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要等到他最志得意滿的時候,將他的美夢一舉殲滅。


還有林瑤,我要你對我的S子之仇,血債血償。


 


9


 


時光匆匆,不知不覺,已經裝傻十載。


 


林瑤已生了兩個孩子,不過都是女兒。


 


但卻憑這兩個孩子一直把顧辰牢牢拴在身邊。


 


十年來,顧辰來我這裡的次數愈發屈指可數。


 


偶爾,我也會午夜夢回,想起我那未出生的孩兒,每每想起,我便要去梨香院哭鬧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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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自己做了噩夢,要顧辰過來陪我。


 


但隻要林瑤稍稍做出心口疼的動作,顧辰就會立馬派嬤嬤來將我送回去。


 


所以,愛大概真的會變吧。


 


他雖然仍舊每天來陪我吃晚飯,可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又有多少是出自愧疚呢。


 


甚至,他連陪我吃飯的耐心都快漸漸耗盡了吧。


 


不過,沒關系,這樣我剛好可以每夜去他的書房查看那些往來信件,估摸行動時機。


 


昨日,林尚書說時機到了,讓顧辰十日後行動。


 


我輕輕放了一顆桂花糖在口中,十日後?你們怕是連三日都等不到了。


 


是夜,顧辰又來了我這裡吃晚飯。


 


我仍舊裝傻,喊他哥哥,我又拉著他的手,說自己最近總是做噩夢,夢見一個血淋淋的小孩來找我,讓他晚上留在我這裡。


 


顧辰卻隻是摸摸我的頭:“棠棠乖,夜裡會有嬤嬤陪你的。哥哥要去陪瑤兒姐姐。”


 


然後拍了拍我的手,“不過瑤兒最近眠淺,棠棠晚上莫要去打擾我們。”


 


說完,抽出自己的手,便去了林瑤的梨香院。


 


我嘴角抹過一絲冷笑,顧辰,這可是你自己給我留的機會。


 


明天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怪我。


 


夜裡,我趁著所有人都睡著的時候,將火盆子放在床邊,周圍倒上了火油,不出兩個時辰,秋棠院就會著火。


 


又將早就打包好的金銀細軟背在身上,潛往書房。


 


今夜,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去書房了。


 


路過梨香院的時候,裡面仍然點著燈,陣陣聲音傳來。


 


我聽了卻直犯惡心,這便是林瑤說的“眠淺”麼?


 


並未在梨香院門口多做停留,我進了書房,將我要的東西拿走後,突然計上心頭,又折返回梨香院,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火匣子,點燃後扔了進去。


 


看著火勢逐漸變大,我衝到後門,拿起棍子將正在瞌睡的護院敲醒,瘋也似的喊:“走水了,走水了,梨香院走水了,快去幫忙啊!”


 


那兩個護院一聽,二話不說往梨香院奔去,我則騎上早就在後街備好的馬,飛馳前往大理寺,將顧辰和前朝舊臣聯手謀反的書信一股腦兒塞了進去。


 


若顧辰命好,今夜在火海中喪生,便不用遭受身敗名裂之苦。


 


若他命不好,活了下來,便也不要怪我無情了。


 


是他和林瑤一起背叛我在先,莫要怪我復仇在後。


 


10


 


離開上京後,我快馬揚鞭啟程去藥師谷找兒子。


 


卻被門童告知,這裡從來沒來過一個叫顧宴的人,勸我去別處找。


 


我還想繼續追問,藥師谷的小門童卻關上了大門。


 


我隻好下山另尋。


 


下山時,我在半山腰的地方遠遠看見一個眉目肖似顧辰的小和尚,正背著竹簍往山上爬。


 


我以為自己眼花,走過去細瞧卻發現,那小和尚豈止眉眼與顧辰相像,身段竟也差不多。


 


更令我驚喜的是,他脖間還帶著周歲時,我從靈隱寺為他求來的護身符。


 


不是宴兒還能是誰?


