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覺得難堪和屈辱,沈雪吟渾身發抖,流著淚起身就要走。
卻被裴珏強硬地一把拽住:「沈雪吟,你也有今日?!」
這句狗血經典臺詞一出來,我就知道,裴珏從沒有放下過她。
7
沈雪吟想來也明白這一點,所以費盡心思同裴珏重溫舊夢。
裴珏帶她入宮,卻沒給她身份,隻對外說接嫡姐進宮看我,讓她住在偏殿。
沈雪吟一刻也不闲著,今日梅花樹下吹埙,明日亭子裡畫滿城煙火,花樣層出不窮。
裴珏日日來未央宮正殿陪著我,卻常常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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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我的婢女半夏都看出了端倪,急得日日在我耳邊念叨:「娘娘,不若找個由頭將沈姑娘送走。」
我搖搖頭。
裴珏午間同我一起用膳,沈雪吟的埙聲又在窗外響起。
裴珏忽然皺眉:「怎麼菜色這麼清淡,晚上做些響油鳝糊四喜丸子來。」
都是沈雪吟喜歡的菜色,這是擔心她在偏殿跟著我主殿的菜色,吃不慣?
我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我胃不好,吃得清淡,皇上想為嫡姐加菜,大可單獨加給偏殿,不用換我的菜色。」
裴珏解釋道:「清清,朕並非……」
「我吃好了,皇上慢用。」我打斷他的話,起身離開。
8
【沈雪吟有什麼好?我不懂。】我拿著扇子,抱著團子在池邊亭子裡納涼。
系統加載了一會兒,道:【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嘛。況且那是曾經拋棄他的白月光啊,他當初在最愛她的時候被拋棄,當然不甘心,雖然如今裴珏冷著她,但是根據本系統的大數據計算,隻要一個契機,他們就會和好。】
【系統,少看點狗血文吧。】
正說著,沈雪吟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喲,好可愛的小貓。」沈雪吟嫋嫋走來,「從前我跟皇上說想養一隻貓兒,沒想到竟先送給了妹妹。」
我與團子一起抬頭,雙雙警惕地看向她。
她輕笑一聲:「我這一路走來,見這未央宮一草一木,竟都是按照我的喜好來的,不知妹妹住得是否舒坦?」
「噢,未央宮的正殿,自然是舒坦的。」我面無表情。
沈雪吟搖搖頭,好似不信我的話:「聽皇上身邊的宮人說,他喜歡從背後抱你,你可知為何?因為你的背影最像我。」
「妹妹,你隻是我的替身而已,美夢該醒了。」
「替身又如何?總歸這些年陪在皇上身邊的人是我。」
沈雪吟字字誅心,我自然也不甘示弱:「姐姐以為我在乎什麼?金銀玉器?帝王之愛?」
「你視若珍寶的東西,我都不在意,姐姐不用來我這裡示威,不如多花點心思在皇上身上,好叫他早日給你個名分。」
「是嗎?」沈雪吟忽然壓低了聲音,「那還要請妹妹助我一臂之力。」
話音剛落,她忽然將我推進了池塘裡,然後也一起跳了下來。
慌亂中,我看見裴珏也跳了下來。
我在水中浮浮沉沉。
裴珏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先遊向我,將我一把丟上岸,轉身又去救沈雪吟。
宮女太監們團團將我圍住,半夏準備的毯子卻被裴珏截住,裹在了沈雪吟身上。
他焦急地按壓她的胸口:「阿雪,快醒醒。」
沈雪吟咳出好幾口水,顫抖地睜開眼睛,拉著裴珏的衣角,傷心欲絕。
「你明知她會水,她身邊還有那麼多人救她,你還是選擇了她!」
「阿珏哥哥,你心中有了她,何苦還困我在這裡,我S心了,你讓我走吧……」
裴珏緊緊摟著她,一遍一遍地安撫她:「阿雪,是朕不對,朕以後不會丟下你了……」
……
當晚沈雪吟便起了高熱,太醫說她本就身子弱,又受了驚嚇。
裴珏夜深後才來未央宮正殿,他皺著眉,神色有些疲憊:「無論今日之事因何而起,朕不希望再有下次。」
