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你這樣會讓別人誤會的。」他依舊在拒絕。
我急忙解釋:「你也幫過我啊,那時候,要不是你救我,我可能已經被那人……報答你是應該的。」
他深邃的眼眸看著我,我的臉不由燙了起來。
就在我手足無措想要離開的時候,他卻拉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我們是怎麼吻到一起的,我們都很生澀,但我很開心,甚至做好了更進一步的準備。
可最後,他卻推開了我,他說讓我給他一些時間,他會堂堂正正和我在一起。
我以為他是尊重我、疼惜我,卻沒想到他是在玩欲擒故縱。
他每次給我一點點糖,這樣,我就會為了下一次的糖,而無法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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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次進修和他一起同去的其他精英員工,也在他的拉攏下,成了他後來報復奪權的幫手。
7
給辰辰洗完澡後,我喂他吃了藥,讓他先睡,然後我去洗。
哗啦啦的水聲之間我聽見外面咚的一聲,我以為是辰辰下床喝水摔倒了,忙裹了浴巾出去,迎面卻撞上陸祁年。
他一身的酒氣,還穿著今天剪彩時的風衣,眼尾浸著紅。
「你……你怎麼進來的?」我緊張地問道。
我最怕他喝酒,尤其是那種半醉不醉時,他會介於理智與失控之間,借著夫妻之名,將他內心的仇恨報復在我身上。
那時候我滿心都是他,以為他是太愛我,所以就算難受我也會忍耐,後來才知道自己多麼可笑。
此時此刻,他像極了那樣的狀態。
他有些煩躁地扯開領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目光帶著侵略性地看著我。
我並不認為這是對我還餘情未了,他隻是對我當初敢從他眼皮子底下和周恆逃走的不甘罷了。
我也並不怕他,辰辰還在這裡,他總不會當著孩子的面將我怎樣。
「你出去,要不然,我報警了。」我拿起電話。
「報警?」他輕笑一聲,「你可以讓他們來,正好把孩子的事也解決一下。」
他深知我的軟肋,所以有恃無恐。
辰辰在一旁哭了起來,他很害怕陸祁年。
我忙過去安撫,陸祁年看著我倆:「你把他養得太嬌氣了,一點男孩子的陽剛都沒有。」
我沒有反駁,辰辰是喜歡哭,但這不是他的錯,是我讓他從出生就沒有安全感,所以他比其他孩子更敏感、膽小一些。
「你走吧,孩子的事我也可以明確地回復你,我不會放棄撫養權,我們法庭見,你準備好撫養費。」我已經下定決心。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為了孩子更好的生活,該爭取的我必須爭取。
陸祁年突然欺身過來,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與他對視,語氣中帶著戾氣:「是因為覺得找到了新的依靠,所以敢這樣對我嗎?」
新的依靠?
我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他力氣很大,捏得我很疼,可不管我怎麼用力,也掰不開他的手。
辰辰撲過來,對他又打又咬:「大壞蛋,不準打我媽媽,不準打我媽媽……」
剛才還害怕到哭的小人兒,現在為了我勇敢站出來面對比他強大數倍的存在。
「吵什麼吵啊,還讓不讓人睡了。」隔壁有人過來敲門。
陸祁年終於松了手,他怔怔地看了看他的手,過了一會兒道:「還有兩天時間,你應該好好珍惜。」
他說「珍惜」這兩個字的時候,好像給了我莫大的恩賜。
我們舉行婚禮那天,他當著親朋好友的面也說過這兩個字:「江念,我會珍惜你一輩子。」
他說得那樣情真意切,就連我爸那樣極擅察人心的人也沒看出端倪。
我爸原本是想我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人,但陸祁年太過優秀耀眼,我爸說,比起我這個女兒,陸祁年更像他的血脈,夠拼,夠狠,有資格做陸家的女婿。
後來我才知道,陸祁年就是學我爸年輕時那些手段,並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我不會把辰辰給你的。」我重復著話語。
「江念,你為什麼總是這麼自私。」陸祁年留下這樣一句話後離開了。
我這時候還固執地認為我可以留住孩子。
可是我忘了,我的人生本就寫滿了離別。
8
陸祁年走後,我問了前臺為什麼他可以進我房間。
前臺說,在我和辰辰入住後不久,這裡就被他買下了,給的價格讓原來的老板笑得合不攏嘴。
你看,他總是能輕而易舉讓人逃無可逃。
因為這一鬧,辰辰當晚就高燒到驚厥,還伴著狗吠般的咳嗽,是急性喉炎的症狀,會要人命。
我急忙背著他去了醫院,快天亮的時候,辰辰終於退燒,可我卻暈倒了。
醒來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我得了心衰,一種有錢也無法完全治愈隻能延緩衰竭的病。
可我還不到三十歲啊,怎麼就心衰了呢?
