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很快給了我工作的地址:「生活費不至於,以江大美女你的才華,我們按比例分。」
若是四年前,我肯定胸有成竹,可現在,我已經生疏許多,沒了從前的自信。
好在,工作的時候,同學和團隊的其他人一直鼓勵我,讓我漸漸找回感覺。
在不用照顧孩子後,我再次真實地感覺到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裡,手握畫筆的我是多麼的自由無畏。
隻是,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陸祁年。
我們繪畫的地方是他朋友的一處會所,當我站在腳手架上滿身顏料畫畫的時候,他幹淨整潔地站在不遠處看著。
我一回頭,就對上了他的目光,我從他的眼睛裡似乎看到了一絲的恍然,像是在回憶過去。
當年,我們度蜜月去的法國,我在塞納河邊將他畫進我的畫裡,看到成品後,他眼中有著欣賞,他說他會好好賺錢,將來為我建一座藝術館,裡面都是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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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想著的卻是每天和他在一起,生兩個可愛的寶貝,過自己幸福的小日子。
但那三年裡,我怎麼都懷不上,我媽還急得幫我們找了老中醫。
現在回想,真的很可笑。
晚上,他朋友請吃飯,雖然我們作品還沒完成,同學覺得有些奇怪,但甲方的邀請很難拒絕。
陸祁年也在,坐在我對面。
我倒不怕他對我做什麼,這麼多人在,他總要顧及他的面子。
酒過三巡後,同學醉了,哀嘆純藝已S,大罵現在的人不懂藝術,甚至還問我:「江念,那個男人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大學沒畢業就和他結婚生子,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讓我們多少男生夢碎。」
「夢碎就算了,你還讓我心碎,我聽說他搶走孩子還不要你,換了是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你。」
他哭得眼淚一行行,和平常灑脫不羈的藝術家形象完全不一樣,然後砰地一聲倒在桌上睡去。
他還不知道「那個男人」就是坐在他對面的陸祁年,而陸祁年則平靜地品了一口紅酒。
陸祁年的朋友好像也不知道我和他的關系,喝得滿臉通紅的時候坐到我身邊:「江小姐,喝一杯。」
心衰忌飲酒,我拒絕了。
「喝一杯,我今天就給你們結尾款。」中年發福的男人噴著酒氣說道。
這讓我猶豫了,因為我們幾個都等著錢過年,這年頭,很多畫家都快養不活自己了。
但如果我喝了,萬一出現什麼並發症,我可能連年都過不去。
還是命要緊。
男人還在往我身上湊,我正要再次拒絕時,一聲脆響驚了所有的人,是陸祁年手中的酒杯掉落在了地上。
「抱歉,手滑了。」他雲淡風輕地說道。
男人神色一怔,隨即,堆起笑容走過去讓人拿新的酒杯過來,我也趁機去了廁所避一避。
12
我先吃了藥,又待了會兒,正準備回去的時候,看見陸祁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外面抽著煙。
他以前不抽煙,為了備孕。
我低頭準備從他身邊走過,他卻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將我拉進樓梯間。
這讓我想起第一次見他時,我被醉酒的男人拖進去,是他來救我。
可現在,卻是他將我拉進陰影裡。
「我們還沒離婚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昏黃的光線裡,他眼神暴戾。
「你什麼意思?」我反問。
「什麼意思?你剛才不是打算喝了那杯酒嗎?你就這麼缺錢?」
我當然缺錢:「是啊,我缺錢啊,陸總你這麼有錢,要不,把你的錢分一些給我,這樣,我就不用喝別人的酒了。」
他欺身過來,呼吸中是淡淡的酒味:「凡事都有代價,你想要錢,你可以付出什麼給我?」
我愣了一下,用力推開他跑了出去。
我還有什麼能給他?
回到包間後,我們找了個借口離開,陸祁年的朋友沒有再留我們喝酒,在陸祁年面前甚至還對我有些殷勤和小心。
第二天,我們就收到了尾款,同學分給我一萬塊,我不敢相信地問他是不是多給了,他說按比例就是這麼多,他還嫌低了呢。
他喝斷片了,完全不記得昨晚的痛哭流涕,這樣也好,免得大家都尷尬。
13
快過年了,我買了禮物去看辰辰,陸祁也在家,但不見徐檸的身影。
本來我想約在遊樂場見,可陸祁年不同意,理由是遊樂場太冷,會讓辰辰生病。
他難道不知道現在有室內遊樂場麼?
