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用一枚小小的銀戒指,困住了我的一生.
可他不知道,是他讓我回不去的,作為代價系統抹S的是他。
我不想做S人犯,也不想讓他隻是S那麼痛快。
時隔六十年,我喚醒了系統。
「系統,我後悔了。」
大概是隔的時間太久,電流聲長久回蕩在耳邊。
良久才聽到系統的回應。
「是否抹S對象。」
「不,我要收回,他在我這裡得到我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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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美滿的家庭,健康的身體,還有名聲。
可他騙了我六十年,蹉跎了我六十年的大好年華。
我不愛了,所以,我給的一切悉數收回。
6
陳時見我心意已決,也不再挽留,賭氣似地籤下了離婚協議。
離婚冷靜期有三十天。
這三十天,他拖著不肯把夫妻共同財產分給我。
非說,要等到拿到結婚證那天再給。
甚至揚言。
除了我,還能找到更好的人。
我信啊。
我隻是一顆黏飯粒而已,再找到誰在他心裡都強過我。
但他將那個年輕女孩帶回來的時候,我還是恍惚了一下。
一樣的笑,一樣清秀的眉眼。
她長得跟二十歲的沈唯一模一樣。
看到她的第一眼,腦海裡所有信息都串在了一起。
我猜到了他今年沒有及時去看沈唯的原因。
陳時摟著她進門,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你總是這副S氣沉沉的樣子,跟你在一起我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進棺材了。」
「曉曉不一樣,跟她在一起我才覺得自己活著。」
時至今日,我聽著這番話,隻是平淡地看著他。
心裡隻是略有一點點遺憾。
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此刻徹底爛在了我的心底。
我的女兒見此情狀,親親熱熱挽上那女孩的手。
纏著她聽愛情故事。
嘴上念叨著什麼白月光,朱砂痣。
我聽不懂。
胃裡翻湧起一陣惡心,我隻是淡淡丟下一語。
「恭喜你S而復生,陳大書法家。」
他聞言,看著我,眸間閃過片刻失落。
嘴角抽動一瞬,沒有了下文。
7
那個女孩不知道被他怎麼哄騙的,對我的敵意很重。
甚至特意追上來挑釁。
清秀的眉眼跟沈唯如出一轍。
「奶奶,你沒本事,六十年了都沒留住一個男人的心。」
我抬眼看著這個年輕的女孩,淺笑著回應她。
「因為,他愛吃海鮮,而我不讓他吃。」
她像是窺探到了什麼秘密,對著我笑得明豔,一股腦鑽進了廚房。
我也輕輕笑了起來。
淚盈在眼底,說不清情緒。
我說過,要收回他在我這裡得到了一切。
從健康開始。
8
三十天其實過得很塊,一眨眼就到了。
我分到了應得的夫妻共同財產,不用幫襯女兒不能照顧丈夫。
這筆錢能夠讓我很輕松地渡過後半生。
走到西北,看到廣袤的天地,我才遺憾前六十年都在荒廢。
陳淺的電話便是這時候打來的。
電話那頭,她那兩個同母異父的孩子正在爭吵。
尖叫聲穿過電話,刺穿我的耳膜。
「媽,你胡鬧什麼,連孩子都不帶了嗎?」
「我要工作,我要有自己的生活,我很累。」
她的指責蓋過孩子吵鬧傳到我耳朵裡。
我甚至能夠想象她圍在孩子身邊焦頭爛額的情狀。
心裡閃過一瞬不忍,但又轉瞬清醒。
「那是你的人生,我八十歲了需要有自己的人生。」
六十年犧牲,夠了,我累了。
我掛斷了電話,把她拉進了黑名單。
當初,她說要和那個混混在一起,我便不同意。
那個人,沒有工作,沒有收入。
跟最初的陳時無異。
我心疼她,不願她選錯了人過得和我一樣辛苦。
她那時是怎麼說來的。
「媽,你是不是在和我雌競?」
「你為什麼就見不得我幸福呢?」
到最後,她走得一幹二淨,把孩子丟給了我。
跟當初陳時把所有家務丟我的架勢一模一樣。
劣質基因是會遺傳的。
嘴上說著看不起我,卻又親手為我帶上枷鎖。
他們倆,我都不要了。
9
大概是系統發揮了作用。
又大概是沒有了我的約束,陳時在最應該小心的飲食上沒有了顧忌。
轟的一聲便倒下了。
陳時電話打來時已經是十二月,我正在北方室外,欣賞著他欠了我六十年的大雪。
大雪肅S,目光所至,掩蓋了所有生機。
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我卻很喜歡。
那時,他還是一個岌岌無名的書法家。
兜裡沒有半分子。
我留在這個世界,做起了小職員,掙著幾千塊錢供他搞藝術。
沒有餘錢去追求那些風花雪月。
他得知我喜歡雪時的承諾,隔著六十年的時光洪流鑽到我耳邊。
他說。
「以後有錢了,我要帶阿婉定居在北方。」
他說。
「阿婉,等我成名,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是阿婉一路帶我走來的。」
後來,有了錢,他不再有時間分給我。
他也忘了來時路。
雪輕飄飄落在鼻尖,化了。
