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樣我這場手術就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哪怕一點點微小的失誤,都可能毀掉我的職業生涯,甚至會面臨牢獄之災。


“閉嘴。”我冷冷地開口,一刀切下。


 


手術很成功。


 


完全可以稱得上我職業生涯的標杆之作。


 


護士把兩人推到了ICU,我直接守在了ICU裡。腎移植後的幾小時裡是非常關鍵的時間節點,一旦發生超急性排斥症狀,就需要馬上動手術摘除掉。


 


不過這種概率極低。


 


許若清和吳致遠兩人的生命體徵都很穩定,各項指標都非常樂觀,甚至無需使用抗凝劑,許若清新移植的腎髒就恢復了自然供血。


 


絲滑到仿佛這個腎天生就是許若清的,隻是意外地長在了吳致遠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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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若清則是全程保持清醒,看著護士離開的背影,她突然開口。


 


“沒想到,你真的盡心盡力幫我做手術。”


 


“張寓言,你後悔嗎?”


 


9


 


“後悔什麼?”我冷冷地開口。


 


看不到我的表情,許若清很遺憾。


 


“當年你明知道我先天腎小管發育不全,腎衰竭是必然結局,卻依舊跟我搶腎內科醫生的機會,斷絕掉我最後的希望,你後悔過嗎?”


 


許若清很認真,而我的回應是冷笑。


 


許若清想要成為腎內科醫生,是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腎內科醫生掌握了腎髒的分配權。


 


“我從沒後悔過。”


 


我冷笑著回答:“師父當年其實早就知道你將來一定需要腎移植救命,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選我,而不選你。”


 


“為什麼?”


 


“因為師父說,醫生就應該是純粹的醫生,必須要有醫德,不以醫謀私,將病人擺在第一位,以解除病人疾病為己任!”


 


“醫德?將病人擺在第一位?”許若清嗤笑:“張寓言,你會把病人擺在第一位嗎?如果吳致遠不捐腎,你會把你的腎換給我嗎?”


 


“我會!”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張寓言,你居然也學會無恥了。”


 


許若清還在嗤笑,我搖搖頭,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和她爭論。


 


“你以後好好對待吳致遠吧,畢竟他對你是真愛。”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心情有些復雜,而許若清則是瞪大了眼睛。


 


“張寓言你在想什麼?這麼垃圾的一個男人,你都不要,我會要嗎?”


 


“他為你捐腎,難道都換不來你一絲感恩嗎?”


 


剛剛開了刀,許若清很克制,但是我還是看出她正在心裡大笑。


 


“感恩?有什麼好感恩的?”


 


“這種狗一樣的男人,隻有你會拿他當寶貝,明知道他出軌,還護著他!”


 


“但是你還是懷了他的孩子。”


 


許若清終於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張寓言,你不會真以為這是我和他的孩子吧?”


 


她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和我生孩子,他配嗎?就算他配,我和他生得出來嗎?別忘了,靶點匹配得越多,越難生。”


 


“這個孩子,隻是你復仇的道具是嗎?”我深吸一口氣。


 


許若清說得沒錯,她和吳致遠白細胞抗原匹配度太高,兩人成功生出孩子的概率極低,這是很多夫妻腎髒移植病例證明了的。


 


“當然!否則我為什麼一定要在住院手術前懷孕嗎?”


 


“隻有這樣,你或者吳致遠才會給我捐腎!”


 


許若清神色癲狂,她SS地盯著我:“這是你欠我的,張寓言!”


 


我神色復雜地看著許若清:“所以,你其實並不在乎手術或者藥物對孩子的影響。”


 


“一個道具而已,我為什麼要在乎呢?”


 


我嘆息著搖頭:“許若清,你會有報應的。”


 


“我等著。”


 


許若清如是回答。


 


10


 


許若清在ICU裡住了兩天,就立刻轉院去了中南醫院。


 


毫不留情地拋下了剛剛捐了一個腎給她的吳致遠。


 


我請了長假,自己租了個房子住。


 


為許若清移植腎髒的事在業內引發了不小的反響,畢竟這是國內首次為妊娠期患者做腎髒移植手術並且獲得圓滿成功的病例,有醫院邀請我去交流,甚至直接拋來橄欖枝。


 


而吳致遠還在我們醫院治療,我也不想天天看見他,更不想參與他和許若清之間的糾葛。


 


畢竟我和他之間已經結束了,隻差籤一個離婚協議而已。


 


但是這件事顯然並不會這麼輕易過去,兩個月後的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了同事的電話。


 


“張醫師,你現在在本地嗎?”


 


“在啊,怎麼了?”


 


“太好了,有個患者想見你,你快來咱們醫院吧。”


 


我急匆匆趕往醫院,剛穿戴好無菌服走進急救室,就看到許若清躺在急救床上,滿身鮮血。


 


“怎麼回事?”我詢問一旁的急救醫生。


 


“傷者胸腹部受了七處刀傷,多處髒器嚴重受損,引發器官衰竭。”


 


我一怔:“那她的孩子呢?”


