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學很快給了我工作的地址:「生活費不至於,以江大美女你的才華,我們按比例分。」


 


若是四年前,我肯定胸有成竹,可現在,我已經生疏許多,沒了從前的自信。


 


好在,工作的時候,同學和團隊的其他人一直鼓勵我,讓我漸漸找回感覺。


 


在不用照顧孩子後,我再次真實地感覺到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裡,手握畫筆的我是多麼的自由無畏。


 


隻是,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陸祁年。


 


我們繪畫的地方是他朋友的一處會所,當我站在腳手架上滿身顏料畫畫的時候,他幹淨整潔地站在不遠處看著。


 


我一回頭,就對上了他的目光,我從他的眼睛裡似乎看到了一絲的恍然,像是在回憶過去。


 


當年,我們度蜜月去的法國,我在塞納河邊將他畫進我的畫裡,看到成品後,他眼中有著欣賞,他說他會好好賺錢,將來為我建一座藝術館,裡面都是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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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想著的卻是每天和他在一起,生兩個可愛的寶貝,過自己幸福的小日子。


 


但那三年裡,我怎麼都懷不上,我媽還急得幫我們找了老中醫。


 


現在回想,真的很可笑。


 


晚上,他朋友請吃飯,雖然我們作品還沒完成,同學覺得有些奇怪,但甲方的邀請很難拒絕。


 


陸祁年也在,坐在我對面。


 


我倒不怕他對我做什麼,這麼多人在,他總要顧及他的面子。


 


酒過三巡後,同學醉了,哀嘆純藝已S,大罵現在的人不懂藝術,甚至還問我:「江念,那個男人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大學沒畢業就和他結婚生子,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讓我們多少男生夢碎。」


 


「夢碎就算了,你還讓我心碎,我聽說他搶走孩子還不要你,換了是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你。」


 


他哭得眼淚一行行,和平常灑脫不羈的藝術家形象完全不一樣,然後砰地一聲倒在桌上睡去。


 


他還不知道「那個男人」就是坐在他對面的陸祁年,而陸祁年則平靜地品了一口紅酒。


 


陸祁年的朋友好像也不知道我和他的關系,喝得滿臉通紅的時候坐到我身邊:「江小姐,喝一杯。」


 


心衰忌飲酒,我拒絕了。


 


「喝一杯,我今天就給你們結尾款。」中年發福的男人噴著酒氣說道。


 


這讓我猶豫了,因為我們幾個都等著錢過年,這年頭,很多畫家都快養不活自己了。


 


但如果我喝了,萬一出現什麼並發症,我可能連年都過不去。


 


還是命要緊。


 


男人還在往我身上湊,我正要再次拒絕時,一聲脆響驚了所有的人,是陸祁年手中的酒杯掉落在了地上。


 


「抱歉,手滑了。」他雲淡風輕地說道。


 


男人神色一怔,隨即,堆起笑容走過去讓人拿新的酒杯過來,我也趁機去了廁所避一避。


 


12


 


我先吃了藥,又待了會兒,正準備回去的時候,看見陸祁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外面抽著煙。


 


他以前不抽煙,為了備孕。


 


我低頭準備從他身邊走過,他卻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將我拉進樓梯間。


 


這讓我想起第一次見他時,我被醉酒的男人拖進去,是他來救我。


 


可現在,卻是他將我拉進陰影裡。


 


「我們還沒離婚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昏黃的光線裡,他眼神暴戾。


 


「你什麼意思?」我反問。


 


「什麼意思?你剛才不是打算喝了那杯酒嗎?你就這麼缺錢?」


 


我當然缺錢:「是啊,我缺錢啊,陸總你這麼有錢,要不,把你的錢分一些給我,這樣,我就不用喝別人的酒了。」


 


他欺身過來,呼吸中是淡淡的酒味:「凡事都有代價,你想要錢,你可以付出什麼給我?」


 


我愣了一下,用力推開他跑了出去。


 


我還有什麼能給他?


 


回到包間後,我們找了個借口離開,陸祁年的朋友沒有再留我們喝酒,在陸祁年面前甚至還對我有些殷勤和小心。


 


第二天,我們就收到了尾款,同學分給我一萬塊,我不敢相信地問他是不是多給了,他說按比例就是這麼多,他還嫌低了呢。


 


他喝斷片了,完全不記得昨晚的痛哭流涕,這樣也好,免得大家都尷尬。


 


13


 


快過年了,我買了禮物去看辰辰,陸祁也在家,但不見徐檸的身影。


 


本來我想約在遊樂場見,可陸祁年不同意,理由是遊樂場太冷,會讓辰辰生病。


 


他難道不知道現在有室內遊樂場麼?


