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考試結束我飛奔向他，興奮地給他一個熊抱。

 

「叔叔，你太牛了，竟然壓中了作文！」

 

?他今天穿了一件純白色的襯衫，身上隱隱的少年感。

 

路邊的古槐在陽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

 

我悄悄拉上他的手指，他低頭。

 

目光中透出一股無奈。

 

卻沒有像以前那樣嚴肅訓斥我。

 

槐花隨風而下，花香吹動著校服裙角拂過他的西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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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周圍嘈雜的人聲與車流聲都淡去。

 

11

 

高考完沒多久，季淮清的弟弟回了國。

 

如季爺爺所言，弟弟長得也好看。

 

不過與季淮清沉穩內斂的氣質截然不同。

 

他帶著幾分浪蕩與隨性，笑起來倒是陽光燦爛的。

 

一家人聚在一起，季爺爺自是開心得合不攏嘴。

 

「小晏，你和夏夏是同齡人，話也多，她剛高考完，你多陪她放松放松。」

 

「她跟著你哥那個性子的在身邊，我都擔心小丫頭自閉。」

 

季淮晏應下來，可成績還沒出，我完全沒有心情去玩。

 

我平常成績不好，很焦慮自己會不會連本科線都過不了。

 

吃完飯，季父找季淮清要談公司的事情。

 

我一個人在院子裡，逗貓玩。

 

三個月的小奶貓活潑好動，一不留神就從懷裡溜了出去。

 

我追著它跑，不知何時，跑到了季家老宅書房。

 

門內隱隱傳來交談聲。

 

「淮清，肖家你不滿意還有別的家，總歸會有你心儀的結婚對象。」

 

「你爺爺也是老糊塗了，就念著林家曾經對季家的一點恩情，把你的婚姻大事給交代出去了。」

 

季淮清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爸，知夏挺好的。」

 

季父沒有反駁他。

 

「我知道，但是她和你年紀差的太多，況且林家已經沒人了，你是繼承人，你的婚姻一定是要對你有利的，娶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做什麼？」

 

「季林兩家婚事是定下的，不如讓夏夏嫁給小晏，兩人年齡相當也合適，也不至於讓人在背後說季家翻臉不認人。」

 

季淮清語氣堅定：

 

「爸，婚姻不是利益交換的籌碼。我的婚事，我自己說了算。」

 

「您不用多費心了，未來三年，沒有結婚的打算。」

 

「還有，林知夏是人，不是物品，不應被隨意安排進任何一段關系裡，她的人生應該由她自己選擇。」

 

我站在門外，手指緊攥著衣角，心中漾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季淮清這個人很少會表達自己的感情，最多的時候都是在給我講道理。

 

聽著他一句句維護自己的話，意外又感動。

 

小貓不知何時已回到腳邊蹭著我，似乎在用它獨有的方式安慰我。

 

12

 

幾天後，成績揭曉，我終於松了口氣。

 

486 分。

 

比之前的成績都高很多。

 

這是我從來沒想過的成績。

 

可以在這個城市選擇一個本科學校來讀了。

 

這一刻，終於明白了季淮清那天同我講的那些話。

 

吃喝玩樂再爽，都比不過此刻的成就感。

 

忽然之間，有點後悔以前沒有認真學習了。

 

或許，我還能取得更好的成績。

 

季淮清仿佛能洞察我心中的每一個細微波動，他安慰我。

 

「小乖，成績不能代表一切，已經很棒了。」

 

我突然間又很好奇。

 

「你當年高考考了多少分啊？」

 

他笑笑：「跟你差不多。」

 

「差不多到底是多少啊？」

 

我窮追不舍。

 

「686 分。」

 

我臉上的笑瞬間凝結。

 

是差不多……

 

一對比，我就宛如智障了。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安慰我：

 

「學習是一個持續的過程，未來的路還很長，你還年輕，還有無限的可能。」

 

「知道了叔叔。」

 

季叔叔講起道理來，整個人都泛著父性光輝。

 

出完分數，我開始專心研究志願。

 

「叔叔，本市的這幾所學校我應該可以去。」

 

我將我的志願單遞給他看。

 

沒想到他卻跟我說。

 

「小乖，你的成績在國內讀不了太好的學校，同樣的成績可以申請國外很多排名不錯的學校。」

 

說著，他遞給我一沓厚厚的材料。

 

「這幾個學校都申請通過了，你看看有沒有自己喜歡的國家或者專業。」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他，聲音裡帶著顫抖，

 

「你……你不想讓我待在你身邊？」

 

「你要把我送走？」

 

他輕嘆一口氣，同我解釋。

 

