁，這種把戲真的是幼稚又無聊，偏偏我以前就喜歡對韓逸這樣。

 

我臉色沉了又沉，“他那麼大個人了自己照顧不好自己嗎？你們愛操心就操心，別來煩我。”

 

說完不給對面再開口的機會，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沒有了韓逸的打擾，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去上班都是幹勁十足，所以半年之後，我毫無疑問的升職加薪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半年，正當我以為他就此可以退出我的世界之時，

 

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寧寧？是寧寧嗎？”對面傳來一道刻意裝作慈祥與溫柔的嗓音，是韓逸的媽媽。

 

在我們發生問題爭吵的時候，一直無理由幫著沈月的好婆婆。

 

“嗯。”我不太想接到她的電話，但還是耐著性子問了一句。

 

“有事嗎？”

 

“是這樣的寧寧，韓逸他摔斷了腿，心裡狀態一直不好，你可以過來看看他嗎？”

 

我似乎又想起了我腸炎發作的時候，我爸去世的時候。

 

那樣深刻的記憶，實在是難以忘記。

 

“寧寧？你還在聽嗎？算是媽……阿姨求你了，小逸他……”

 

我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語，“抱歉，我沒空。”

 

“而且，與我無關。我不想再與他有任何聯系。”

 

“你這小賤……”

 

我直接掛斷，拉黑。一氣呵成，心中那口濁氣才吐了出來。

 

半年過後，我終於打贏了官司，拿到了離婚證。

 

我難掩心中興奮，帶著媽媽去雲南玩了一圈。

 

在那裡，我見到了沈月。

 

她正在民宿做義工，但聽導遊說，她晚上也會接一些遊客的私活。

 

民宿老板說她有一個坐輪椅的男朋友，兩人經常吵架。

 

一氣之下，沈月才來到這個男朋友第一次帶她來旅遊的地方。

 

但她接的是什麼活兒，大家都閉口不談。

 

我也無從得知。

 

沒人在乎。

 

7

 

20歲向往的雲南，終於在現在抵達。

 

正是花開時節，當看到花卉市場時，我突然有所感悟。

 

花開不是為了花落，而是為了更好的綻放。

 

世事千帆後，路的盡頭會充滿月光與溫柔。

 

恍然間，我又見到了第一次約會手拿鮮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