 


我陪著辰辰在房間玩,他全身都是名牌,手腳暖暖的,不再是以前總是捂不暖的涼。


 


他得到了很好的照顧,我也能全心地工作,可這些年,我被仇恨困住了心,現在才看清楚現實。


 


辰辰拿給我一個盒子,裡面裝的竟然全是珠寶鑽石,還有當初我賣掉的那條鑽石項鏈。


 


「媽媽,都給你。」辰辰大方地說道。


 


「爸爸給你的?」我問他。


 


辰辰點了點頭:「媽媽,爸爸的都是我的,我的都給媽媽,你等我喲。」


 


這讓我想起我爸去世前,他當時已經一無所有,他讓我和陸祁年離婚,說這樣還可以拿回一些財產。


 


可陸祁年早就預知了這一步,我就算離婚,也拿不到錢。


 


我爸後來又癲狂地對我說:「乖女兒,一定要生一個他的孩子,用孩子去爭財產,去啊,去找他。」


 


我不去,我無法再接受一個欺騙我的男人。


 


我爸重重打了我一耳光,罵我不孝,然後,從樓上跳了下去。


 


現在,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說讓我等他,等他繼承陸祁年的財產後全都給我。


 


「誰教你這樣說的?」我問辰辰。


 


小家伙擺弄著手裡的珠寶:「我自己想的呀。」


 


自己想的?這就是基因的強大嗎,讓他在這方面隨了陸祁年。


 


命運的圓圈終究還是接上了。 


 


14


 


吃飯的時候,陸祁年也和我們一起。


 


一家三口一起吃飯,這是我以前常幻想的場景,現在卻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林嫂在旁邊一直勸我多吃點,說我臉上沒血色,唇色也有些紫,說我口紅顏色沒有選好。


 


陸祁年也看著我,我怕被他瞧出什麼,於是低下頭。


 


下午離開的時候,我見到了徐檸,她想要進陸家,卻被攔住。


 


她看見我後,有些歇斯底裡:「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根本就不愛陸祁年了嗎,你這個騙子。」


 


然後,她又對站在臺階上的陸祁年說道:「祁年,她是回來報復你的,她當初找我要兩百萬請律師告你,還說分走你一半財產,去過好日子。」


 


「她早就有了別的男人,叫楊森,他們早就在一起了,你去給辰辰做個親子鑑定,他不一定是你的孩子。」


 


「我以後再也不亂發朋友圈了,祁年,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安保跑過來將她帶走,她還在哭喊:「隻有我對你是真心的,為什麼你總是看不見。」


 


我笑了一聲,真心這個東西啊,不值錢。


 


15


 


過年前,我一個人住在同學的畫室,我夢見了周恆,他站在我們高中部的檵木下,微笑地看著我。


 


後來那棵檵木變成了櫻桃樹,樹下的人也變成了陸祁年。


 


他的手裡小心翼翼地捧著什麼,我走過瞧,是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


 


我直覺那顆心髒是我的,伸手想要將心髒搶過來,卻從夢中驚醒。


 


我拿起畫筆將夢境畫了下來,一棵一半檵木一半櫻桃的樹下,是半張臉明朗半張臉冷冽的少年。


 


冰與火,血與歌。


 


完成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陸祁年來了,代駕將喝醉的陸祁年扶到沙發上,還讓我別忘了給五星好評。


 


我給林嫂打去電話讓司機來接,放下電話後卻發現陸祁年正看著我那幅畫。


 


他的眼睛裡起了風暴,有著一種要破壞一切的狠。


 


我立刻想要將畫拿走,他卻一把按住我的手:「你還想著他。」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後退,卻退不了,手機在桌上拿不到。


 


他的手指劃過畫上明朗少年的半張臉:「我也想做一個這樣的好人,可你爸毀了一切,我十歲就沒了父母,沒人教怎樣做個好人。」


 


「我本來也不想將你牽扯太深,我一次次讓你走,可你偏偏給我一顆又一顆糖,是你讓我上癮戒不掉,現在你卻想著那個想置我於S地的男人。」


 


「我那樣珍惜你,我抗住所有壓力,不讓你受傷害,你卻跟他跑了。你懷孕不讓我知道,寧願帶著孩子住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也不願找我。」


