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竹

 

哪怕我多麼卑微的在她面前，她也從不給我任何眼色。

這也是為什麼後來進了宮，她突然在意起了我這個庶妹，我會那麼感動。

 

不過上輩子的S也讓我明白了。

 

顏蘭根本就沒有真正把我當過妹妹。

 

12

 

趁著天氣不錯，我去了不常去的御花園。

 

因為我的寢宮很偏，離御花園有些遠，所以我很少去那邊。

 

我剛走進花園，就看見一抹刺眼的紅色站在池塘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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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了眯眼。

 

那抹身影好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慌忙轉過身。

 

洛筠漂亮的模樣就這樣闖進了我的眼睛。

 

陽光刺眼，照在我的眼前讓一切變得有些虛幻。

 

前世的洛筠好像也是這幅模樣。

 

眉眼間總帶著一絲淡淡的憂鬱，在陽光下像一朵隨時就會衰敗的花。

 

「慧婕妤。」我朝洛筠行了個禮。

 

洛筠盯了我許久，似乎在努力回憶起我是誰。

 

我直接自報家門：「娘娘，臣妾是竹美人。」

 

洛筠恍然大悟，她僵硬地牽起嘴角：「竹美人莫怪，剛來宮中，很多都還沒有記住。」

 

我彎著眼笑了笑，抬腳往洛筠身邊走去。

 

我順著剛才洛筠的目光看向水面，問道：「娘娘是在看什麼？」

 

洛筠垂下眼，搖頭：「沒什麼。」

 

「聽說娘娘很喜歡這御花園的花，日日來這御花園裡賞花。」

 

洛筠愣了一下，點頭：「嗯，看到這些花開的鮮豔，總會讓心情好些。」

 

我微微側身，笑著看向洛筠：

 

「臣妾也愛花，院子裡種了許多，不知娘娘有沒有興趣去瞧瞧。」

 

面對我突入其來的邀請，洛筠有些猶豫。

 

但在對上我一直看著她的眼睛時，她還是放下了猶豫，緩緩點了下頭。

 

13

 

我帶著洛筠去了我的居所。

 

一進來，洛筠就被裡面的花草吸引停下了腳步。

 

她忍不住轉頭問我：「這些都是你種的？」

 

我點頭：「嗯，臣妾平時也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愛種些花草。」

 

洛筠臉上的防備全無，她朝我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的笑容：

 

「有些花挺難種植的，想必妹妹花了不少的心思吧？」

 

我將目光移到眼前盆栽裡的花上，放柔了嗓音：

 

「我是家中的庶女，母親是被父親強搶的姬妾，從小便在府裡不受待見。」

 

「在所有世家小姐學習女紅和琴棋書畫的時候，我隻能在我母親的院子裡給我母親養花。」

 

我抬起頭，朝洛筠笑了笑：

 

「我母親會種許多花，我這都是從母親那學來的。」

 

在聽了我的這段話後，洛筠有些怔愣。

 

許久她都沒有再出聲。

 

我重新將目光移向開得正豔的花身上。

 

心裡已經有了底。

 

「竹美人，你如此不設防，就這麼把你的事情和本宮講了。」

 

洛筠忽然開口，語氣有些凌厲。

 

我沒有回頭，表情依舊：「今日見到姐姐，我就覺得姐姐是一個溫柔的人。」

 

「姐姐溫柔，也愛好花草。」我低眸笑了笑，「不自覺就讓臣妾心生歡喜。」

 

我伸出手，拿起一旁的剪子，剪下了一朵茉莉花遞給洛筠。

 

「像姐姐這般溫柔的人，我有何理由設防？」

 

洛筠看了我手裡的話良久，最後還是伸出手接了過去。

 

14

 

自那天之後，洛筠時常會來我的宮裡。

 

她與我一起修建花草的枝葉，護花養草。

 

我與她分享養花心得，她也與我分享她曾在江南養過見過的奇花異草。

 

就好像前世那樣。

 

「小竹，你在想什麼？」

 

洛筠揮了揮手，將我從失神中喚醒。

 

我朝她笑笑：「沒什麼，你還要來點桂花糕嗎？」

 

洛筠搖搖頭，她深吸一口氣，神情輕松：

 

「小竹，在這宮裡，我沒想到會遇到你這樣的人。」

 

我垂著眼，沒有接話。

 

洛筠微微側頭，頭上的珠釵發出清脆的響聲。

 

就在我抬頭那一剎，洛筠湊近我。

 