 


急救醫生當然也知道許若清是誰,他搖搖頭:“孩子沒事,為了盡量避免對胎兒造成影響,也為了保證許若清的康復,中南醫院那邊在37周的時候對她進行了人工催產。目前孩子在中南醫院的新生兒科,聽說很健康。”


 


我松了一口氣,指了指許若清:“那她現在……”


 


“沒救了,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徵。”


 


急救醫生攤了攤手,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應她請求,我們給她注射了強心針,你們還有最多五分鍾時間。”


 


急救醫生退了出去,我心情復雜地走到了許若清身前。


 


“你來了。”許若清形容枯槁,語氣虛弱。


 


“你要S了。”我感慨地開口。


 


“我知道。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徵嘛,我聽見了。”


 


許若清陷入沉默,我也沒有說話,有些感慨,又有些釋然。


 


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徵說得通俗點,就是多個器官同時衰竭,神仙難救。別看她現在還能說話,其實完全是腎上腺素等藥物的功勞。


 


“你是怎麼說動吳致遠,讓他來S我的?”許若清突然發問。


 


我眉頭一動:“是吳致遠刺傷了你?”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裝什麼呢?手術那天,你讓麻醉師減少麻醉劑量,不就是為了讓吳致遠提前醒來嗎?”許若清笑得很輕蔑。


 


“你誤會了,我確實是故意讓吳致遠提前醒來,但是不是為了讓他報復你,而是想讓他保護那個孩子。”


 


許若清的臉色陡然一白,她的呼吸急促起來:“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我點點頭。


 


許若清眼神開始變得渙散:“張寓言,你好狠!”


 


“你配當個醫生嗎……”


 


她的心電圖變成了一條直線。


 


11


 


我去見吳致遠最後一面。


 


吳致遠故意S人,致人S亡,而且還是在醫院這種極其敏感的場所,當著無數醫生患者的面,影響極其惡劣,被判處S刑。


 


他行刑前要求見我,因此我前往了看守所,這裡就是注射S刑的執行地。


 


從那次手術後,我們已經快兩年沒見過面了,再次看到他時,我恍若隔世。


 


我懷裡抱著一個女嬰,正是許若清所生的孩子。


 


女嬰一歲零五個月了,很可愛,除了稍微有點瘦小之外,很健康,也很聰明,已經能夠咿咿呀呀地叫人。


 


吳致遠戴著手銬和腳镣,他看著女嬰,滿臉憎惡。


 


“帶她來幹嘛?”他問我。


 


“帶她來看看她的父親。”我認真地回答。


 


“張寓言,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吳致遠眼睛開始發紅,這是他發怒的標志。


 


“不是,她是你的女兒,親生的。”


 


吳致遠愣住了,他疑惑地看著我:“什麼意思?你不是說我和許若清生不出孩子嗎?”


 


“你跟許若清確實生不出孩子,但是和我可以。”我平靜地解釋道。


 


“你?”吳致遠明顯有些發蒙。


 


“是的。你帶許若清去香港治病時,她偷偷做了試管嬰兒,用的是我的卵細胞。”


 


“但我並沒有提供精子。”


 


“她醫科大學畢業的,你和她上床那麼多次,採集一下很難嗎?”


 


我嘲諷地看著吳致遠,而吳致遠明顯腦子有些不夠用。


 


“她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你的腎髒隻能用最多十年,她想要把這個孩子當作預備腎源。你是O型血,我也是,孩子必定也是O型。你匹配四個靶點,我匹配兩個,生出的孩子基本可以保證能和她匹配。”


 


吳致遠的臉色變得猙獰,他猛地跨前一步,把腳镣扯得哗啦作響:“你沒耍我?”


 


“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嘆息了一聲。


 


吳致遠突然的舉動讓警察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狠狠地把他按倒在地。吳致遠卻恍若未覺,拼命昂起頭看著我懷裡的女嬰。


 


“記住,女兒叫言心,跟我姓。”我最後再看了吳致遠一眼,轉身離開。


 


12


 


我和許若清其實是同病相憐。


 


許若清家族遺傳腎小管缺如,而我則天生垂體功能異常,無法受孕。


 


正是因為都有著先天的疾病,我和許若清才無比要好,好到她答應替我懷孕,我答應為她捐腎。


 


為此她陪我去香港凍了卵,我陪她去了腎內科實習。


 


然而許若清天性要強,又多疑。


 


她根本就不信我真的會把腎捐給她,她想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努力爭取成為腎內科醫生的機會,但是師父卻選擇了我。


 


多年的閨蜜感情瞬間宣告破裂,幾年後她再次出現,已經忘記了當年的約定,隻記得我對她的背刺。


 


上輩子她使用了最惡毒的手段報復我,利用吳致遠逼著我捐腎,又逼著我把她所生女兒的腎髒移植給她。


 


直到我S於暴怒的吳致遠刀下時,才隱約猜到了真相。


 


重生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始確認。


 


許若清在我所在的醫院做第一次透析時,我已經飛赴了香港,提取了我名下的凍卵,檢測之後發現與我不匹配。


 


由於沒有許若清的DNA樣本,無法比對,隻能確定血型同樣是O型。


 


許若清懷孕四個月時,我借著給她做腎髒配型確認的機會,做了羊水穿刺,提取了胎兒脫落細胞,送往專業機構進行親子鑑定。


 


鑑定的結果確認,孩子,確實是我的。


 


前世,我竟然親手摘掉了我女兒的腎!


 


“張寓言,好好養大言心,咱們扯平了!”已經快走到看守所大門了,身後突然傳來吳致遠的嘶吼。


 


我腳步微微一頓。


 


是的,許若清,吳致遠,我們都扯平了。


 


“媽媽,不哭!”臉上突然一暖,言心稚嫩的小手撫上了我的臉。


 


“嗯,媽媽沒哭。”我貼了貼言心的臉,軟軟的,滑滑的,很舒服。


 


許若清臨S前那句話說得對,這輩子,我確實已經不配再當一個醫生。


 


但是,我可以當一個好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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