 


他脖上的青筋因憤怒而突出,好像我真的十惡不赦。


 


我也怒視著他:「是你算計我的,是你讓周恆帶我去的那個酒吧。」


 


「可我從未逼迫過你,是你自己一……」


 


啪地一聲,我打了他一耳光。


 


我知道是我的錯,是我一廂情願戀愛腦,誰都可以批評我,但他不能。


 


他擦掉嘴角的血:「江念,你沒有心。」


 


我被他抱了起來壓到桌上,我拼命掙扎,可他輕而易舉就能將我按住,動彈不得。


 


心髒急速的跳動我讓呼吸困難,耳朵裡的鳴叫劇烈,陸祁年的臉也漸漸變得模糊。


 


我感覺我快要S了。


 


16


 


我沒S成,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醫院。


 


有人在說話:「她已經脫離危險,好好休養,沒多大問題。」


 


「她還能活多久。」是陸祁年的聲音。


 


「不要做劇烈運動,注意飲食,保持愉悅的心情,和你白頭到老沒問題,隻是孩子是不能再生了。」


 


白頭到老?


 


這個醫生,真能忽悠。


 


醫生走後,陸祁年坐在我身邊握住我的手:「對不起。」


 


我抽回手:「我原諒你了。」


 


我已經不想在乎了。


 


出院後,我們拿了離婚證,過程很順利。


 


「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再見有些傷心髒。」我微笑著說道。


 


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話語說出。


 


「你也放手吧,就像當年我把辰辰交給你一樣,你會發現世界還有別的精彩。」


 


他沉默良久後點了點頭:「你……好好保重身體。」


 


「我會的。」說完我轉身離去。


 


我沒有回頭,徑直大步向前。


 


陸祁年將一部分股份給了我,他或許真如他所說,珍惜我、喜歡我,可這樣的喜歡建立在傷害之上,我承受不起, 也忘不掉。


 


「我的孩子,不會給你。」我不會把辰辰給他的。


 


「東在」火並不是因為我畫得多麼的優秀, 而是有網友腦洞大開,給這幅畫編了很多悽慘絕美的故事。


 


什麼天使與惡魔,什麼相愛相S, 什麼兄弟阋牆……


 


我不想周恆被消費,聯系平臺打算刪除,可還沒等我等到回復,視頻就不見了, 全網消失。


 


能做到這一步的, 隻有陸祁年。


 


但這次也給我們團隊帶來了很大的流量, 我們開始做短視頻,我們用畫講生活,講故事,粉絲越來越多, 不到兩年,粉絲量就快到一千萬。


 


同學高呼純藝沒S絕, S而復生了。


 


我們開始辦展覽,第一站就是北城。


 


林嫂帶著辰辰來了, 辰辰還邀請了幼兒園的同學, 驕傲地向他們介紹:「這是我媽媽, 這個畫展是我媽媽開的,這些畫是我媽媽畫的。」


 


現在的他性格活潑開朗, 不再是那個隻會哭的怯弱小男孩了。


 


林嫂看著畫,也忍不住落淚:「你爸媽看到, 一定會為你高興的。」


 


是啊,他們會開心吧,我終於有了自己的目標和生活。


 


17


 


巡展的最後一站是南城,展覽館坐落在南國的木棉花樹間, 展覽館是新建的,館主沒有出現過,一直是工作人員配合我們。


 


為期一周的展覽結束後,打包整理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幅熟悉的畫作。


 


塞納河邊,溫柔的夕陽裡, 是陸祁年。


 


這幅畫之前並未出現,不知什麼時候被掛在這個角落。


 


所以, 這座藝術館是陸祁年的。


 


他將當年的承諾放在了這裡, 可我已經不需要了。


 


工作人員交給我一份文件,是一份贈與合同, 陸祁年要把美術館送給我。


 


我對工作人員說道:「幫我轉贈給政府吧。」


 


當所有畫作打包裝車後,一束煙火在天空綻放,絢爛了半個天空。


 


嚇得我心髒撲通通地跳,同事們卻很興奮。 


 


「好漂亮, 好久沒有看煙火了。」


 


「南城竟然能放煙花?」


 


「馬上就要過年了, 慶祝一下也好。」


 


在這煙火裡,我的心跳漸漸平復下來,我將手放在心髒處,也開始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盛景。


 


東隅已逝, 桑榆非晚,辭暮爾爾,煙火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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