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姐在我年幼時進了宮,成了嫻妃身邊的一個宮女。


 


我們家族乃是醫藥世家,專攻婦人之術。


 


阿姐很快便因為替嫻妃調配出了駐顏的香粉而受到重用。


 


可那日伺候膳食時,皇帝贊了阿姐一句心靈手巧。


 


嫻妃面上端的溫婉良善,可背地裡卻命人剜了阿姐的眼,將她折磨至S。


 


七年後,嫻妃的舊疤痕發作,流血不止,滿殿的奴婢跪了一地。


 


隻有我膝行至她面前,呈上了一小盒藥脂。


 


“奴婢願為娘娘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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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青鸞殿裡,烏壓壓的奴婢跪了一地。


 


上首的嫻妃面色黑沉,手臂上一道鮮紅的傷口正不斷向下滲著膿血。


 


那是多年前狩獵時,嫻妃替皇帝擋下的舊傷。


 


太醫院人才輩出,這傷原本不該惡化至此,可嫻妃最是愛惜她那身雪白的肌膚,不肯落下半分疤痕,私自用了祛疤的藥膏,那傷口才會時至今日都時常發作。


 


我跪在她面前,輕手輕腳地替嫻妃上藥,卻被嫻妃眼尖的貼身侍女發現,劈手奪下了我手中的瓷瓶:


 


“賤婢!你竟敢私自偷換娘娘的藥?!!”


 


那貼身侍女狠狠地一掌將我摑倒在地,就在第二掌即將落在我面上時,嫻妃玉臂微抬,鳳眸中的狠辣散去,舒適的神情在她面上浮現。


 


“這是什麼藥……本宮的手,竟然沒那麼疼了?”


 


我趕忙垂首稟告,語氣恭順:


 


“回稟娘娘,奴婢的父親是個江湖遊醫,頗通醫術,這是他留下來的藥脂,能消腫祛疤,美容養顏。”


 


嫻妃的眼睛亮了亮,看上去有了幾分興致,她容顏舒展,輕笑幾聲:


 


“你一個奴婢,倒也有這難得的本事。”


 


“往後,你便侍奉本宮梳洗吧。”


 


……


 


嫻妃的傷在藥脂的滋養下好的飛快,不過半月,莫說疤痕了,就連一絲痕跡都不曾留下。


 


甚至連帶著嫻妃手臂上的肌膚,也更加柔嫩光滑。


 


疤痕徹底消失那天,嫻妃承寵。


 


一夜春宵後,她心情甚好,貼身宮女伺候她洗漱時,她睨了我一眼: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茯苓。”


 


她勾了勾唇角,將桌上的金簪扔在我腳邊,像在施舍一條路邊的野狗。


 


“本宮的傷,真是多虧了你那罐藥脂。”


 


我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連連叩首,目光掃過她那徹底愈合的手臂。


 


那裡看起來已經完全愈合了,甚至完全看不出那裡曾有一道猙獰恐怖的傷疤。


 


可事實上嘛...


 


藥脂裡的好東西,此刻早已滲透了嫻妃的肌膚,鑽入了她的筋脈。


 


若阿姐還在,見我此舉估計會氣得揪我耳朵教訓我幾句,可是她如今不在了。


 


——那便再也沒有人攔得住我了。


 


2.


 


我家乃是醫藥世家,專攻女子症候。調養體質、美容養顏……皆是家門祖輩傳承。


 


阿姐聰慧,兼之她日夜努力研習,在年歲極小時便已展露了過人的天賦。


 


可我是個異類。


 


我對那些祖傳的醫術藥脂興致缺缺,獨獨喜愛研究屍體。


 


那些旁人避之不及的可怖屍體,卻是我眼中最好的玩具。


 


所有人都說我是個怪物,隻有阿姐,她制止了想要將我關起來的阿爹阿娘,將我抱在懷裡安慰著:“小伏不是怪物。”


 


她那時候年紀雖小,可已經是遠近聞名的姜神醫。


 


阿爹阿娘早已默認了阿姐便是家族的繼承人。


 


阿姐執意要護著我,他們便也無奈地應了下來,隻是對外極少提起我這個小女兒。


 


阿姐十八歲那年,入宮成了宮女,她臨走那日,笑眯眯地摸著我的頭,溫聲哄我:


 


“等阿姐回來,便給小伏買一座大宅子,好不好?”


