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甚至已經在考慮是否要開庫房……


他這邊想得認真。


 


眼角一掃。


 


隻見裴煜忽然起身,手中茶盞落地,發出碎裂聲。


 


晏氏家主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一道粉色身影從角門處一閃而過。


 


裴煜沉聲問:「剛剛那個女子是誰?」


 


晏氏家主擦著冷汗,忙不迭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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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家大兒媳的婢女。」


 


「叫什麼名字?」


 


「喜鵲。」


 


裴煜下意識攥緊拳頭,咽下胸口怒火。


 


艱難地開口:「你家新婦是京城人?」


 


晏氏家主驚呼:「殿下如何得知?」


 


一句話。


 


成功讓裴煜慌了神。


 


他身形踉跄,驟然跌坐在椅子上。


 


倉皇過後。


 


竟是露出一抹似痛到極致的笑。


 


15


 


裴煜提著染血的劍闖進來時。


 


晏寧正在為我臨窗描眉。


 


我們挨的極近,以至於我被美色所惑,根本沒發現裴煜的到來。


 


晏寧忽然勾唇,伸出手為我整了一下衣衫。


 


我這才發現,不知何時。


 


身上的罩衫竟然亂了。


 


裴煜就是這時開口。


 


「阿璃?」他嗓音顫抖,帶著不可置信。


 


我驟然回頭。


 


撞進他沉痛的眸中。


 


我一驚,身形不穩,從榻上跌落。


 


下一瞬。


 


人便落入了晏寧懷中。


 


他溫聲道:「夫人小心。」


 


我抓著他的衣襟坐穩,羞赧道:「多謝夫君。」


 


「你喚他什麼?」


 


裴煜的咆哮聲響徹整個院落。


 


話音落下。


 


他忽然衝上來就要捉我手腕。


 


下一瞬。


 


眼前橫來一柄泛著冷光的長劍。


 


向來進退有禮的晏寧擋在我身前,冷冷開口:「太子殿下,還請自重。」


 


「滾開。」


 


裴煜眼尾通紅,明顯動了怒。


 


「阿璃,過來我身邊。」


 


他朝我伸出手。


 


我沒動。


 


裴煜忍不住拔高音量:


 


「阿璃,孤讓你過來。」


 


「殿下,你嚇到草民夫人了。」


 


「找S。」


 


「孤不答應,婚約便不作數。」


 


裴煜咬牙,額頭青筋跳動,已然是忍耐到了極致。


 


可晏寧仍不急不躁,陳述實情。


 


「男女之情須得你情我願,何況,殿下身為儲君,強搶人妻,不是為君之道。」


 


「會令天下人不恥。」


 


蹭!


 


話落。


 


裴煜手腕翻轉,劍尖刺破空氣而來。


 


我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欲擋在晏寧身前。


 


可天旋地轉間。


 


悶哼傳來。


 


晏寧抱著我,手臂揚起,竟挑落了裴煜手中的劍。


 


而他自己的肩膀也受了傷,虛弱地掛在我身上。


 


我一時慌了,眼淚快速蓄積。


 


「裴煜,你能不能放我一條生路。」


 


自他復位。


 


我再沒喚過他的名字。


 


裴煜怔愣在原地,長袖遮住手背血跡。


 


良久後,他咬牙妥協:


 


「阿璃,跟我回去好不好?」


 


「跟我回去,我便饒他不S。」


 


我回眸,眼光中冰冷一片。


 


「你還記得自己欠我救命之恩,曾許我太子一諾嗎?」


 


「記得。」


 


「放過晏氏。」


 


「好,我答應你,隻要你跟我回京城。」


 


我笑意不達眼底。


 


「回不去了。」


 


趁他錯愕。


 


我迅速撿起地上的劍,橫在脖頸處。


 


悽然開口:


 


「阿璃雖身殘,但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自然做不了閨房媚寵之舉。」


 


話落,裴煜面色驟然慘白。


 


「你都聽到了?」


 


「嗯,聽到了。」


 


他不知道。


 


他的隨口之言,卻足以將我打入深淵。


 


萬劫不復。


 


16


 


太子一眾連夜離開了江陵。


 


夜深人靜。


 