我陪著辰辰在房間玩,他全身都是名牌,手腳暖暖的,不再是以前總是捂不暖的涼。
他得到了很好的照顧,我也能全心地工作,可這些年,我被仇恨困住了心,現在才看清楚現實。
辰辰拿給我一個盒子,裡面裝的竟然全是珠寶鑽石,還有當初我賣掉的那條鑽石項鏈。
「媽媽,都給你。」辰辰大方地說道。
「爸爸給你的?」我問他。
辰辰點了點頭:「媽媽,爸爸的都是我的,我的都給媽媽,你等我喲。」
這讓我想起我爸去世前,他當時已經一無所有,他讓我和陸祁年離婚,說這樣還可以拿回一些財產。
可陸祁年早就預知了這一步,我就算離婚,也拿不到錢。
我爸後來又癲狂地對我說:「乖女兒,一定要生一個他的孩子,用孩子去爭財產,去啊,去找他。」
我不去,我無法再接受一個欺騙我的男人。
我爸重重打了我一耳光,罵我不孝,然後,從樓上跳了下去。
現在,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說讓我等他,等他繼承陸祁年的財產後全都給我。
「誰教你這樣說的?」我問辰辰。
小家伙擺弄著手裡的珠寶:「我自己想的呀。」
自己想的?這就是基因的強大嗎,讓他在這方面隨了陸祁年。
命運的圓圈終究還是接上了。
14
吃飯的時候,陸祁年也和我們一起。
一家三口一起吃飯,這是我以前常幻想的場景,現在卻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林嫂在旁邊一直勸我多吃點,說我臉上沒血色,唇色也有些紫,說我口紅顏色沒有選好。
陸祁年也看著我,我怕被他瞧出什麼,於是低下頭。
下午離開的時候,我見到了徐檸,她想要進陸家,卻被攔住。
她看見我後,有些歇斯底裡:「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根本就不愛陸祁年了嗎,你這個騙子。」
然後,她又對站在臺階上的陸祁年說道:「祁年,她是回來報復你的,她當初找我要兩百萬請律師告你,還說分走你一半財產,去過好日子。」
「她早就有了別的男人,叫楊森,他們早就在一起了,你去給辰辰做個親子鑑定,他不一定是你的孩子。」
「我以後再也不亂發朋友圈了,祁年,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安保跑過來將她帶走,她還在哭喊:「隻有我對你是真心的,為什麼你總是看不見。」
我笑了一聲,真心這個東西啊,不值錢。
15
過年前,我一個人住在同學的畫室,我夢見了周恆,他站在我們高中部的檵木下,微笑地看著我。
後來那棵檵木變成了櫻桃樹,樹下的人也變成了陸祁年。
他的手裡小心翼翼地捧著什麼,我走過瞧,是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
我直覺那顆心髒是我的,伸手想要將心髒搶過來,卻從夢中驚醒。
我拿起畫筆將夢境畫了下來,一棵一半檵木一半櫻桃的樹下,是半張臉明朗半張臉冷冽的少年。
冰與火,血與歌。
完成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陸祁年來了,代駕將喝醉的陸祁年扶到沙發上,還讓我別忘了給五星好評。
我給林嫂打去電話讓司機來接,放下電話後卻發現陸祁年正看著我那幅畫。
他的眼睛裡起了風暴,有著一種要破壞一切的狠。
我立刻想要將畫拿走,他卻一把按住我的手:「你還想著他。」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後退,卻退不了,手機在桌上拿不到。
他的手指劃過畫上明朗少年的半張臉:「我也想做一個這樣的好人,可你爸毀了一切,我十歲就沒了父母,沒人教怎樣做個好人。」
「我本來也不想將你牽扯太深,我一次次讓你走,可你偏偏給我一顆又一顆糖,是你讓我上癮戒不掉,現在你卻想著那個想置我於S地的男人。」
「我那樣珍惜你,我抗住所有壓力,不讓你受傷害,你卻跟他跑了。你懷孕不讓我知道,寧願帶著孩子住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也不願找我。」
他脖上的青筋因憤怒而突出,好像我真的十惡不赦。
我也怒視著他:「是你算計我的,是你讓周恆帶我去的那個酒吧。」
「可我從未逼迫過你,是你自己一……」
啪地一聲,我打了他一耳光。
我知道是我的錯,是我一廂情願戀愛腦,誰都可以批評我,但他不能。
他擦掉嘴角的血:「江念,你沒有心。」
我被他抱了起來壓到桌上,我拼命掙扎,可他輕而易舉就能將我按住,動彈不得。
心髒急速的跳動我讓呼吸困難,耳朵裡的鳴叫劇烈,陸祁年的臉也漸漸變得模糊。
我感覺我快要S了。
16
我沒S成,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醫院。
有人在說話:「她已經脫離危險,好好休養,沒多大問題。」
「她還能活多久。」是陸祁年的聲音。
「不要做劇烈運動,注意飲食,保持愉悅的心情,和你白頭到老沒問題,隻是孩子是不能再生了。」
白頭到老?