漫出一絲悲哀。
電話那頭,是陳淺帶著哭腔的嗓音。
「媽,爸病倒了,怎麼辦?」
「醫院好大,我根本不知道去哪掛號繳費。」
我聽完了她最後一句話。
腦子裡閃過陳時讓我帶他去看病時,不耐煩的神色。
「看病到醫院不就行了嗎,哪有那麼麻煩?」
我有一瞬恍惚。
看病是很難的。
要掛號,要找診室,要繳費,要上上下下跑好幾趟。
陳時整天悶在房間寫書法,時間長了身體不好。
看病,取藥,所有一切都壓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記得醫院很大,亮堂堂的,可是眼前的路通往哪個診室,我一概不知。
就跟我剛穿越到這個世界,那股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如出一轍。
不知道走,我就厚著臉皮去問。
偶爾運氣好,會遇到好心人領我去。
大多數時候,我的運氣不是特別好。
問到人家頭上,又因為耳背聽不清,就會得到一個大白眼。
我得了好多白眼,那些苦我都咽下來了。
現在不想了。
我握著電話,冷冷開口。
「陳淺,我不是生來就會的。」
說完,掛掉了電話。
從這個電話我知道,離婚後他們父女倆過得並不好。
陳淺沒有了我照顧孩子,每天忙得焦頭爛額。
她從前看不起我做家庭主婦,隻覺得我在享福。
如今,吃到苦頭來道歉。
晚了。
至於陳時,也好不到哪裡去。
那個小姑娘不傻,在陳淺嘴裡得知陳時和白月光的愛情故事之後麻溜跑了。
陳時突然病倒,身邊除了護工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我知道,報應正式開始了。
11
再次聽到陳時的消息是三月。
「阿婉,我想你了。」
他溫柔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此時喚我帶著幾分哀求的意味。
我握著電話,像那天接到墓園消息那般,手不自覺顫抖起來。
喉頭哽咽,我沒有開口回應。
隻是等著他的下文。
「阿婉,上次那個女孩不是真心的。」
「阿婉,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原諒我好不好?」
「阿婉,我錯了。」
阿婉,阿婉。
他聲聲呼喚,帶著哭腔,和六十年前求我留下的哀求重合。
我突然生出一股不知該如何面對的茫然。
糾纏六十年,愛與恨的重量相當。
愛恨糾纏,選那一邊都不能夠純粹。
他還在那頭喚著我,我安靜聽著,淚一顆一顆往下滴落。
他很聰明,下一瞬就戳中了我的心思。
「阿婉,我的身體差了好多,是你讓系統發揮作用了對吧。」
一向溫柔的嗓音裡,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我閉上眼,恨恨開口。
「是。」
「我跟系統許諾,拿回你從我這裡得到的一切。」
「是什麼?」
他蒼涼的聲線漫了春風裡,被風吹遠。
我看向虛空,看向六十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決絕開口。
「愛,美滿的家庭,健康的身體。」
「還有名聲。」
他踩著我得來的名聲。
他聽完,隻是悶悶笑了兩聲,輕聲哄我。
「阿婉,我讓你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什麼才算得償所願呢?
凡有所願,必定失落,必定錯付。
我擦擦臉上的淚,拉黑了他。
不願了。
不念了。
我再也不要他了。
12
我沒有選擇定居在他食言的北方,而是在南方一個小鎮住了下來。
隻要跟他有關,半點我都不想再沾。
我以為那個電話之後,我和陳時就此別過,致S都不會再相見。
可是再聽到和他相關的消息,是一則緋聞。
記者們毫不掩飾地把鏡頭對準沈唯的墳墓,還有陳時帶回來的那個女孩。
報道內容很簡單。
心機女人模仿陳大書法家的初戀,插足陳時家庭。
甚至,氣走了陳時六十年的發妻。
那個剛出社會的女孩,瞬間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
我看到這則報導時,皺皺眉頭,突然看不懂陳時的用意。
很快,陳時的電話打了進來。
低啞的嗓音閃進耳畔,他在懇求。
「阿婉,你不是討厭她嗎?我讓她付出代價了。」
「你實在不解氣的話,我繼續毀了她。」
「隻要你原諒我,我做什麼都願意。」
噢,不過是把錯推給那個女孩表忠心的手段。
這個人,還真是愚蠢又薄情。
我冷冷聽著他討好的哀求,惡狠狠開口。
「陳時,最該S的從來都是你。」
電話那頭,沉默好久。
這一次,他主動掛斷了電話。
再次刷新手機,卻發現著名書法大家陳時,婚內精神出軌新聞上了熱搜。
婚內要和初戀合葬,甚至將年輕的替身帶回家中。
一夜之間,口碑逆轉。
原本辱罵女孩的眼亂全部都轉向了陳時,受人景仰的書法大家徹底跌落神壇。
大家對被棄的糟糠之妻帶著天然的同情。
網上謾罵聲一片,甚至有人堵在家門口人肉他。
我閱讀那則新聞,心裡有一陣快意。
轉瞬一想,隻發現新聞詳細得可怕,好像親生經歷一般。
甚至讓我有一瞬恍惚,以為是自己衝昏了頭腦報復他。
是誰替我出氣?