一股茉莉的芳香撲鼻而來。

 

洛筠附在我耳邊，聲音很輕：「小竹，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神色不變，輕輕點了下頭。

 

「其實，我就是那個S去的安貴妃。」

 

洛筠說完，就退了回去，神色有些凝重的垂下頭。

 

見我遲遲沒有說話，洛筠抬起頭，直視了我的眼睛。

 

我勾起一抹笑容，微微歪頭：「嗯。」

 

「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洛筠對我的反應有些猝不及防，「還是說，你不信我？」

 

我搖搖頭：「我信你。」

 

在洛筠愣神的時候，我也湊近到她的面前：「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信你。」

 

就像前世的她一樣。

 

前世，為了幫助顏蘭上位，我四處奔走，做盡了腌臢之事。

 

在面對洛筠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後宮中還獨得皇上寵愛的人，我一時間沒了頭緒。

 

是偶然間，我去給顏蘭取東西，路過御花園，不小心衝撞了一位妃子。

 

那位妃子當即就要教訓我，是路過的洛筠救下了我。

 

她打發走了那位妃子，讓我以後走路當心。

 

自從那天遇到了洛筠，我就開始刻意關注她，發現她似乎獨獨喜愛這御花園。

 

總能在這御花園裡呆滿一天。

 

於是，我靠著自己懂的一些花草接近她。

 

我本以為，像她這樣能在後宮中獲得獨寵的妃子一定城府極深。

 

卻沒想到她會如此之快的接受了我。

 

當她再次坐上貴妃位置的那一天，我去給她送盆栽的時候。

 

她攔住了我，告訴我，她其實是早已經去世的安貴妃。

 

當年她假S出宮，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被人發現，卻不想皇上早就察覺到了不對。

 

於是她出逃沒幾年就又被皇上抓了回來。

 

可惜安貴妃已S，皇上就給她重新安了一個身份。

 

一個從民間帶回來的女子。

 

我震驚於洛筠竟會如此隨意的相信了我將一切都告訴我。

 

也竊喜我可以靠著這一點扳倒她。

 

在洛筠告訴了我這一切時，我握住了她的手，告訴她：

 

「我可以幫你逃出去。」

 

洛筠很震驚，我強壓下心中那一絲不舒服，期待著她的回復。

 

好在，洛筠回握住了我的手：「我相信你了。」

 

就這五個字，我安排好了人馬，告訴洛筠逃跑的路線。

 

我在暗處看著她上了馬車。

 

也在暗處看著她被我刻意引來的皇上抓住。

 

皇上對洛筠的出逃很憤怒。

 

將她幽禁在了宮中。

 

在我的推波助瀾下，顏蘭成為了唯一皇後的人選。

 

一直到我最後S，我都沒有再見過被幽禁的洛筠。

 

或許愚蠢的她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設的局。

 

15

 

宮裡最近倒是出了一件喜事。

 

我的姐姐，顏蘭，被診出了喜脈。

 

這件事情，可是讓所有人豆猝不及防。

 

皇上很開心，將顏蘭晉升為了婕妤。

 

顏蘭捂著自己的小腹，笑容和煦的來找我。

 

可一開口，卻又是怨聲載道：「妹妹，你說我這可怎麼辦啊？」

 

我不緊不慢喝了一口茶：「這樣不是挺好，有了孩子，姐姐你在宮裡也有了依仗。」

 

聽到了想聽到的話，顏蘭滿意了，嘴上卻仍不放過：

 

「你說的也是，可是，我在這宮裡遭到別人……」

 

顏蘭停住了，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笑了笑，起身走到顏蘭身邊：「所以姐姐，你更要保護好你肚子裡的龍胎啊。」

 

顏蘭臉色一白，笑的僵硬：「是……是啊……」

 

顏蘭在我這坐了沒一會兒，就稱自己身子不適離開了。

 

我坐在榻上，靜靜喝了口茶。

 

不知是她本來就蠢，還是她這輩子沒了我的幫助亂了陣腳。

 

她現在做事，可真是一點兒都不謹慎。

 

我伸手，將她不小心掉落下來的荷包拿了起來。

 

我叫來了婢女，將荷包遞給她，

 

婢女心領神會，立刻拿起荷包離開了。

 

16

 

風光還沒有一天的顏蘭，就立刻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皇上將荷包丟到了顏蘭的面前。

 

顏蘭身子一抖，神情恐懼：「皇上，臣妾不明白！」

 

「不明白？」皇上冷笑了一聲，揮了下手。

 

