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葉宸楓,別再來找我了,我們已經毫無幹系,從今以後,你是你,我是我,我再也不願跟你扯上半點關系。」


 


「我會惡心。一想到你那天坐在辦公桌後拿著筷子的樣子,我就生理性的惡心。」


 


葉宸楓久久不說話。


眼神深邃,沉冷。


 


「沒關系,瀟瀟,我們的關系不過是回到了原點,我們緣分深長,誰也斬不斷,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他緩緩說完,深深看了我一眼。


 


轉身離去。


 


17


 


君菁得知了那天的事,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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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瀟,葉宸楓不會對你做什麼危險的事吧?你要小心啊。」


 


我搖頭。


 


「不會,他本質上是個很驕傲的人。當年因為結婚的事和家裡鬧翻被取消繼承權,這幾年他父母示好多次,他一次也沒低頭。」


 


君菁嘆了一聲。


 


「他那時真的很愛你,難道人真的不能不變……」


 


我沉默片刻。


 


「不能,萬物都在變,人也一定會變。所以我們隻能接受,在沒有出現最壞結果前,尋求一條最有利於自己的路。」


 


君菁點頭,「也是。葉宸楓因為這件事公司運作受了很大影響,聽說合作方怕被牽連都中斷了合作,他現在隻怕是自顧不暇了。」


 


接下來,葉宸楓果然沒來找過我一次。


 


他公司藝人出走,資產被收購的事,在外界傳得轟轟烈烈。


 


我不再關注和他相關的任何事,屏蔽一切,全身心投入到角色的準備中。


 


除了期間,君菁給我轉發了一個新聞。


 


某玩具大王原配攥著小三的頭發當街毆打。


 


照片中狼狽又慘烈小三,是白漓。


 


葉宸楓口中「清純幹淨」的人,卻成了人們眼中最不幹淨的人。


 


一個月後,我進組拍攝。


 


第三天,導演帶演員們見投資人。


 


我再次看見了葉宸楓。


 


他搭著長腿坐在沙發上,旁邊是一向正襟危坐的康奇。


 


葉宸楓和主創一一打過招呼後,偏頭看我,微微一笑。


 


「瀟瀟,我們又見面了。」


 


我震驚地看著他。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後來知道,這部戲在拍攝前夕,葉宸楓帶著巨額資金踢掉了原來的制作人,並將投資金額擴大到原來的好幾倍。


 


可他哪來的那一大筆資金?


 


明明公司在那次事件後遭受重創,已然成了一個空殼子。


 


晚上,我立刻給君菁打電話。


 


她告訴我:葉宸楓回去接班了。


 


我難以置信,「他的家族集團不是早由他哥哥掌控了嗎?」


 


當年他一意孤行被剝奪繼承權,位子讓給了他同父異母的雙腿殘疾的大哥。


 


「我也是聽內部人士說的,葉宸楓在他父母前跪了一整夜,他媽心軟了,把自己名下的股份都轉給了他。他現在和他大哥勢均力敵,聽說過兩個月董事會選舉後,他就能正式掌權了。」


 


……


 


葉宸楓住了下來。


 


他每天跟著我的時間表出入劇組。


 


身後跟著辦事穩妥的康奇。


 


我拍戲時,他安靜坐在一旁耐心觀看。


 


我休息時,各種食物禮物流水不斷地送進房間。


 


他似乎決意將曾經的過往,再重新來一次。


 


導演戰戰兢兢地勸我。


 


「瀟瀟,我不知道你們小夫妻有什麼事,不過這部戲是我從業三十多年好不容易有的一次大制作,看在我對你知遇之恩的份上,你千萬千萬別得惹他!就當我求求你……」


 


葉宸楓儼然成了劇組的太上皇。


 


所有人都不敢得罪他。


 


我的化妝間,休息室,他想進就進。


 


時常我中午小憩醒來,見他靜靜坐在旁邊看著我。


 


見我睜眼,他彎起唇角對我笑:


 


「瀟瀟,我想起我們高中時候了,那時你最喜歡趴在桌上睡覺,我就在一旁看著你,和現在一樣。」


 


他把我的戲份改得比女一還多。


 


女一毫無怨言,因為他答應下一部戲會全力捧她。


 


偶爾他興致高,大手一揮,給全劇組每人送一部手機,所有人都喜滋滋來感謝我。


 


他把我這麼些年僅剩金錢關系維系的父母請來了劇組,父母親切地喊我「瀟瀟兒」,勸我說夫妻哪有隔夜仇。


 


我沉默又冰冷地面對他所做的一切。


 


他不以為意,寵溺地說:


 


「瀟瀟,我現在才發現你演戲天賦這麼好,以前真是浪費了。不過沒關系,等我成功上位,我會全力支持你,給你最好的資源,讓你成為所有女明星羨慕的對象。」


 


「等你氣消,我們一定會回到從前。」


 


他偶爾會離開半天,去參加集團的視頻會。我知道,他在為下一屆董事會選舉做準備。


 


比如今天。


 


我化完妝,做完發型,目光落在角落裡,全程安安靜靜看電腦的康奇身上。


 


忽然開口。


 


「康助理。」


 


康奇抬頭,溫和地看向我。


 