這個醫生,真能忽悠。
醫生走後,陸祁年坐在我身邊握住我的手:「對不起。」
我抽回手:「我原諒你了。」
我已經不想在乎了。
出院後,我們拿了離婚證,過程很順利。
「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再見有些傷心髒。」我微笑著說道。
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話語說出。
「你也放手吧,就像當年我把辰辰交給你一樣,你會發現世界還有別的精彩。」
他沉默良久後點了點頭:「你……好好保重身體。」
「我會的。」說完我轉身離去。
我沒有回頭,徑直大步向前。
陸祁年將一部分股份給了我,他或許真如他所說,珍惜我、喜歡我,可這樣的喜歡建立在傷害之上,我承受不起, 也忘不掉。
「我的孩子,不會給你。」我不會把辰辰給他的。
「東在」火並不是因為我畫得多麼的優秀, 而是有網友腦洞大開,給這幅畫編了很多悽慘絕美的故事。
什麼天使與惡魔,什麼相愛相S, 什麼兄弟阋牆……
我不想周恆被消費,聯系平臺打算刪除,可還沒等我等到回復,視頻就不見了, 全網消失。
能做到這一步的, 隻有陸祁年。
但這次也給我們團隊帶來了很大的流量, 我們開始做短視頻,我們用畫講生活,講故事,粉絲越來越多, 不到兩年,粉絲量就快到一千萬。
同學高呼純藝沒S絕, S而復生了。
我們開始辦展覽,第一站就是北城。
林嫂帶著辰辰來了, 辰辰還邀請了幼兒園的同學, 驕傲地向他們介紹:「這是我媽媽, 這個畫展是我媽媽開的,這些畫是我媽媽畫的。」
現在的他性格活潑開朗, 不再是那個隻會哭的怯弱小男孩了。
林嫂看著畫,也忍不住落淚:「你爸媽看到, 一定會為你高興的。」
是啊,他們會開心吧,我終於有了自己的目標和生活。
17
巡展的最後一站是南城,展覽館坐落在南國的木棉花樹間, 展覽館是新建的,館主沒有出現過,一直是工作人員配合我們。
為期一周的展覽結束後,打包整理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幅熟悉的畫作。
塞納河邊,溫柔的夕陽裡, 是陸祁年。
這幅畫之前並未出現,不知什麼時候被掛在這個角落。
所以, 這座藝術館是陸祁年的。
他將當年的承諾放在了這裡, 可我已經不需要了。
工作人員交給我一份文件,是一份贈與合同, 陸祁年要把美術館送給我。
我對工作人員說道:「幫我轉贈給政府吧。」
當所有畫作打包裝車後,一束煙火在天空綻放,絢爛了半個天空。
嚇得我心髒撲通通地跳,同事們卻很興奮。
「好漂亮, 好久沒有看煙火了。」
「南城竟然能放煙花?」
「馬上就要過年了, 慶祝一下也好。」
在這煙火裡,我的心跳漸漸平復下來,我將手放在心髒處,也開始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盛景。
東隅已逝, 桑榆非晚,辭暮爾爾,煙火年年。
我和周柏言分分合合三年。人人都說,京圈太子爺要為了一個小啞巴上岸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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