「你的成績，足夠讓你站在一個更高的起點，你這些年一直讀國際班，語言也不錯，並且國外的學校畢業後申請碩士也相對簡單很多。」

 

他說得我不是不明白，班上很多同學畢業後都選擇出國讀書。

 

可是，他不是不知道，我想留在他身邊啊。

 

「所以，你早早便為我鋪好了路，說什麼我現在年紀小高考完以後再說，你就是一直在騙我！早就計劃好了要將我送出去是嗎？」

 

我情緒突然失控，質問他。

 

他臉色微微一變，走到我面前。

 

「小乖，隻是給你提供了一個多的選擇機會，最終的決策權在你。」

 

我強忍著淚水。

 

「可你明知道我喜歡你……」

 

他微微一怔，打斷了我的話：

 

「小乖，你以為的喜歡是什麼？「

 

我直直望著他的眼睛，倔強回道：

 

「喜歡就是要在一起，而不是把對方推出去。」

 

可他卻跟我說：

 

「為了那份所謂的喜歡去放棄自己的前程，是最愚蠢的行為。」

 

「是，我蠢，我沒有你聰明，講道理我也講不過你。」

 

我賭氣地轉身，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季淮清，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一直把我當小孩子，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是啊，他從來沒有表現出過對我的好感。

 

與自己父親的談話，他不過也就說了句「知夏挺好的」

 

是自己一直在倒貼。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緩緩開口。

 

「小乖，你才十八歲，我希望你能看到更廣闊的世界，擁有更多的選擇和機會、遇到更優秀的人。到那時候，或許你會發現世界比你想象得更加精彩。」

 

「或許也會發現自己對某個人的感情，才是真正的喜歡，而非感激或依賴。」

 

我聽著他的話，既不甘又委屈。

 

「你不用跟我講那麼多……」

 

我靜靜看著他，苦笑一聲。

 

「一句我喜歡你有那麼難說出口嗎？」

 

「我走就是了，不會再纏著你。」

 

他想說什麼，我不想再聽了，抬腳走了出去。

 

13

 

心情憋悶得難受。

 

季淮晏和這個剛歸隊的留子，開始了報復性吃喝玩樂。

 

看我一天天跟霜打的茄子一樣，便喊我一起 happy。

 

酒吧的燈光搖曳，音樂震耳欲聾。

 

「怎麼了小夏夏，我哥欺負你了？」

 

我望著桌上色彩斑斓的雞尾酒，

 

「季淮晏，要不咱倆在一起吧？」

 

最起碼，他長得還不錯……

 

季淮晏一愣，酒從嘴裡噴了出來。

 

「你……你開什麼玩笑……我不喜歡你。」

 

我：……

 

心情瞬間更鬱悶了。

 

「我有那麼差嗎？」

 

他胡亂擦了擦嘴。

 

「不是，我不喜歡年紀小的。」

 

「你們兄弟倆簡直有毛病……」

 

不都說那男人都喜歡十八的嗎……

 

從前還糾結選哥哥還是弟弟，現在不用了。

 

人家都看不上我。

 

我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從前季淮清不準我來這種地方，更不讓我喝酒。

 

現在管不著我了。

 

可太好了。

 

我吸了吸鼻子，又喝了一杯。

 

那酒看著漂亮，喝起來甜絲絲，人卻暈乎乎。

 

隻聽季淮晏接了個電話，季淮清的聲音壓制不住的怒氣。

 

「誰讓你帶她去酒吧的？我看你零花錢是不想要了。」

 

我聽著熟悉的聲音，心裡五味雜陳。酒精的作用讓我膽子大了不少，我搶過季淮晏的手機，對著那頭大聲喊道：

 

「不用你管！我成年了，想幹嘛幹嘛！」

 

說完，我猛地掛斷電話，將手機甩回桌上，

 

季淮晏一臉愕然地看著我。

 

「小夏夏，你……」

 

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你保重吧。」

 

不知過了多久，當我踉跄著起身時，看到了站在我面前的季淮清。

 

隻是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不由分說將我帶了出去。

 

一路上，我不斷掙扎，不斷哭著罵他。

 

他一言不發開著車將我帶回家。

 

他就眼睜睜看著又哭又鬧。

 

我發泄累了，還是覺得很難受。

 

「你不喜歡我，還要管著我……」

 

他抬手拭去我臉上的淚痕，嘆了口氣。

 

「沒有不喜歡。」

 

我聞言一愣，卻還是賭氣地別過頭去，不願相信他的話。

 

「那你親我一下。」

 

他愣在那裡沒有動。

 

