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那天後，我以正吃中藥調養為由，拒絕了他一貫頻繁的床事節奏。

我微微側頭，避開了他的吻。

 

「不行，醫生說——」

 

話還沒說完，他呼吸急促地一把掀開被子，頭往下移去。

 

「顧不了那麼多了……」

 

「嘔——」

 

我忽然一陣惡心，發出幹嘔。

 

他愣了一下，我捂著嘴起身往洗手間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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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葉宸楓跟了過來。

 

「沒事，大概是吃藥的副作用。」

 

我用紙巾擦嘴。

 

他擰眉，有些擔心。

 

「瀟瀟，你明天得去醫院看看。」

 

「我的確約了明天去醫院檢查，宸楓……」我從鏡子裡看他，慢慢說，「你能陪我去麼？」

 

葉宸楓短暫沉默一秒，隨後露出無奈的微笑。

 

「真不巧，明天我約了去隔壁市裡見個重要投資人，這樣，我讓康奇陪你去，完事了我就趕過去。」

 

「好不好，老婆？」

 

我垂眼，柔聲答：

 

「既然你已經定好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轉天醒來時，葉宸楓已經離開了。

 

他留了一張紙條在桌上。

 

【老婆，你醒了給康奇打電話，他接你去醫院，我最晚明天趕回來。】

 

我面無表情地將紙條撕碎，扔到垃圾桶，隨後給君菁撥通電話。

 

「他出發了。」

 

「狗東西。」電話裡傳來君菁的低啐，「放心，剩下的事交給我。」

 

我沒有聯系康奇，可等我洗完澡敷完面膜吃完早午餐又澆完花，打開門走出去時，卻看見他身形筆直站在樓道裡。

 

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轉頭，看著我，一貫的恭敬有禮。

 

「葉夫人，車在樓下。」

 

我怔愣，「康助理，你什麼時候來的？等了很久嗎？」

 

他笑了笑，「沒多久的。」

 

康奇果然不愧是做特助的人，全程細心周到，話少但有效率，除了需要本人出面的看診和檢查，其他一切我幾乎不用操心。

 

我對他本人沒有意見。

 

他是葉宸楓的助理，自然服務於他。

 

打工人立場而已。

 

天空鋪天蓋地砸下碩大的雨點時，我忽然捂著腦袋說頭暈站不住，旋即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康奇一向穩重的臉上終於透出驚慌。

 

於是，被大雨困在醫院裡的人們，集體目睹了一個女人緊閉雙眼躺在救護床上，被護士推著一路穿過人群，推進病房。

 

君菁踏著大雨聲走進來時，我正倚在床上看她提前發過來的照片：

 

葉宸楓任勞任怨地陪了白漓一天。

 

親自開車 3 小時送她回老家；

 

小心翼翼攙著白漓奶奶去醫院；

 

樓上樓下掛號繳費，和醫生溝通，買水買食物……比第一年上門的新女婿還殷勤周到。

 

白漓全程姿態矜傲，表情高冷，甚至對葉宸楓的噓寒問暖愛搭不理，仿佛是不得已才接受了這些無微不至的服務。

 

隻是她看似雲淡風輕，手裡拎著那隻白色 Birkin，一刻也沒有松開過。

 

君菁諷笑，「中途白漓離開了一會，去買了件性感睡衣，就在她包裡。」

 

我沒作聲，隻看著照片裡的葉宸楓。

 

他目光閃亮，嘴角噙著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像極我印象裡那個高中少年的模樣。

 

「那看來，我的丈夫，今晚是回不來了。」

 

我兀自低語。

 

君菁剝了個醜橘遞給我，目光打量我的表情。

 

「回不來了，他訂了酒店頂層，還找人布置了玫瑰花和紅酒，今晚將是兩人難忘的一夜。」

 

康奇站在門口敲了下門。

 

懷裡捧著一盆白蘭花，微笑走進來。

 

白蘭花開得嬌媚，一下子給這病房增添了生機，

 