 


我熱淚盈眶,走到他面前,哽咽地叫了一聲:“宴兒,為娘找得你好辛苦……”


 


他卻雙手合十,衝我一拜。


 


“施主恐怕認錯了人,貧僧法號念空。自幼無父無母在這藥師谷長大,一十八歲時在此出家,從不曾與外界有過聯系。”


 


我忍著眼淚,繼續道:“宴兒不記得為娘,可為娘卻記得你脖子上掛的那護身符。那是你周歲時,娘三拜九叩去雞鳴寺為你求的。”


 


小和尚將手放在那護身符上,我以為他記起了什麼。


 


卻隻見他將那護身符一把扯下,雙手奉上。


 


“若這護身符於施主而言,有特別的意義,念空願將此物舍去。出家人無掛無礙,還請施主回罷。”


 


我不甘心,難道他真的忘了我這個娘親麼。


 


見我久久不肯接過那護身符,他便蹲下將護身符放在我腳下,叩首三聲,而後合掌離開。


 


不知為何,我忽然就愣在原地,仿若一座石像。


 


等我反應過來,小和尚卻早已走遠。


 


我俯身撿起護身符,欲追上去繼續解釋。


 


卻隻聽谷中回響起小和尚的唱偈: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我頓住了腳。


 


是啊,這些年,我對宴兒所有的牽掛,不就是擔心他過得不好嗎?


 


如今,他雖遁入空門,卻也過得安穩,不必像顧辰那樣,日日在刀口舔血。


 


這般,或許也算功德圓滿了吧。


 


若強行將他帶回塵世,恐怕他也早就難以適應,何必再讓他沾染俗世塵埃。


 


那麼,便這樣吧。遙祝他,安好。


 


11


 


我帶著身上的金銀細軟,在大昭的國土遊山玩水,走走停停。


 


一路上,回顧了這些年與顧辰經歷過的風風雨雨,到頭來,就像夢一場。


 


路上,甚至還聽過茶樓酒肆的說書先生將顧辰的一生寫成演義來講述。


 


是的,他S了。


 


S在我走後的第十天。


 


我離開那天的大火沒有燒S他。


 


但高坐明堂的皇帝卻有權處S他。


 


不過,需要理由正當。


 


因為顧辰是大昭開國大將,若輕易處S,恐怕會引得朝堂不穩,民心怨懟。


 


所以,在得到我投遞的罪狀後,皇帝並沒立刻行動,而是靜候顧辰的造反。


 


在他造反那天,朱雀門萬箭齊發。


 


顧辰的士兵S的S,降的降。


 


最後,御林軍將顧辰活捉。


 


林家老少和那些撺掇顧辰謀反的前朝舊臣,則統統因為對新帝不忠,而被判處斬立決。


 


顧辰因為是開國將領,被皇帝賜了毒酒一杯。


 


林瑤則和林家一起被斬首示眾。


 


據說,顧辰在喝下毒酒前,留了一句話:“幸,吾妻早喪,吾兒早夭。不必與吾一同落難。”


 


說完,飲下毒酒,七竅流血而亡。


 


說書人每每講到此處,還會感嘆一聲:“這顧將軍,當真是重情之人,可惜了一念之差,鑄成大錯啊。”


 


我將碗中的茶一飲而盡,抿唇一笑,在碗下放了兩枚銅錢離去。


 


真可笑,我和我兒都沒S,顧辰說這些是給誰聽的呢?


 


若顧辰真的重情,怎會在林尚書的撺掇下,便動了謀朝篡位的心思?不顧當年與皇帝共謀天下的手足之情?


 


若顧辰真的重情,怎會多年來一直沒去看望吾兒,導致宴兒年紀輕輕,便出家做了和尚?


 


我走出驛站,騎上小馬,繼續看盡這大昭的萬裡河山。


 


生命如此美好,自然該被這萬裡錦繡填滿,方不枉來這人世一趟。


 


12番外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和顧辰初見的時候,也是這番情景,可惜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我坐在渭城客棧的窗邊,飲著小二剛送來的西域葡萄酒,看著窗外細雨紛紛。


 


護城河上飄過一隻昨夜河燈,將我帶回十四歲那年的初遇。


 


也是渭城朝雨,也是柳色青青。


 


那時,我被無良系統拐騙到這個世界,任務是攻略尚未成為輔國將軍的顧辰。


 


若是攻略不成功,我便再也回不去自己的世界。


 


彼時也是細雨紛紛,該S的系統卻沒給我一把傘,就讓我在雨裡淋著,頭發黏在臉上,油膩膩的。


 


有個登徒子見我一身薄衣,頭發也隻是簡單挽了個發髻,以為我是因為家中吃不起飯,而被趕出來的女子。


 


走過來便挑起我的下巴:“小娘們,被家裡扔了吧?這年頭吃口飯難得很,看你模樣還算清秀,給小爺我做十三姨太,保你在這亂世吃香喝辣。”


 


說完竟拉起我的手往巷子裡拖。


 


他將我按在巷角,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推搡著,可始終在男女的博弈中處於下風。


 


我以為自己


 


肥頭大耳就要貼上來,隻好閉上眼睛,心裡對著系統開罵。


 