我端著補藥去書房找晏寧。


 


府醫正在幫他處理傷口。


 


他怕我擔心,這才避到書房。


 


繞過屏風。


 


他敞著上半身,趴在榻上,肩胛處血肉模糊。


 


府醫見我來,動作麻利地處理完,退了下去。


 


臨走前交代:「大公子還需靜養。」


 


我道了謝。


 


喜鵲一並退了出去。


 


晏寧起身時扯到傷口,發出痛哼。


 


我忙上前攙扶。


 


「你別亂動,先把藥喝了。」


 


我心疼不已,把藥遞過去。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沒有接。


 


我抿唇,妥協地拿起湯勺,吹涼了喂到他嘴裡。


 


一碗湯藥吃完。


 


足足用了半個多時辰。


 


晏寧用指腹按在我唇邊,啞聲道:


 


「別哭,我不疼。」


 


聽他這麼說。


 


我忽然控制不住,嗚咽著撲進他懷裡。


 


數月來的委屈傾瀉而出。


 


我哭了個昏天暗地。


 


待緩過情緒來。


 


目光便被小茶幾上的竹簡吸引。


 


「這是什麼?」


 


晏寧面色尷尬:「就是一些雜書罷了。」


 


似乎是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


 


他忽然低頭,含住了我的唇。


 


藥香撲面而來,帶著苦意。


 


我閉眼,整個人軟在他懷裡。


 


感受著他帶來的溫暖。


 


下一瞬。


 


腦海中忽然出現府醫的那句:「靜養。」


 


我驚慌掙扎,雙手推開他。


 


故作鎮定地拿起竹簡。


 


剛翻看一行。


 


便被震驚得長大了嘴巴。


 


隻因上面是手寫版未完成的新版《容卿遊記》。


 


我呆呆地從竹簡裡抬起頭,看向晏寧,不可思議地問:


 


「你是容卿先生?」


 


晏寧尷尬地摸了下鼻尖。


 


傾身過來,將我圈在方寸之間。


 


鼻尖相對。


 


他情動低語:「夫人,我疼。」


 


美色當前。


 


我頃刻間便丟盔棄甲。


 


17


 


東宮大婚這晚。


 


裴煜扔下太子妃,獨身一人去了上官府。


 


這裡空無一人,隻有漫漫無邊的黑暗。


 


他就這麼循著記憶,走到了上官璃的閨房外。


 


門扉敞開。


 


他就這麼走了進去。


 


月華灑落一室。


 


那根斷掉的發簪就這麼突兀地闖入了眼前。


 


上官璃帶走了所有東西,唯獨留下了這根發簪。


 


裴煜伸出手,想要把它拿起來。


 


下一瞬。


 


哇的一聲。


 


他竟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自從江陵回來,他渾渾噩噩數月。


 


今日在這裡。


 


痛失所愛的打擊洶湧而來,讓他無法逃避。


 


裴煜忽然落淚,滾燙的淚珠打湿衣襟。


 


他蹲在地上捂面痛哭。


 


這一刻。


 


所有情緒反撲而來。


 


遺憾,痛苦,後悔……


 


烏雲散盡,月光灑在發簪上。


 


與他一臂之隔,卻止步於此。


 


他哭著哭著又笑了。


 


隻是那笑,萬分苦澀。


 


他想。


 


明月曾照在他身上,可他最終還是失去了明月。


 


從上官家回來。


 


李公公匆匆而來,躬身雙手呈上那另外半截發簪。


 


「這是老奴在暖亭外撿到的。」


 


裴煜接過,上面甚至還留有殘血。


 


他閉了閉眼,面色愈加蒼白。


 


李公公又道:


 


「殿下選妃那日,老奴聽從您的吩咐攔下阿璃姑娘,卻晚到一步,聽到太子妃罵阿璃姑娘是廢人。」


 


李公公是有私心的。


 


若說這世上對太子最赤誠之人,除了阿璃姑娘,別無二人。


 


可就是這麼好的姑娘,卻被殿下弄丟了。


 


裴煜失魂落魄地看著發簪。


 


忽然面色猙獰, 甩步而去。


 


沈從林靠坐在床頭,等得昏昏欲睡。


 


