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資助的窮書生考上秀才後，嫌我跌面，要S我滅口。

 

「如今，我們不是一路人了。」

 

嫌我跌份的是他，要害我命的是他

 

當初跪在雪地裡，求我供他科舉的也是他。

 

我S遁逃離，全了他的名聲。

 

再次相見，卻見他挖出我S遁留下的衣冠冢說要和我結冥婚。

 

我挽著狀元夫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如今，我們不是一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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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被系統送到這個世界時，窮得叮當響。

 

那時蘇思賢考不上功名，被青梅拋棄，比我還窮。

 

於是，窮得叮當響的我，被逼著救贖又窮又蠢的他。

 

知道我為系統任務而來後，他隻是伸出兩根手指，指著天信誓旦旦許諾。

 

「你若肯助我，我賠上性命也不讓你輸。」

 

他說，日後考上功名，讓我做狀元夫人。

 

那對桃花眼深情款款看著我，比古畫裡的仙子還勾人。

 

我昏了頭腦，甘願賠上所有身家供他科舉，也當真愛上了他。

 

地裡小麥黃了第六茬，鄉親們終於喝上了蘇思賢考上秀才的喜酒。

 

除了村東頭新來的宋屠夫，村裡人都來了，都在席間哄笑我這個未來狀元夫人。

 

蘇思賢那六年不知所終的青梅，便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她著一襲白色長衫闖進來，同我的粗布短衫一襯，比枝頭即將凋落的梨花還嬌弱。

 

她在席間掃視一番後，氣勢洶洶朝我奔了過來。

 

「我隻是六年未出現，怎麼就被你這個賤婦佔了位置。」

 

啪。

 

一記耳光，猝不及防落在了我的臉上。

 

這記耳光好重，打翻了我滿腹的委屈。

 

我認出了她，蘇思賢的青梅安之棠。

 

六年前，我來時恰好碰上她走。

 

原因是蘇思賢考了三年秀才都沒考上，她嫌他愚鈍，不想在他身上耗掉年華。

 

她隻知六年未見物是人非。

 

隻知我平白被許諾上了狀元夫人的名號。

 

她不知地裡麥子黃了六茬，麥粒粗粝，收完麥子會痒得整夜難眠。

 

她不知幾分田地不夠養兩張嘴，他做文章需吃飽飯，我便得餓著。

 

她不知這六年裡，蘇思賢隻需安心讀書才考上了功名。

 

她享功名，我吞苦楚，憑什麼？

 

她不知，他還不知嗎？

 

我按捺下腹中委屈，看向坐在我對面的蘇思賢。

 

我想他為我討一個公道。

 

不必像許諾那般賭上性命，也不必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壯舉。

 

隻是護我一句便好。

 

可蘇思賢隻是不動聲色將安之棠護在身後。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穿著長衫的她和同樣穿著長衫的蘇思賢竟是這樣登對。

 

好扎眼。

 

心，無知無覺痛了起來，話也哽在了喉口。

 

我自虐般地望著眼前一對璧人，望著她扯著蘇思賢的袖口哭得梨花帶雨。

 

「如今棠兒在思賢哥哥心裡成外人了對不對？」

 

「如今棠兒哭斷腸也惹不得哥哥半分心疼對不對？」

 

對不對呢，蘇思賢？

 

2

 

他曾說過，前塵往事不作數的。

 

往後，隻有我和他的來日。

 

那時我想，考不上功名也行，不做狀元夫人也行，有他便能咽下日子裡所有苦頭。

 

此時我等著他的回應。

 

可是闖進視線的，是他那張無半分笑意的冷臉。

 

往前六年裡，我從未見過他有這般神情。

 

我亂了。

 

他理了理長袍，又將安之棠拉到身邊坐下。

 

折騰好久才肯分給我一個眼神，語氣冷硬得像石頭。

 

「我是當今秀才，可見官不跪，同你不再是一類人了。」

 

「你現下不應當和我坐一桌。」

 

他在對我說話。

 

一字一句隔斷了六年的情分。

 

鄉親的笑鬧聲頓止，他們知道知道我在這個功名裡佔了多大功勞，知道我愛他如命。

 

仲夏，他在院內池邊讀書，我在烈日下拾禾除草。

 

冬日裡，他在暖和的內屋讀書，我穿著單薄衣物滿山拾撿柴火。

 

我坐在席間聽完這番話，心和手都痛得發顫，連碗都不知該怎麼端了。

 

他對我撒了一個來日方長的謊，然後變了卦。

 

人心都是這樣善變嗎？

 

他許諾要我做狀元夫人呢，秀才到狀元有多遠？

 