「皇上這話是已經給我定罪了?認為姐姐是我推下去的?我是不是還得跪下謝皇上不追究之恩?」
「清清,阿雪從前吃了許多苦……你別再為難她了。」
「皇上這話說得好笑,她從前受的苦是我給她的嗎?如今我又怎麼為難她了?皇上若今日非要給我扣下這個帽子,那我以後隻能將為難她這個事兒坐實了。」
「清清!你從前性子不是這樣尖酸的。」裴珏滿眼失望。
等闲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我目光沉沉地看向裴珏:「變的人,明明是你。」
裴珏還要說點什麼,卻聽見婢女來報,沈雪吟暈過去了。
我做了個「請」的姿勢。
他一甩袖子,急匆匆地趕去偏殿。
裴珏離開後,我讓半夏把裴珏送我的所有珠寶首飾都擺出來。
我抱著那堆首飾,清點了整整一夜。
等我清點到第三遍的時候,半夏終於忍不住開口勸我:「娘娘,歇一歇吧,您已經數了整整一夜了。」
不行,不數著這些珠寶,我怕我的眼淚會忍不住掉下來。
9
裴珏在眾人面前被我下了面子,開始與我冷戰。
他日日來未央宮,卻再也不進正殿。
我一心熬著等封後大典,不開心時就清點我的寶貝。
唯一不安分的,就是沈雪吟。
她的病剛有點起色,就來招我。
她旁若無人地走進正殿,見我堆放在竹榻上的首飾,隨手拿起一塊玉佩看了看:「到底是眼皮子淺,這樣的成色也當作寶貝放著。」
那是成色一般的玉佩。
那年上元燈節,賣玉佩的廟祝笑道:「此玉寓意極好,永結同心契,共化連理枝。」
可惜當日我同裴珏倆都忘了帶錢,隻能悻悻放下。
誰知裴珏回府後又出門一趟,專程去買了這塊玉佩。
……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玉佩落到地上,摔成了四瓣。
「沈雪吟!」我怒斥,「誰讓你動它的?!」
沈雪吟不以為意:「不過是一塊破石頭,改日賠你好了!」
我平素不愛動氣,可今天我小日子來了,她又非要往這槍口上撞。
我再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實在對我的乳腺不友好。
我沉聲道:「半夏,你來教教她毀壞宮中物品,該當何罪?」
半夏立刻道:「毀壞宮中物品,杖責二十。」
沈雪吟面色煞白:「沈清宜,你為一塊破石頭要對我用刑?」
我使了個眼色,兩個婢女押著她跪了下來。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我假作聽不見,隻冷冷道:「還等什麼,還不動手?!」
「朕看誰敢?!」裴珏疾步從我身邊走過,將沈雪吟扶起來。
裴珏仔細檢查了沈雪吟一番,溫聲問她怎麼回事。
沈雪吟咬著唇,神色倔強:「我失手摔壞了一塊便宜玉佩,她便要對我動刑!」
裴珏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轉身再看向我時,已是面沉如水:
「朕這些年,送了你那麼多好東西,你卻因這樣一塊粗鄙的玉佩,就要責難人?你的氣度何在?」
我冷笑一聲:「我不過按照宮規辦事,你若要問責,比如問問當初制定宮規的人氣度何在!」
「論規矩是嗎?」裴珏冷笑道,「你見了朕既不下跪行禮,也不尊稱陛下,這又該如何懲戒?」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裴珏。
被裴珏的政敵抓進詔獄那一回,行刑的太監踢裂了我的膝蓋骨,這些年也沒怎麼養好。
別說跪了,就是走快了都會隱隱作痛。
當初太醫說我有可能再也沒法走路了,裴珏知道後,日日背著我去後花園逛,他說:「清清,從今後我便做你的雙腿,背著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後來他登基那一日,我本要隨著百官跪他,他一把扶住我,道「清清,你我夫妻一體,你不必對我用尊稱,也不必跪任何人。」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過難過,裴珏終於軟了語氣:「清清,阿雪已經說了,是不小心的,壞了再賠你一個便是。」