「嗯。」


 


「你是我粉絲多久了?」


 


我淡聲問。


 


康奇一凝。


 


化妝室驟然陷入安靜。


 


許久,他低聲說:


 


「八年。」


 


18


 


我剛出道不久時,也曾熱誠又活潑,熱情加入為數不多的粉絲會,和粉絲們各種交心。


 


某一次,我生病住院,有粉絲在群裡問我:


 


「瀟瀟姐,你生病最希望收到什麼禮物啊?」


 


我想了很久,認真回答。


 


「我想收到白蘭花,盤栽的白蘭花。」


 


住院那次,我看見了那盆白蘭花。


 


也發現了康奇的秘密。


 


「你國外名校畢業,卻做了葉宸楓這麼多年特助,是因為我?」


 


康奇抬眸看了我一眼,又垂下。


 


「是。」


 


「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不貪心,隻想偶爾能見到。」


 


「這麼說,你還真是長情啊,那你為什麼幫著葉宸楓出軌呢?這就是你為我做的事?」


 


我的聲音冷了下來。


 


康奇垂著眉眼,沉默片刻,慢慢說道:


 


「我後來發現,他配不上你。」


 


「所以呢?」


 


「讓你早日看清這個人,你才能有機會遇到更好的人。」


 


我輕笑。


 


「更好的人?不會是說你自己吧?」


 


康奇低著頭,一動不動。


 


倏地,他抬起頭。


 


臉脹得通紅,連眼珠子都紅了,聲音也變得磕磕絆絆。


 


「不不,不過如果,如果你肯給我一個機會,我,我一定,付出全部……」


 


我看著他,冷笑。


 


「康奇,你和葉宸楓,有區別麼?」


 


康奇的身子一顫,


 


整個人仿佛凝固的石像,僵直不動。


 


好一會,他雙膝緩緩彎下,跪在我面前,嗓音含顫:


 


「瀟瀟,對不起,對不起……」


 


我睨著他,冷冷出聲。


 


「我要葉宸楓,坐不上那個位子, 你聽明白了?」


 


「……明白了。」


 


19


 


兩個月後的董事會。


 


當葉宸楓看見我站在他大哥後面走進現場時,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而當我拿出的一沓他和小股東門籤訂的利益交換合同時, 他雙眼變得赤紅。


 


紅得快滴出血。


 


其實合同本身不足以完全擊垮他。


 


但我站在他大哥身邊, 讓他喪失了最後一點鬥志。


 


他全程安靜地注視著我。


 


目光悲傷而絕望。


 


像一個沒有精氣神的木偶。


 


這一次, 他終於意識到。


 


我和他, 永遠永遠不可能了。


 


……


 


當天晚上,我搭乘飛機,飛往了西北。


 


這是導演給我介紹的他老師導的戲。


 


立足西北鄉村教師群體,需要和孩子們同吃同住, 條件艱苦。


 


不為票房, 隻為情懷。


 


導演和我說時很遲疑,我卻一口答應。


 


我隻提了一個條件。


 


為我保密。


 


兩個月後,我正在和當地孩子們學習方言時, 君菁給我轉發了一封葉宸楓的郵件。


 


我早已拉黑了他一切的聯系方式。


 


他在郵件說道:


 


「瀟瀟, 我看到白漓的第一眼,想的是在宴會上見到你的那刻。這幾年我無數次懊悔,為什麼不早點出現在你面前, 讓你平白遭受了那麼多艱難。無論你信不信, 我內心深處, 是想把當年對你的遺憾,彌補在我的生命中……」


 


君菁說, 葉宸楓奪權失敗後, 被他大哥發配去了智利公司, 近些年是不可能回來了。


 


我查了下地圖。


 


智利與我坐在的西北,恰是地球對面。


 


我和他,身處地球上最遙遠的距離。


 


這樣很好。


 


我想。


 


三年後, 這部電影獲得國際大獎, 國內媒體更是贊譽有加。


 


網絡上一片叫好聲, 稱我為「最接地氣的鄉村教師」。人們儼然忘了當年那個被叫做「三流豔星」的那個我。


 


彼時,我已成立個人工作室, 雖然不大, 但自己決定自己接什麼戲。


 


自由且有安全感。


 


君菁曾提出讓我把經紀約給她。


 


讓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他。


 


「(我」我婉言謝絕了。


 


她臉色有些不好看。


 


「瀟瀟, 你不相信我?我們倆的交情, 你怕什麼呢?」


 


我沉默幾秒,說:


 


「君菁,記得我們曾經討論過的嗎?人是會變的,這是無法改變的規律。你會變, 我也會變,我不答應, 是因為我想永遠擁有你這個朋友。」


 


君菁當時沒說什麼,但顯然並不完全認可,我成立個人工作室後,慢慢和我疏遠了。


 


我坦然, 平和地接受這一切。


 


無論是變化的事, 還是變化的人。


 


坎坷歲月中,我曾經賭過一次。


 


賭輸了。


 


那年飛往西北的飛機上,我望著窗外的白色雲海, 對自己許下承諾。


 


此後餘生,不再依靠任何人。


 


緣盡如雲散,如此而已。


 


這個世界沒有別人。


 


隻有自己。


 


我隻靠自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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