還是那個女孩報復他?
可是仔細一看,爆料人,是他本人。
陳時。
我的呼吸滯了一瞬。
突然想起,上回他在電話裡許諾讓我得償所願。
一股痛意從心口向四肢百骸蔓延,我險些站都站不穩。
不愛便是不愛,欺騙就是欺騙。
為什麼非要讓我連恨都不那麼坦蕩?
我賭氣般熄滅手機。
下一秒彈出一個直播間。
他穿著我們第一次相見的那身風衣,拄著拐杖站在屏幕面前。
除了病痛帶來的憔悴之外,還是那副風度翩翩的模樣。
他握著話筒,隔著一道屏幕同我對視著。
鄭重承諾。
「六十年裡,我欺負了一個女孩,揮霍了她的好。」
「我的一切都是她給的。」
「我承認德不配位,從此退出書法界。」
他說完,直播間裡罵聲一片。
「剛剛不是還說小三勾引,謊話連篇。」
「老渣男,浪費人家六十年裝什麼深情。」
「從此退出書法界是什麼大懲罰嗎?要不你補那位女士六十年陽壽。」
彈幕飛快閃過,說的都是我心中所想。
我突然覺得好沒意思啊。
他六十年前就是這麼演的,演了六十年。
期間,我也分不清哪句話真哪句話假。
隻是知道了他會摻假,餘下的真話也不想信了。
再糾纏下去,有什麼意義?
我關掉手機出門散心。
開門,陳時正拄著拐杖站在門外。
他看見我,眼睛亮亮的,閃過一絲希冀。
「阿婉,你看到了嗎?」
我看了看腳下臺階,佯裝不解,往後悄悄退了一步。
冷冷開口。
「看到什麼?」
他見我願意理他,想過來拉我,卻冷不防碰倒臺階踉跄了一番。
哐當,倒在地上。
我悄悄勾了勾嘴角,往後再退一步,恰好避開他想抓我衣角的手。
陳時見我態度不對,慌了。
掙扎著爬起來,哭得眼淚汪汪。
「阿婉,我真的知道錯了。」
「現在如你所願,我一無所有了,原諒我好不好?」
「男人至S是少年,你原諒我不懂事犯的錯好不好?」
男人至S是少年。
我嘴裡咀嚼這這句話,隻覺得嘲諷。
八十大壽的老頭,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啊。
看著這個在我眼裡沒有絲毫魅力的男人。
我冷笑著,甩給他一面鏡子。
「數清楚自己有幾塊老年斑吧。」
「少年!」
13
陳時S了。
S在我拒絕復合後的半年。
他走的那天,我所在的南方小鎮下了一場大雪。
一層又一層,鵝毛一般鋪得好厚。
我隨手去接雪,眼底卻閃進一抹銀色的光亮。
是他求婚那天為我戴上的銀戒指。
大概是戴的時間太長,六十年時光幾乎和我的身體融為一體。
就算離婚,我都沒有意識到要摘它。
他這輩子對我說過許多謊。
比如永遠愛我。
比如把銀戒指換成金的。
比如,帶我去北方看雪。
一句都沒做到。
陳淺說,陳時S前遺言是要跟我合葬。
他說,前六十年沒能好好珍惜。
要再續前緣彌補我。
他多精明啊,到S了還在算計我。
我掛了電話,丟了手機,又搬了次家。
年輕時總害怕自己在這個世界太孤單,迫切想留在那個歸宿身邊。
如今垂垂老矣,想法卻不一樣了。
沒有歸宿,哪裡都是我的歸宿。
我完全自由。
到S都自由。
生命的盡頭,系統過來送我一程。
他說,我的任務完成得很完美,願意讓我重新開始。
再次醒來,我回到第一次任務完成的時刻。
陳時舉著那枚銀戒指,央我留下了陪他。
我讓系統加速帶我撤離,隻給他留下一語。
「你的東西上不了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