我看著這盆花，忽然問康奇：

 

「康助理，你跟宸楓多久了？」

 

他垂著眼眸，認真擦拭盤底。

 

「四五年了。」

 

我盯著他看了幾秒，而後目光移開。

 

「康助理，我朋友來了，你可以走了。」

 

他動作停下。

 

過了一秒轉頭，恭謹應道：

 

「好，您有什麼事隨時叫我。」

 

康奇走後，君菁有些好笑地說：

 

「這人可真奇怪，怎麼給病人送花送盆栽的，這外面大暴雨的，也不知他從哪兒弄來這種花……」

 

我笑了聲，「是啊，真奇怪啊！」

 

君菁覷著我的臉色，遲疑了下問：

 

「瀟瀟，其實我沒明白你的想法。」

 

「嗯？」

 

「離婚而已，等今晚我手下人拍到葉宸楓出軌的確鑿證據，說服他同意財產分割方案並不是多難的事。你為什麼要裝病來醫院折騰這麼一場？」

 

我轉頭看窗外。

 

天已經黑透，雨點砸在玻璃上「啪嗒啪嗒」作響。

 

「因為接下來，我想認認真真演戲了。」

 

君菁不解，「這有什麼關系？」

 

我慢慢說道：

 

「一個女豔星離婚後復出演戲，人們會譏諷，編排，甚至看笑話，但是，一個被出軌的可憐女人毅然選擇離婚，並決意通過演戲重新尋找人生價值，人們的態度就不一樣了。」

 

「我一方面要離婚，另一方面，要借離婚這件事，以全新的姿態和人設，重新進入大眾視野。」

 

「既然要離，總得離得有價值吧。」

 

君菁好看的丹鳳眼眨了眨，眸子發出亮光。

 

「所以，你今天特意大張旗鼓，眾目睽睽地在醫院暈倒，對比葉宸楓的出軌實錘……瀟瀟，我以為你這幾年被葉宸楓養成小嬌妻了，看來我小瞧你了啊！」

 

我幽幽嘆了口氣。

 

「我那幾年怎麼過來的，沒人比你更清楚，有些苦，總不能白吃。」

 

「好！」

 

君菁拍了下手掌，大聲說：

 

「明天我就雙管齊下，一定把你這個可憐的棄婦形象，大書特書——」

 

「砰！」

 

門忽然被撞開。

 

葉宸楓湿淋淋地出現在門口。

 

8

 

「瀟瀟，你沒事吧？」

 

葉宸楓沉著眉眼走進來，見我好端端的，長籲一口氣。

 

我震驚地看著他。

 

渾身湿透，狼狽至極。

 

身上臉上還有汙泥，混著不明擦傷的痕跡。

 

「你怎麼了？」我遲疑地問。

 

他摸了摸我額頭，又把我從頭到腳檢查，口中道：

 

「剛開回來開得急，撞上欄杆了。你真的沒事？醫生怎麼說？」

 

我怔怔地注視著他。

 

「你不是……今天晚上有重要的事？為什麼會突然趕回來？」

 

他眼神閃爍一霎，隨後輕輕摸了摸我的頭，溫柔地說：

 

「瀟瀟，我不知道你這麼不舒服，早知道我就不去了。我忙完後給你打電話沒人接，打康奇也不接，嚇得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什麼也顧不上，開了車就跑回來了。」

 

我低聲，「手機沒電了。」

 

葉宸楓又詳詳細細問了我今天的狀況，確認我沒事後，回車裡去換衣服了。

 

我和君菁對視。

 

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機。

 

「我底下人匯報，白漓剛進去酒店房間沒幾分鍾，就見葉宸楓匆匆忙忙出來了，應該是他在酒店等的時候，發現聯系不上你，著急了。」

 

「呵，我就不懂了，男人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啊……」

 

窗外一道閃電，病房在某個瞬間亮如白晝。

 

白得，好似剎那身臨異世界。

 