他怎如此著急將我丟棄？

 

我未曾讀過書，什麼都不懂，隻得問身旁湊熱鬧的老夫子。

 

「秀才便是最高等的讀書人麼？」

 

他是個老學究，很是實在。

 

也很是心疼我。

 

隻冷哼一聲，便竹筒裡倒豆似的都講了出來。

 

「秀才之上是舉人，舉人之上是貢士，貢士之上是進士。」

 

「最優等即為狀元。」

 

他嘰裡咕嚕念了一大通，我隻聽懂了一句。

 

「噢，秀才離狀元原來還差十萬八千裡。」

 

哐當！

 

一隻瓷碗在我腳邊，摔了個四分五裂。

 

我被嚇了一跳，抬眼，卻觸上蘇思賢那對滿是怒意的眸子。

 

「何必辱我至此。」

 

「不就是花了你幾兩銀子，說個數還你便是。」

 

我的心，猛然裂開一道口子。

 

寒風直往深處鑽。

 

我能勉為其難接受他見青梅便忘了情分，能接受人心善變。

 

甚至能理解他如同盲人復明般，將我視作一根注定丟棄的拐棍。

 

可如今，他親口告訴我。

 

他對我的愛，隻是賬目分明地有借有還。

 

多荒唐啊。

 

3

 

我嘆了口氣，彎腰將那堆碎片上的飯粒撿進嘴裡。

 

淚，啪嗒啪嗒沾上飯粒，濺起塵土。

 

好鹹。

 

頭頂，傳來蘇思賢刺耳的嗤笑。

 

「刁民做派。」

 

我將最後一顆飯粒塞進嘴裡，看向他那雙眼睛，眼底無波無瀾。

 

「麥子割下來要曬，要脫粒，要篩去塵和土，要設法剝去麥皮。」

 

「你不知。」

 

他避開我的視線，並沒有接下話茬的打算。

 

他不知麥子來得辛苦。

 

也不知這般功名吸了誰的血肉。

 

我錘了錘鈍痛的胸口，喘了一口又一口氣才緩住呼吸。

 

「前塵不作數，就當喂了條狗。」

 

「你欠我的六年，便用你陽壽抵了。」

 

他看了我許久，嘴裡不可置信般，吐出了一句咒罵。

 

「你當真惡毒。」

 

是惡毒。

 

我從來不是良善之人，先前不過是順著他的喜好裝了六年罷了。

 

他也不是什麼香饽饽，不要便不要了。

 

當初，安之棠嫌他蠢笨，我不信。

 

原來，當真如此，他已經蠢笨到分不清真情和假意。

 

他這般蠢笨，我做不成狀元夫人，安之棠上趕著也不一定能做成。

 

她比我可憐，錯把魚目當珍珠，還費盡心思去搶。

 

4

 

夜色暗了下來。

 

安之棠說不便遠行，他們二人要在這個小屋裡歇一晚。

 

我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

 

悔的。

 

早知道不爭這口氣，問他多詐幾兩銀子了。

 

現下去要多跌份，我做不來。

 

銀子，銀子，銀子。

 

我的腦子被銀子佔滿，一個鯉魚打挺便從床上躍了起來。

 

這是我家，這個家的東西都是我陳晚的。

 

他們口袋裡的銀子也是我的。

 

偷，不……拿幾把自己的銀子怎麼了。

 

我躡手躡腳來到他們歇腳的堂屋，卻聽見了安之棠的嬌嗔。

 

「思賢哥哥，爹爹說，你得幹幹淨淨進門才助你往上考。」

 

「這裡可要斷幹淨了。」

 

蘇思賢陰冷的嗓音幽幽傳了出來。

 

「留著她也是禍患，待她熟睡，我去S了她。」

 

「她一介孤女，無人撐腰的。」

 

瞬間，寒意從腳背攀升至頭頂。

 

他要S了我。

 

他多聰明，知我是孤女，便立馬捏準了我的軟肋。

 

可我並不是從始至終都要困在他身旁，做那個墊腳石的。

 

原本，我有機會走。

 

到第三年，系統也嫌他愚鈍，見我誠懇願放我離開。

 

蘇思賢得知後，在雪地裡跪了一夜。

 

「晚晚，你信我，我此生必定讓你當上狀元夫人。」

 

「你是不是在怪我無能，是不是也嫌我沒有功名要丟棄我？」

 

「沒有你的世界太寂寞了，我不如先你一步自盡。」

 

他固執跪在雪地裡，眼淚鼻涕都凍成了冰，等我松口。

 

我想著，這般誠懇的人才值得託付終身。

 