 


可我沒等到阿姐的大宅子。


 


那日黃昏,我從城郊的亂葬崗回家時,家早已被燒成了一片廢墟。


 


阿爹阿娘的屍首被拋在街頭,S不瞑目,身上各種傷口看的我遍體生寒。


 


和我爹娘相熟的嬸子含著一泡淚來抱我,她口中低聲怒罵著什麼,直到我湊近才聽清:


 


“造孽阿,造孽啊!作甚要害S著一家子好人吶……”


 


鎮子裡的人都沉默地看著我,眼裡都是憐憫。


 


他們是知道我的,那個明面上不曾被提到的姜家小女兒,那個日日往亂葬崗跑的小怪物。


 


可他們沒向嫻妃派來的人透露一字一句。


 


阿姐心善,常常不收那些貧苦女子的診金,甚至還會自掏腰包替她們抓藥。


 


“女子在這世道過的本就不易,若連醫者都不存憐憫之心,她們也太可憐了些。”


 


那時,阿姐眉目間滿是悲憫的慈悲之色,像極了廟宇裡的菩薩神佛。


 


……


 


我面無表情地掙脫嬸子的懷抱,嬌小的身體蹲在阿爹阿娘的屍首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們灰白的皮膚。


 


阿姐上月遞了消息回家,說自己在最受寵的嫻妃娘娘身邊伺候,想來很快便能攢夠一套宅子。


 


她做的很好,配置的藥脂令嫻妃容光煥發,得了嫻妃青眼。


 


可嫻妃善妒,皇帝見她容顏回春,誇了一句阿姐心靈手巧,她面上不露聲色,可轉頭騙來了阿姐的藥脂方子,便將阿姐凌虐致S。


 


斬草除根,嫻妃派人S了阿爹阿娘,連那宅子都燒成了一捧灰。


 


我家的好人都S光了。


 


隻留下了我這個怪物。


 


那時我才十二歲,沉默著收斂了家人的屍首,帶上微薄的盤纏便朝著京城出發了。


 


嫻妃,李靜華。


 


這個名字,是我無數夜晚咬碎了牙根,也要支撐下去的動力。


 


3.


 


嫻妃是當今聖上心尖尖上的女人。


 


當年聖上式微之時,已經嫁了人的嫻妃救了他一命,而後又帶著她身後的李家和沈家站在皇帝身後,將他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一步步扶上帝王寶座。


 


陛下登基後,沈將軍暴斃,皇帝便以半副皇後的儀駕將她迎入宮中。


 


此後多年,盛寵不衰。


 


若非她的身份實在尷尬,這位陛下隻怕會廢了自己的嫡妻,扶她做這一國之後。


 


可即使她隻是嫻妃,也已經足夠得意。


 


她手中握著協理六宮的大權,又有皇帝的偏心,這些年來幾乎逼得皇後毫無容身之地,隻能以潛心禮佛的名頭避過嫻妃的鋒芒。


 


此時的嫻妃正眯起眼,塗著鮮紅蔻丹的指抬起我的下巴,漫不經心般問道:


 


“茯苓,你這張臉當真是生的出挑。”


 


心頭陡然一跳,我努力做出膽怯的卑微模樣,嫻妃嗤笑一聲,隨手拋給我一柄匕首。


 


“本宮啊,最厭惡你們這些年輕漂亮的臉蛋了。”


 


“將你這張魅惑主上的狐媚臉蛋毀了,本宮便大發慈悲,提拔你做我貼身侍奉的宮女。”


 


那匕首是南洋新進的貢品,鞘上的珠玉硌得我手心生疼,嫻妃看著我顫抖的身子,頗為無聊似的打了個哈欠。


 


“罷了,若你不肯,本宮自然也不會強求……那邊去慎刑司服苦役罷。”


 


她的話音未落,下一秒,我毫不猶豫地拔出那匕首,直直捅進了左眼裡。


 


暗紅的血流了一地,我壓抑著劇痛,渾身顫抖得更加厲害。


 


痛到意識模糊時,我聽見嫻妃滿意地笑出了聲:


 


“很好,茯苓。”


 


“本宮當真沒看錯你。”


 


4.


 


嫻妃的宮女,並不好當。


 


對著皇帝,她是溫柔貼心,善解人意的良善解語花,可一旦皇帝不來,她便再也藏不住惡毒的本性。


 


那一枚枚閃著寒光的銀針被她刺入宮女的血管裡,她看著那些疼痛到顫抖卻依舊不敢出聲的年輕面孔,心情才會暢快幾分。


 


我小心翼翼地伺候了半月,卻還是出了事。


 


那日,嫻妃和皇帝對著滿園春色作畫題詞,我在一旁侍候筆墨,努力地想讓自己的存在更加稀薄。


 


可皇帝的目光,還是落在了我身上。


 


嫻妃唇角的笑略頓了頓,輕聲喚道:


 


“茯苓,給陛下換一盞茶。”


 


皇帝好奇的目光在觸及我那殘缺的左眼時,赫然變為了一抹厭惡。


 


“如此醜陋之人,靜華何不將她趕出宮去?”


 


嫻妃依舊是極溫柔的模樣,她的目光憐憫,親手扶起我後,才故作姿態地緩緩開口:


 


“茯苓命苦,勞作時不慎戳瞎了眼,臣妾瞧著她實在可憐,便做主帶回了青鸞殿治療。”


 


說著,她故作慚愧地就要起身請罪,皇帝卻在此時一把扶住了她。


 


“靜華慈悲,朕果真沒看錯你。”


 


二人相視一笑,繼續賞花。


 


一旁侍奉的宮女皆松了口氣,想來今日嫻妃高興,她們也能少受些罪;而我這個倒霉的貼身宮女的命,也算是保住了。


 


可我卻在此時上前,為嫻妃奉上了一碗泛著苦味兒的湯藥。


 


奇異的味道混合著一絲絲腥甜的氣息,立刻吸引了皇帝的注意,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我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這藥膳氣味重,衝撞了聖體,奴婢罪該萬S。”


 


“可實在是因為娘娘近日茶飯不思,夢魘纏身,不得不按時服藥才能安穩入睡啊……”


 


皇帝微微有些愣神,他轉頭瞧著嫻妃,話語裡滿是關切。


 


“你近日...身子不適嗎?”