我閉上了眼，長久沒說話，仿佛睡著了般。

 

不知過了多久，君菁難得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瀟瀟，看來你這個丈夫還是很愛你的，你大概需要再慎重考慮一段時間，沒關系，你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會支持你——」

 

「明天發吧。」

 

我睜開眼，輕聲打斷了她。

 

話音剛落，雷聲自天邊滾滾而來。

 

君菁怔住，「你確定？」

 

「嗯。」

 

「隻是，之前的判斷有點小失誤，他目前看來不會輕易離婚，我得多加一層B險了。」

 

我緩聲低語。

 

種子一旦萌芽，總有破土的一天。

 

與其在面對未來赤裸裸的不堪而無法回頭，不如在他還愛我，會愧疚的時候……

 

當斷則斷。

 

9

 

【葉宸楓酒店夜會私人化妝師】的新聞在第二天就上了熱搜榜。

 

裡面不僅放出了葉宸楓陪白漓送奶奶看病的照片內容，還爆出了兩人昨晚先後進入同一家酒店房間的各角度特寫。

 

而在這條熱搜的下面，是另一則與之對照的新聞：【葉宸楓妻子退隱豔星李瀟瀟重病就醫。】

 

網友們驚訝地發現，這兩則新聞的發生時刻，竟是同一條時間線。

 

網上一時議論紛紛。

 

【一點也不意外！當年葉家公子娶李瀟瀟那種三流明星我就猜有什麼隱情，堅持了三年才是沒想到的！】

 

【某人嫁得多風光，現在的綠帽子戴得就多狼狽。】

 

【這兩人也不是頂流，怎麼推到我這來了？】

 

【這個世界這麼愛男嗎？話說這是男方出軌，不應該指責男方嗎？】

 

【我們指責男的有什麼用？李瀟瀟自己冷臉洗內褲，她好不容易搭上這樣的老公，還能離婚？】

 

【她肯離婚我倒立拉屎！】

 

葉宸楓從公司趕回來時，我正紅腫著眼在收拾東西。

 

他一把按過我的箱子，神色嚴肅：

 

「瀟瀟，打你那麼多電話不接，這是幹什麼？」

 

我不看他，眼睛低垂，聲音哽咽：

 

「我還能幹什麼？難道自己丈夫出軌我還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離婚吧，葉宸楓。」

 

我說著去搶箱子，他雙手抱住我，口中大聲，「瀟瀟，我先聽我解釋……」

 

我掙脫不過，忽然激動起來，瘋了般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啪！」

 

房間驟然安靜下來。

 

他「嘶」了一聲，有些燥鬱，平靜了兩秒，無奈地看著我：

 

「瀟瀟，出氣了嗎？現在能聽我說了嗎？」

 

我沒吭聲，隻靜靜看著他臉上慢慢浮現的五個手指印。

 

「那些照片都是記者捕風捉影編造的，白老師奶奶生了重病沒有床位，我正好去那邊見投資人，純粹是作為老板幫她一個忙，晚上她去我房間是她想向我表達一下感謝，我們在房間一共也沒呆 2 分鍾我就離開了。」

 

「我發誓，如果我和她真在酒店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葉宸楓不得好S！」

 

我衝過去捂著他的嘴。

 

「不許胡說！」

 

與此同時，眼淚也一滴滴落了下來。

 

葉宸楓的神情心疼又有些震驚。

 

他從沒見過我如此脆弱難過的模樣。

 

因為我從不在他面前展現這一面，即便是身處網暴最狼狽的時候。

 

不是刻意偽裝堅強。

 

隻是他的確出現得晚了些。

 

我們重逢時，我早已學會自渡。

 

「瀟瀟，對不起，讓你難過了。」

 

他嗓音有些混亂，讓我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些時刻。

 

那時候，他還是很好的。

 

「你真的沒騙我？」我問。

 

「沒有！」他斬釘截鐵。

 

「如果你有一天騙了我怎麼辦？」

 

我目光含淚，直直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