況且，我也愛他。

 

於是，我便拒絕了系統的邀請。

 

永遠留在了這個世界。

 

我未曾想到，有人能將謊話說得像誓言。

 

聽信之後，隻能任他搓圓揉扁。

 

我承認自己卑鄙，貪慕他的美色，貪慕他嘴裡說的好聽話。

 

可他不應當這樣欺負人。

 

5

 

「系統，系統，他要S我了。」

 

我慌張地在心裡喚著系統，心絕望到了谷底。

 

良久，那個機械的聲音傳到耳邊。

 

「宿主，錯失上次的機會，回不去了。」

 

「隻能等到他考上狀元。」

 

我腦海中浮現過他那張好看但愚鈍的臉，翻了個白眼。

 

哦，那便是此生都不能回去了。

 

我絕望地看了一眼天，天也不應我。

 

裡面的謀劃聲越來越囂張，他們甚至說好了一個時辰後動手。

 

我琢磨來，琢磨去，一道靈光從腦中閃過。

 

他要S我，那我便先他一步S掉自己好了。

 

思緒至此，我開始學著蘇思賢的姿態哄騙系統。

 

「等我平安活下來定會讓你成為最上等的系統。」

 

「你幫我這一次，我以後拼了命也不會讓你輸。」

 

磨了許久。

 

它終於同意了變一具屍體出來，讓我假S脫身。

 

但，隻是暫時活了下來。

 

我親眼看著一具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屍體躺在了我的床上。

 

隨後趁著夜色，在臉上糊滿泥巴，逃離了這個困了我六載的家。

 

一路上，我一邊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一面害怕到呼吸不穩。

 

這個時代，我一個女人家出了村，外面豺狼劫匪都會要了我的命。

 

況且假S並非萬無一失。

 

我得想一個，被他發現後，還能存活下來的法子。

 

既然他要S我，那我便去嫁一個護得住我的人。

 

這個村裡，誰能治得住蘇思賢呢？

 

那必定是一個惡名遠揚，且異常兇悍的人。

 

我的腦中浮現出一個陌生的名字，步子也挪向了村東頭。

 

6

 

村東頭偏僻，隻住了新搬來那戶人家，今天他未曾出現在喜宴上。

 

我來到那人家門口，隻見一扇血淋淋的豬頭掛在門外，駭人得很。

 

我勾了勾嘴角，想著，來對地方了。

 

大門緊閉，屋裡的人正在酣睡。

 

再過一陣，蘇思賢便會動手S我，便會發現那具屍體。

 

將我的S訊傳出來。

 

那時，我便在眾人眼中成了鬼。

 

沒時間了，我不能在S訊之後再出現。

 

於是，壯了壯膽子，敲響了那扇門。

 

「宋屠夫，你要老婆不要？」

 

門，吱呀打開一道縫，飄出一陣溫暖的草木香。

 

我用力嗅了嗅，將臉努力往門縫裡擠，扮出討好的神色。

 

可尚未看清屋裡人，卻聽見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

 

「娘，救命！」

 

「有鬼！」

 

一把糯米突然飛到我的臉上，砸得我眼冒金星。

 

鬼？哪裡有鬼？

 

「啊啊啊，別把我關門外啊！」

 

我怕得眼淚都出來了，拼命往門縫裡擠，

 

他拼命把我往外推。

 

兩人一起哀嚎著，一個比一個絕望。

 

我沒他會使巧勁，僵持了一會，便被徹底推向門外。

 

順著他往外推的力，摔倒在路邊水坑裡。

 

天已經蒙蒙亮，依稀可以看清水倒映的內容。

 

清亮的倒影下，是一張疙疙瘩瘩隻能看見眼睛的臉，猙獰得可怕。

 

我算是徹底恍然大悟。

 

之前怕被認出來，特意拿泥巴糊了臉。

 

他原是把我當成了鬼。

 

手上，身上還在隱隱作痛。

 

我暗暗想。

 

這人真有勁兒啊，要是能幫我揍蘇思賢就更好了。

 

我打定了主意要在他身邊留下來。

 

回頭，那扇木門還開著一條小縫，小心窺探著。

 

我順勢在泥坑裡打起了滾，演起了苦肉計。

 

「哎喲，我的腰。」

 

「哎喲，我的腿。」

 

「村裡竟有這種惡意傷人的惡霸，我要報官啊。」

 

他大概是聽出來我不是鬼，也不害怕了。

 

吱呀一聲，那扇木門又開了點。

 

他走到我身邊，帶著些關切的語氣。

 

「你竟是個人？」

 

我沒接他的話茬，因為，很快就不是了。

 