正罵時,預想中的羞辱並沒有傳來。


 


但身上卻好似壓了一塊大石頭般沉重,脖子上感覺一陣溫熱黏稠的東西淌過。


 


我伸手一摸,居然是血。


 


抬眼看,一個和我一樣衣衫單薄的少年正拿著一塊沾了血的石頭。


 


英挺的眉目間此時滿是怒氣。


 


與他對視那一刻,他走到我身邊用力將那肥頭大漢推向一邊,將我拉起:


 


“姑娘,沒事吧?”他伸出手,要拉我起身。


 


恍惚間,我握住了他的手隨他起身。


 


少年踢了一腳那S去的壯漢:“空有一身肥肉,卻不知上疆場報效國家,隻知強搶民女,渣滓。”


 


遞給我一塊汗巾,示意我將頸間血跡擦除。


 


雖然那汗巾是粗布所制,面料粗糙,但十分幹淨,還有一股淡淡的皂荚香。


 


可惜就這麼沾了那大漢的臭血。


 


我接過手帕,向少年道謝:


 


“多謝少俠救命之恩。敢問少俠姓名?家住何方?我將這手帕洗好後,給少俠送去。”


 


“少俠不敢當,你叫我顧辰就好,我家在魚尾巷,但太偏僻了,你一個姑娘家去,不安全。帕子用完給我就行了。”


 


顧辰一邊將旁邊的一摞稻草蓋在大漢身上一邊說:


 


“這亂世,姑娘家不要隨便出門,很容易被拐騙走的。”顧辰臨走前叮囑我。


 


“少俠留步。”他要離開巷子時,我又叫住他。


 


“我是被拐到這座城的,現在餓了,你能不能,帶我去你家吃個飯?”


 


少年面上掠過一絲為難,卻仍做出無所謂的樣子,手臂一揮,示意我跟上他。


 


顧辰父母雙亡,和他舅舅、舅娘住在一起。可惜他舅舅舅娘卻並不待見他。


 


見他帶我回來,他舅娘更是罵罵咧咧,拿掃把抽打他,說他整日不學無術,還往家裡添嘴,弄得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


 


顧辰卻並不在意。


 


取來兩隻破碗,將他舅母給他盛的飯撥了大半到我碗裡。


 


我問他能不能吃飽,他說他瘦,吃得少些沒關系。


 


那時,我實在餓得急,來之前也沒吃東西,便將那一碗飯全吃光了,卻還是餓。


 


但看著顧城似乎比我還餓,也不好再說什麼,隻能假裝很開心地說了一句吃飽了。


 


飯後,我與他從魚尾巷出來。


 


他從口袋裡拿出不知從哪得來的兩文錢,塞到我手裡。


 


“這年頭,兵荒馬亂,可千萬不要再亂跑了,聽說出了陽關那邊會好些。”


 


“你拿著這些錢,打扮得灰頭土臉些,往那邊看看吧。”


 


“那你呢?”我問。


 


“大丈夫當忠君愛國,我自然是要去從軍,報效家國。”


 


他一拍胸脯,義薄雲天。


 


我說:“那我跟著你。我在這裡本就不安全,若是去了西面,再被人拐了怎麼辦?”


 


他面露難色:“軍中,似乎不方便帶女子。”


 


我將頭發豎起,又撿起一個煤球以水為鏡,將眉毛畫的粗粗。


 


“女扮男裝,做個伙頭軍不也行?”


 


顧辰見我這樣突然笑了出來:“虧你想的出來,不過,試試吧,軍營總歸要比外面安全些。”


 


我看著他:“軍營裡,好歹還有你照應不是?”


 


他不曾言語,卻在後來從軍的日子裡,對我多加保護。


 


我也幾番他從S人堆裡扒拉出來,帶回軍營。


 


幾番披荊斬棘,幾番生S相許。


 


陪他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擁立新帝,看著他成為輔國將軍。


 


我曾以為自己與他的情誼早就牢不可破,這個少年也會一輩子都如此幹淨、純粹、忠君愛國。


 


可惜,等闲變卻故人心,他終究沒能逃過命運的詛咒,在奸人的唆使下謀反。


 


他也險些成為他曾最憎恨的,為百姓帶來無盡戰爭的人。


 


幸好,一切都被及時制止。


 


我看著窗外細雨漸停,柳葉抽枝,飲盡杯中酒。


 


記憶中的少年顧辰,似乎說過西域景色甚美,若有機會,要帶我去看。


 


可惜,他被永遠困在了上京。


 


那便我一個人去吧。


 


從此,西出陽關,再無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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