「我還有多久能活?」我問醫生。
醫生回答道:「你還年輕,發現得又早,保持積極樂觀的心態,按時服藥,好好休息,沒並發症的話,活個十年甚至二十年沒問題。」
「那如果出現並發症呢?」
醫生頓了頓:「那會很危險,隨時都有S亡的可能。」
辰辰這時候突然抬頭看著我,我下意識地捂住他的耳朵,他還不知道S亡是什麼,我也不想現在就讓他知道。
我抱著辰辰怔怔地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直到徐檸出現在我眼前。
她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我以前常穿的衣服款式,用著我常用的一款香水,仿佛另一個我。
「念念,把孩子給陸祁年吧,這樣對大家都好。」她說話倒是不像以前那樣怯弱了。
「大家也包括你嗎?」我問她。
她嘆了一聲,拿出一張銀行卡:「念念,我一直記得你對我的好,這裡有兩百萬,隻要你把辰辰給陸祁年,隻要你保證以後再也不見孩子,不出現在我們面前,這錢就是你的。你可以繼續出國學藝術,你畫畫那麼好,中斷太可惜了。」
兩百萬,以她的能力,四年時間不可能掙到。
我明白了:「是陸祁年讓你來的?」
她卻搖了搖頭:「不是,是我自己來找你的,錢也是我這些年存的,你不要誤會。」
我回道:「想當初你連西餐廳都去不起,吃飯都是我付賬,沒想到短短四年,你卻能存到兩百萬,你是早就站隊陸祁年了吧,你也出賣了我。」
她被我戳穿了謊言,便也不再掩飾了:「念念,你和陸祁年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就算你生了這個孩子,也綁不住他的。」
「孩子給我們後,你還可以去尋找幸福,我看那個叫楊森的就不錯,他也是搞藝術的,你們興趣一致,會生活美滿的,你還可以再有孩子。」
「念念,你一定要聽話,我不會害你的。」
她知道我在醫院,也知道楊森,原來我被監視了。
見我不說話,徐檸直接將卡塞進我手裡:「孩子交給我,我立刻就告訴你密碼。」
她是這樣迫不及待。
我拿著這張薄薄的卡片,看著眼前溫婉可人的女子,笑了笑:「徐檸,不如你現在就告訴我密碼吧,我拿著這錢去請律師,和陸祁年打離婚官司,他現在身價應該已經百億了吧,等我分到他一半的錢,我再分一半給你,我們都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徐檸握住我的手:「念念,你別這樣,我是真心為你好。」
我將手抽出:「你不是為我好,你是錢和陸祁年都想要,作為曾經的朋友,我提醒你一句,想要討陸祁年的喜歡,就不要模仿我。」
徐檸終於不再掩飾,她從我手中拿回銀行卡:「江念,你會後悔的。」
是啊,我當然會後悔,兩百萬呢。
我看向天空,密密的雲層,紛紛的雪,一絲光也沒有啊。
9
夜幕降臨的時候,我給陸祁年打去電話:「我可以把辰辰給你,但要保證我的探視權。」
「嗯。」他應了一聲,聲音帶著些許愉悅。
他贏了,自然是開心的。
「找個時間,我們把離婚證拿了吧,或者,你那邊起訴離婚也可以,聽說這樣沒有離婚冷靜期。」我繼續說道。
電話那頭久久沒有聲音,就在我以為是信號不好的時候,陸祁年的聲音冷冷傳來:「我會讓律師通知你。」
掛了電話後,給辰辰訂的蛋糕到了。
今天並不是他的生日,但他喜歡吃蛋糕,可我很少給他買,總要好好滿足他一次。
他高興壞了,在他開心吃蛋糕的時候,我告訴他陸祁年是他爸爸。
他歪著頭看著我:「原來我有爸爸呀。」
我愣了一下,我一直以為他還小,還不懂「爸爸」是什麼,現在看來他都知道。
是啊,他是小,又不是傻。
我告訴他,我最近要去教哥哥姐姐們畫畫,會很忙,沒時間照顧他,讓他先去爸爸那裡。
他想了想,答應了:「媽媽,你一定要好好的呀。」
我心中一陣酸楚,笑著在他小臉蛋上親了一下:「好啊,媽媽一定會好好的。」
10
第三天,陸祁年沒有來,來的是徐檸和我家以前的司機和保姆。
陸祁年是懂S人誅心的。
徐檸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我面前:「我說過你會後悔的,你看看你,現在孩子不但要給我,錢還一分得不到。」