村西叫嚷聲四起，那具屍體大概是被發現了。

 

我瞧準時機，一骨碌爬起來，飛快摔進了他家。

 

7

 

衣裳隨著我誇張的動作滑落。

 

他隨我進門卻比方才見鬼的反應還大，急匆匆捂住了眼。

 

「我已有了心上人，還望姑娘自重。」

 

借口，還不是嫌我醜。

 

他們男人，都愛安之棠那樣嬌弱美豔會撒嬌的女子。

 

我還就不信這個邪，瓜甜不甜，扭了才知道。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爬起來就往他懷裡鑽。

 

他如臨大敵，撇開手連連往後退去。

 

我進，他退。

 

我撲，他躲。

 

我急眼了，趁他沒有防備伸手把他往地上一推，壓了上去。

 

胡亂扒著他的衣服。

 

「自重？我偏不自重，老娘偏要霸王硬上弓。」

 

幹了六年莊稼活，我的力氣很大。

 

他越掙扎，我越興奮。

 

刺啦。

 

外衫被撕開，健壯的胸膛裸露在我面前。

 

我臉騰地一下滾燙。

 

下一步……下一步我不會了。

 

當真是沒用啊。

 

一路積攢的委屈湧上心頭。

 

我又羞又惱，伏在他的胸口嚎啕大哭。

 

「嗚嗚嗚……」

 

「你們都不是好人，都欺負我。」

 

「嗚嗚嗚，嗝，嗚嗚嗚。」

 

我隨著他胸膛起伏，哭得一抽一抽。

 

臉上泥巴隨著淚悉數蹭到他胸膛上。

 

他嘆了口氣，輕一下重一下替我擦著臉上的泥土。

 

一聲溫柔的嗓音從頭頂落下。

 

「你方才要送我什麼？」

 

我氣鼓鼓錘了他一拳，聞著胸膛裡那股溫暖的草木香，悶悶開口。

 

「送你個老婆，愛要不要！」

 

一陣風吹過，木門被徹底吹開。

 

溫柔的聲線落進耳畔。

 

「我要。」

 

他要什麼？

 

頭從他胸口抬起，眼前人正沉沉凝視著我，幽深的眼眸像一灣深潭。

 

隻一眼，心就跳得越發快了起來，接著就亂了。

 

我們的臉貼得很近，呼吸交纏，草木香氣越發濃鬱。

 

我貪戀地看著那對好看的眉眼，有些暈眩。

 

他可真好看啊，書裡說的溫潤如玉原來是這般模樣。

 

村中傳言，宋屠夫兇神惡煞，原是謊話。

 

8

 

我生怕他是哄騙我，著急忙慌掰著手指頭跟他說好處。

 

「我會種麥子，會鋤地，會做飯燒火，會洗衣。」

 

十個手指頭都數完了，話還沒有說完，便戳著他胸口許諾。

 

「總之，我什麼都會，隻求你護著我便好。」

 

被命運蹉跎這麼久，我不奢求太多，隻求一條生路。

 

他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臉臊得通紅。

 

捧著我的臉，瞧了又瞧。

 

「我是娶妻子，不是找一個小勞工。」

 

「你撿點願意幹的，不至於太過無聊。」

 

不要我幹活，那娶我幹什麼，我不明白。

 

蘇思賢說過，女人為妻隻為幹活生子，否則便是失了德。

 

我想要成為他的妻子，便拼命地幹，拼命地證明我是那個最好的。

 

如今，有一個人什麼也不求，裡裡外外還替我著想。

 

天大的餡餅砸在我腦袋上，砸得我合不攏嘴。

 

我知道他是一個好人，意識到自己找到靠山了。

 

突然傻乎乎笑了起來。

 

他不說為何同意要我，也不說日後嫁他該如何操勞。

 

也不問我的來歷。

 

隻說，他還未攢夠銀子，讓我暫且住著。

 

等攢夠錢，行完禮，才算真夫妻。

 

他將我安排在他母親那屋落腳。

 

小老太太很是精神，雖穿著粗布衣裳，但也收拾得利落。

 

見到宋屠夫帶我進房，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將手裡的雞蛋，往我嘴邊送了又送。

 

「怎的那樣瘦啊。」

 

「嫁給我家做媳婦，定不能讓徐元那小子虧待了你。」

 

我看著那對慈祥的眉眼，笑出了淚。

 

一夜之間，我竟多了兩個親人。

 

我想著，我陳晚的命真好啊，遇到了一家好人。

 

我沒料到，後邊還有風波。

 

9

 

第二天，天一亮，蘇秀才家S了人的消息便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