忽聞房門巨響。


 


喜色尚且未來得及浮現。


 


迎頭便被太子一腳踹翻在地。


 


「殿下這是做什麼?」


 


她捂著劇痛的肚子, 恨恨質問。


 


得到的,卻是裴煜毫不留情的毆打。


 


直到沈從林被打得昏S過去。


 


裴煜面色猙獰地開口:


 


「來人, 把這個惡毒的女人,給孤送回沈家。」


 


成婚當天便被退婚。


 


退的還是太子妃。


 


次日便惹得滿朝震動。


 


可裴煜毫不在意, 甚至更加變本加厲。


 


將那日在暖亭中所有嘲諷上官璃的人, 挨個處理了一遍。


 


這無疑給了貴妃黨機會。


 


他們找來了一位神似上官璃的女子, 送入宮中為妃。


 


趁宮中夜宴。


 


裴煜醉酒錯認,來了一出捉奸在床。


 


皇帝大怒,將他剝去太子袞服, 送去了朝露寺反思。


 


太子兩立兩廢。


 


大勢已去。


 


這次,滿朝文武無人再為他多言半句。


 


說完這些。


 


說完這些。


 


18


 


再次聽到裴煜的消息時。


 


我和晏寧正在遊玩杭州, 泛舟西湖。


 


阿兄將剛泡好的明前龍井一飲而盡,砸吧著嘴感嘆:


 


說完這些。


 


「聽說太子調戲了宮裡的妃子, 陛下大怒將他趕到朝露寺閉門思過了。」


 


說完這些。


 


阿兄捂著嘴,偷偷道:


 


「小道消息,聽聞那狗東西被下了藥,自此沒了傳宗接代的能力, 名為關禁閉,實則被廢, 日後他定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我大感唏噓。


 


這時, 晏寧掀開紗簾, 端著糕點緩步而來。


 


「夫人, 嘗嘗為夫的手藝。」


 


我笑著點頭, 拈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


 


芬芳四溢, 甜而不膩。


 


「好吃。」


 


「夫君手藝真好。」


 


有了晏寧的精心養護,我的嗓子已然大好。


 


我含情脈脈地回望晏寧。


 


阿兄冷不丁開口:


 


「你口水都快流到下巴了。」


 


我一驚,下意識摸向嘴巴。


 


換來的卻是阿兄得逞的大笑。


 


晏寧也低頭抿唇輕笑, 耳尖通紅。


 


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句話。


 


春光正好。


 


芳華正茂。


 


不負如來不負卿。


 


19


 


裴煜開始酗酒。


 


日日流連在朝露寺山頂, 回憶往昔。


 


沈從林被送歸家,成了家族恥辱,幾欲身S。


 


對裴煜恨之入骨。


 


所以她摸上山頂,拿刀刺向裴煜時, 用了必S的決心。


 


刀刀斃命。


 


裴煜醉得厲害, 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他倒在血泊中。


 


眼前浮現上官璃的笑顏。


 


他伸出手想要再摸一摸。


 


幻境破碎,等著他的隻有山頂冰冷的夜風, 穿指而過。


 


他想,就這麼S了也好,失去所愛的感覺實在痛苦。


 


可惜他沒S成。


 


還徹底成了廢人。


 


脖子以下沒了感覺, 動彈不得。


 


屎尿失禁。


 


陛下念舊情來看過他一次。


 


滿室腥臭。


 


對他徹底失望。


 


隻留了一句:「照看好大皇子。」


 


便匆匆離去。


 


再後來。


 


沈從林請旨照料先太子。


 


眾人隻贊她情深意重, 卻不知將裴煜害成這樣的正是她。


 


皇上感念她的情意, 應了下來。


 


她來到朝露寺。


 


在裴煜震驚恐懼的目光中,盈盈一拜,道:


 


「不僅如此,你還要討好我,否則……」


 


房門緊閉。


 


傳來裴煜痛到極致的呼喊, 又漸漸轉弱。


 


過了不知多久。


 


房門打開。


 


沈從林雙手染血走了出來。


 


她殘忍地勾唇,回房拿了烈酒復又回到裴煜那裡。


 


夜色漫長。


 


這痛苦,也要他嘗一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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