永結同心契,共化連理枝。
原來隻有我一個人記得。
我難忍胸口的憤懑,高聲道:「賠,她賠得起嗎?!」
沈雪吟望著我那堆成小山的珠寶首飾,忽然開口:「是,我賠不起!」
「我當初被迫嫁給逆臣,如今是罪臣遺孀,孤苦無依,孑然一身,自然比不得妹妹錦繡堆裡,什麼都有。」
「可我當初也是家中千嬌百寵的女兒,妹妹不該為了一塊廉價的玉佩,就如此折辱我。」
「我如今什麼都沒有了,唯剩一點可憐的自尊,妹妹也不肯放過嗎?」
恰到好處的窘迫與難堪,任誰看都會憐憫。
這些伎倆我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會。
我隻是不想對著裴珏用。
我有點累了。
我興致怏怏地道:「姐姐說笑了,你有什麼賠不起的?皇上不是剛送了你一棵珊瑚樹,我這殿中正缺個擺件,你賠給我吧。」
那珊瑚樹是沈雪吟母親的遺物,裴珏特地找回來哄她歡心的。
高貴的嫡女楚楚可憐,一朝得勢的庶女咄咄逼人。
裴珏忍無可忍:「是朕太過縱容你,才讓你如今變得如此跋扈。」
「朕能給你一切,把你捧上天,自然也能收回這一切。」
10
沈雪吟當晚又發起了高熱。
裴珏讓我禁足宮中,面壁思過,又把從前給我的一切,都給了沈雪吟。
如水的珠寶,各種山珍海味,流進了未央宮的側殿。
可是沈雪吟依舊鬱鬱寡歡,纏綿病榻。
這病來得氣勢洶洶,太醫說她積鬱成疾,繼續下去,性命堪憂。
我路過偏殿時,聽見裴珏心疼地問沈雪吟:「阿雪,你想要什麼?」
沈雪吟道:「皇上知道的,我此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沒等嫁給你。」
「要是能同你做夫妻,哪怕是一日我也S而無憾了。」
「人們都說,前世在天地見證下拜過堂的人,下輩子才會再遇見。」
「裴哥哥,此生無法與你相守,能不能讓我下輩子,先佔個先?」
裴珏終究還是心軟了:「阿雪,別說這樣的喪氣話了。朕娶你做皇後,好不好?」
「不好!」我本來在門邊聽牆角,如今心下一慌,直接推門進去,憤怒質問他,「裴珏,天子一諾千金,你答應過給我皇後之位的!」
裴珏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慌亂。
沈雪吟這時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
裴珏讓沈雪吟靠在他的懷裡,小心翼翼地幫她順氣,仿佛稍一用力,沈雪吟就會碎掉。
良久,裴珏才抬頭看向我:
「那一日你在小花園說,你不在乎帝王之愛,原來你在乎的,是這皇後之位?」
他又輕聲道:「可是清清,朕當初要娶的人……本就是她。」
「阿雪病重,唯一的願望就是同朕成親。」
「清清,難道你要見S不救嗎?」
11
我的倔毛病又犯了。
我知道我應該先假意服軟,拖延一下時間,再找人查一查沈雪吟這「絕症」。
可我卻頻頻走神,想起一些小事。
裴珏重新獲封太子那一日,東宮上下都在為他慶祝。
他卻帶我回到我們曾經居住的小院。
我們相互依偎,靜靜地看著窗戶上跳動的燭火。
他說:「清清,通往權力之巔的這條路,孤寂無邊,還好有你一路陪著我。」
「你要一直陪著孤,白首不相離。」
滿室燭光溫柔,裴珏目光繾綣。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點頭道:「好。」
如今他眉眼溫柔繾綣,隻是不再看向我的方向。
還是有些……不甘心。
我問他:「倘若,我說過,你若負我,我會永遠離開陛下,陛下還是決定要娶她嗎?」
「清清,朕封你為貴妃,不算辱沒你。」裴珏微微蹙眉,目光中有些不解,又有些高傲,「再說,你如今還能去得了哪裡?你這輩子都隻能留在這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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