「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

 

喜歡一個人是想要與對方親近的。

 

從前到現在，面對我的主動，他向來都是避之不及的。

 

我酒精上頭，不知何時睡著的。

 

當然，也不知道，那夜他在我額頭的輕輕一吻。

 

14

 

我主動去找了季爺爺，說明自己對季家兩兄弟隻當哥哥一般。

 

他有些惋惜，直言做不成孫媳婦，就做他的孫女，他給我介紹更好的。

 

出發那天，季淮清去機場送我，我一路沒有理他。

 

進入候機室前，他輕聲喊了我一聲。

 

「小乖。」

 

我轉頭看著他，目光裡是我讀不懂的情緒。

 

我強忍住鼻間的酸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季先生，感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給您添麻煩了。」

 

機場人潮湧動，廣播聲響起。

 

他好像說了什麼，我沒有聽到。

 

十多個小時的國際航班，坐得渾身難受。

 

踏入陌生的環境，一個人還要面對接下來各種事情，瞬間有點無所適從。

 

隻是剛一下飛機，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大小姐您好，我是季先生給您安排的管家，您現在取完行李了嗎？我在出口這邊等您。」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一個大叔朝我招手。

 

「大小姐，我先帶您去住的地方，您安頓好了，我再帶您去學校報到。」

 

他利索地接過我的行李，又熟練地去開車。

 

「先生說您應該吃不慣這邊的飯菜，家裡還有個保姆，會定時來做飯和打掃衛生，您在這邊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找我。」

 

原來，他都替我安排好了……

 

原本以為出了國，就是徹底離開他，沒想到他竟如此細致地為我安排好了這一切。

 

15

 

接下來的日子，我逐漸適應了新環境。

 

如他所言，我見識了更廣闊的世界，也認識了很多有趣的人。

 

每天忙碌且充實，不用他的督促，也會自覺地去學習了。

 

我沒有主動聯系過他，他也沒有聯系我。

 

直到半年後的一個夜晚，我接到了他的電話，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小乖，最近怎麼樣？」

 

「你又不是不知道？」

 

簡直明知故問。

 

陳管家不知道多少次被我逮到給他打電話。

 

連我每天吃了什麼都要匯報給他。

 

電話那頭的人輕輕笑出了聲。

 

「我想聽你自己說。」

 

我輕哼一聲：

 

「好得很。」

 

「這邊帥哥特別多，我準備挑一個談戀愛。」

 

他竟然輕輕嗯了一聲。

 

突然問我：

 

「小乖，你那裡今天有月亮嗎？」

 

月亮？

 

我拉開窗簾，隻見一輪高懸於夜空的明月。

 

「嗯」我輕聲回他。

 

心中莫名泛起一絲漣漪，我知道，此刻地球的另一端，他一定也在看著月亮。

 

他輕聲笑了笑：

 

「今晚的夜色很美。」

 

是很美。

 

天涯共此時。

 

突然感覺，他離我並沒有那麼遠。

 

安靜了幾分鍾，電話那頭傳來了他的聲音。

 

「明天有雨，蓋好被子，別著涼。」

 

我悶悶回：「知道了。」

 

沉默了許久。

 

電話那頭又傳來他的聲音。

 

「那個男生好嗎？」

 

「好……」

 

這裡都很好，可惜沒有你。

 

那些人也不錯，可惜不是你。

 

他說希望我認識更多的人，也許會明白，感激和依賴並不是愛情。

 

學校的追求者並不少，祖國的留學生，金發碧眼的當地小哥哥。

 

也不是沒有想過，去嘗試一段戀情。

 

可能文化使然，我招架不住過度的熱情。

 

校園裡情侶比比皆是，一言不合就親吻甚至是更加親密的接觸。

 

我望著筆記本裡密密麻麻他的名字。

 

忍不住感慨，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正經的人。

 

穿著校服坐他腿上喊 daddy，竟然能給我推開。

 

戒過毒吧他！

 

第一年的假期，我沒有回國。

 

約了幾個朋友去瑞士滑雪。

 

他很官方地祝我玩得開心，為我交到新朋友感到高興。

 

而後照舊又是一句：「最近怎麼樣？」

 

我照舊告訴他好得很。

 

最近每天都能遇到兩個黑幫火拼。

 

剛開始很怕，後來得知他們不會動留學生。

 

就經常蹲在一旁啃著漢堡，一邊觀戰。

 

後來幾個大哥還問我觀後感。

 

我還很熱心地教了他們幾招中國功夫。

 

他們瞪大了眼不可思議，說我是暴力女。

 

季淮清聽完，久久沒有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