 


嫻妃畢竟盛寵多年,自然不是個蠢貨,不過略略愣了片刻便反應了過來。


 


她故作惱怒地呵斥了我幾句,才在皇帝的逼問下開了口:


 


“陛下近日多去皇後娘娘宮中,臣妾不見皇上,總覺得心口發疼,神思倦怠……”


 


“可臣妾曉得,皇後娘娘素日不喜歡臣妾,眼下皇後的千秋節將至,臣妾實在不願……”


 


她話音未落便忍不住嗚咽出聲,皇帝哪裡見得了心上人垂淚難過的模樣,當下便揮退了眾人,將嫻妃攬入懷中低聲哄著。


 


今日是十五,按祖制皇帝要去皇後宮中歇息,更別提皇後誕辰將至,皇帝就算對皇後再冷淡,也要顧及著她一國之後的臉面。


 


可眼下……


 


嫻妃今夜,想來是十足得意的,她又一次證明了自己在皇帝心中不可撼動的真愛地位。


 


次日一早,皇帝剛剛去上朝,嫻妃披著寬大的外袍,由我伺候著梳洗。


 


“你倒是聰明,曉得幫本宮籠絡皇上的心。”


 


她凝視著鏡中自己愈發緊致的臉龐,滿意地笑了起來。


 


“你調制的藥脂和藥膳,本宮用的歡喜,皇上...也喜歡得緊。”


 


我愈發謙卑恭順,奉承的言語不要錢地往外蹦,直哄得她滿面春風,得意忘形。


 


那日後,嫻妃嘗到了裝病的好處,常常嚷著頭疼暈厥,皇帝也是真的心疼她,次次都前來陪她。


 


好一出帝妃情深的戲碼。


 


嫻妃雖嚷著身子不適,可卻在藥脂和藥膳的滋養下一日日美豔起來,若不是知曉她的年紀,隻怕會以為她如今不過少女年華。


 


可她這一招用的實在太過分了些。


 


那日,她從皇後宮中請安回來,氣得砸了一個又一個新進貢的名貴瓷器:


 


“賤人!若非...她早就該S在那夜,如今當上皇後了,倒敢訓斥起我來了!”


 


嫻妃氣得渾身發抖,尖利的瓷片飛濺,擦破我的臉頰,我看著狀若癲狂的嫻妃,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來。


 


“娘娘,奴婢有法子能替您出了這口氣。”跪在皇後殿宇中回話時,皇帝亦在。


 


“嫻妃娘娘為賀皇後娘娘芳誕,自請誦佛一月,為娘娘祝禱祈福。”


 


皇帝感念嫻妃心意,連命我起身的聲音都柔和了不少。


 


“皇後,嫻妃她……”


 


即將退出殿宇的那一刻,皇帝驟然起身的動作和皇後意味深長的一眼落入我眼中。


 


我知道,嫻妃最不願看到的事情發生了。


 


皇後她,懷孕了。


 


5.


 


嫻妃自佛堂出來時,見著滿宮裡喜氣洋洋的模樣,幾乎愣在了原地。


 


皇後懷孕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她耳朵裡,她幾乎在瞬間便臉色大變,恨的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皇後懷孕,皇帝大喜,允了她擇幾位前朝的眾臣之女入宮,此時這群年輕的少女,正在皇帝身邊紅袖添香。


 


嫻妃SS抓住我的手臂,尖利的指甲戳的我疼的幾乎要發抖:


 


“去,去請皇上,就說本宮身子不適……”


 


她虛弱地跌坐在榻上,不住地喘著粗氣。


 


她的身子,原先是沒有這麼虛弱的,即使藥脂裡有東西,可我不會讓她S的這麼痛快。


 


是嫻妃,是她自己貪戀年輕的肌膚,貪戀帝王的恩寵,幾乎瘋狂地往自己的身上臉上塗抹藥脂,又飲下了不少偽造脈案的湯藥。


 


這些東西,本身都是無毒的。


 


可但凡沾上一個“藥”字,便得謹慎斟酌了。


 


畢竟,就連無知小兒也知曉一個道理——是藥三分毒。


 


我面上滿是焦急的神情,在嫻妃再三催促下,急匆匆地便跑出了青鸞殿。


 


半個時辰後,我哭喪著一張臉,剛一進門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嫻妃面前:


 


“娘娘,奴婢見不著皇上便被攔了下來,皇上身邊的劉公公說...說皇上正在寵幸新進宮的小主,吩咐了誰來都不許打擾。”


 


嫻妃一聽這話,氣得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太醫院院判親自把脈,診斷出了嫻妃氣急攻心,誘發舊病,的確病的極重,甚至連吊命的藥湯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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