我沒有說話,隻一件件地收拾辰辰的衣物。
保姆林嫂攔住我,聲音有些哽咽:「念念,別收拾了,所有的東西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人過去就行。」
林嫂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來照顧我,對我而言,她似我半個母親,此刻她眼中有淚,想來也是為我難過。
而且這些廉價的衣服的確沒必要帶了,最後,我隻給辰辰帶了他睡覺時必須抱著的小被子。
我請求林嫂:「林嫂,辰辰就麻煩您費心照顧了。」
林嫂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會像照顧你一樣照顧他的。念念,你瘦了好多,你要好好保重啊。」
「嗯,我會的。」
離開的時候,我最後親了親辰辰,他也親了親我,我看到他眼中有淚花,可三歲半的他已經學會咬緊小小的嘴巴,不讓眼淚流下來。
他應該是無憂無慮、自在灑脫的,而不是跟著我在窮困中學會忍耐。
他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成長,代價是幼年自傷。
陸祁年說得很對,是我太自私了。
我拿出四年前用過的電話卡,重新插入手機,瞬間,無數條未接電話和信息湧入,竟然沒有被停機銷號,可能是我當年話費充得足夠多,我也記不清了。
這些未接電話和信息有同學朋友的,有林嫂徐檸的,也有陸祁年的。
他的每一條信息都夾雜著怒氣,最後一條信息是:「最好永遠別讓我找到你們。」
現在他找到我了,倒也沒有S了我,不像以前那個不擇手段的他。
或許,他曾經的憎恨在這四年的時間裡也消磨成了不在意。
我看了下朋友圈,最新的一條動態是徐檸五分鍾前發的照片。
照片是在車上,照片裡有她、小心翼翼的辰辰和面無表情的陸祁年,勞斯萊斯的星空頂美輪美奂,配文是:「美好的一天。」
原來陸祁年來了。
下面有好幾個我們的共同好友的點贊和評論:
「你的孩子?好帥,好可愛。」
「和陸祁年有點像啊,不會是你們的孩子吧。」
「什麼時候和陸祁年在一起的,沒聽你說啊。」
徐檸回復了一個可愛的表情。
我看著照片上的陸祁年,果然如網上所說,男人隻對爭撫養權感興趣,對養孩子根本不在意。
可過了一會兒,這條朋友圈卻被刪除了,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看著朋友圈裡故人們的故事,下定決心回去。
那裡是我成長的地方,我的關系網、人脈和榮譽全在那裡。
我,要活下去。
11
三天後,我結了兼職的工資,坐上了回北城的火車。
回到北城後,我先去看了我爸媽。明明有那麼多的話想說話,可我最後卻一句話也說不出,隻靜靜地在他們墓前坐了一下午。
然後,我又去看了周恆。
他的墓打掃得幹幹淨淨,擺放著鮮花水果,應該是家人常來。
墓碑上照片裡的他陽光清澈,他S的時候才二十五歲。
臨S前,他躺在血泊裡向我說他後悔了,後悔讓陸祁年走進我的生命。
他還說對不起,請我原諒他。
那時候,我還來不及回答,他就閉上了眼睛,現在我對他說:「我從未怪過你,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山風吹拂,墓前的小柏樹搖啊搖,像他少年時活潑的樣子。
風止樹停,我告訴他,來年吃青團的時候,我再來看他,會給他帶一束他最喜歡的白花檵木。
傍晚的時候,我去了我曾經的家,別墅裡已經住了別人,花園裡的花木也被替換,隻剩我結婚時和陸祁年一起種下的櫻桃樹還在。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我從未見它結出的櫻桃,隻見過它花開時的純潔清新。
我沒有立刻去看辰辰,雖然我無比想念,一遍遍地看著他的照片。
但現在,我們才分開三天,他要慢慢習慣我不在他身邊的日子。
陸祁年的律師也沒聯系我,或許是因為年關將至,業務繁忙。
這樣也好,我可以去工作。
11
朋友圈有大學同學抱怨年前活太多做不完,我給他發去消息問要不要幫手,給個生活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