一旁的侍衛立刻壓著一個宦官走了進來。

 

宦官跪倒在地上，滿臉驚懼：「皇上，皇上饒命！」

 

皇上嘲諷一笑，轉頭看顏蘭：「現在明白了嗎？」

 

顏蘭低著頭，身子顫抖。

 

皇上身邊的宦官直接將那兩個配套的荷包扔在了兩人的面前。

 

皇上微微仰頭：「這兩個東西，是你們的, 是吧？」

 

「應該還是出自顏婕妤之手吧。」皇上微微眯眼, 「朕記得，顏婕妤的女紅做的可是一等一的好。」

 

顏蘭此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

 

她身子發著抖, 眼裡滿是茫然。

 

忽地, 她抬起頭, 聲音顫抖：「皇上，臣妾無話可說……」

 

在一旁聽著的我差點沒有笑出聲。

 

顏蘭深吸一口氣, 繼續說道：「臣妾一直本本分分, 絕對與這人毫無關系！」

 

皇上笑了，聲音裡卻是帶著刺骨的寒意。

 

皇上沒再聽顏蘭的解釋，直接命人將兩人帶了下去杖斃。

 

在被拖下去的時候顏蘭才注意到了身邊的我, 她朝我大喊著：

 

「顏竹！你快幫我作證啊顏竹！」

 

皇上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神色淡淡, 聲音婉轉：「臣妾也沒想到，姐姐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顏蘭被拖下去了, 皇上也拂袖離開了。

 

我獨自回了宮，心裡無比清楚。

 

皇上大抵是不會再想起我了。

 

不被連累，就已是我最大的幸運。

 

17

 

顏蘭的事情過後、後宮裡安分了不少。

 

皇上還是獨寵著洛筠。

 

洛筠的神情卻越發恍惚。

 

在我又一次看著洛筠失神打碎茶杯, 我出手攔住了想要道歉的她。

 

洛筠愣愣抬頭看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微微俯身湊近她：

 

「我可以幫你出去。」

 

我壓低了聲音：「我已規劃好路線，找了人接應你。」

 

「不, 我不能走。」洛筠打斷我。

 

我一愣，有些急：「為什麼？」

 

「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宮裡。」洛筠握住我的手，聲音有些顫抖。

 

我怔住, 一時間忘了反應。

 

洛筠垂下眼：「我知道呆在這宮裡有多難受，也知道一個人有多孤獨。」

 

我看著洛筠，回握住她的手：

 

「那我們就一起走。」

 

洛筠抬起頭，怔怔看著我：「一起？」

 

「嗯, 我們一起。」

 

這一次, 我是真心的。

 

18

 

因為比所有人多一世宮女記憶，我行動起來更是輕松。

 

將一切計劃好, 我沒有相信任何人。

 

在深宮的夜晚，我獨自站在我的住處門口。

 

我將火折子打開，一吹扔進了草堆。

 

草堆被點燃，我轉身就跑。

 

黑夜中, 我穿梭在宮牆裡。

 

路過洛筠的宮殿, 洛筠穿這身黑衣與我匯合。

 

「點燃了？」我轉頭問她。

 

洛筠點點頭：「已經燃起來了。」

 

我拉住了洛筠的手，帶著她一起穿過層層圍牆。

 

後宮兩處著火，立刻被人發現。

 

我喊了二十多年姐姐的顏蘭卻一次也沒有回頭。

 

「「洛」「快去打水！」

 

「是竹美人的宮殿！」

 

「還有慧妃！」

 

「……」

 

兵荒馬亂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後宮。

 

但這都與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了。

 

我帶著洛筠，翻開爬滿牆的綠植和雜草，從裡面的一小處縫隙逃了出去。

 

逃出了宮, 我迅速拉著洛筠上了一個滿是幹草的車。

 

我們就這樣出了城。

 

在被發現之前, 我牽著洛筠跳下了車。

 

「我們真的逃出來了嗎？」

 

洛筠看著我, 眼底是化不開的擔憂。

 

我朝她安撫地笑了笑，看向山的那頭：

 

「還沒有, 但是快了。」

 

洛筠面上帶著不解。

 

我抬起頭, 看著漆黑夜空上懸掛著的明月，和山頭逐漸升起的太陽。

 

「要天亮了。」

 

我回頭看向洛筠，

 

「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再被皇帝發現的, 你相信我嗎？」

 

洛筠迎著我的目光，牽起我的手：

 

「嗯，我相信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