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竹

我雙手接過。

「恭喜竹美人，那奴才就先不打擾娘娘了。」大太監彎了彎身子，帶著一幫人走了。

 

我看著手中的聖旨，又抬頭看向靠在柱子上的顏蘭。

 

顏蘭幾乎是跑過來的。

 

「你做了什麼？」

 

我無辜搖頭：「我也不知道啊姐姐。」

 

還不等顏蘭繼續說話，為反客為主，抓住了顏蘭的手：

 

「姐姐，你說我這可怎麼辦啊？」

 

顏蘭有些煩躁、她深吸一口氣，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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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拍我的手：「早就和你說過要小心！」

 

說完，她抽出了被我拉著的手，冷聲道：

 

「既然事已成定局，那就隻能這樣走下去了。」

 

「我們姐妹兩個都被封了美人，勢必會引起宮裡其他嫔妃的不滿……」

 

顏蘭停頓了下，眼裡滿是悲傷：

 

「我本就不喜與人爭搶……接下來，我是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顏蘭看了我一眼，又唉聲嘆氣地別過頭。

 

我沒有出聲附和顏蘭。

 

她話裡話外都在說自己不願爭搶不想與其他嫔妃發生矛盾。

 

前世的我或許會在聽到她的話後獨自承擔起宮鬥的任務，在這宮裡拼SS出一條血路。

 

可是很可惜，我已經是活過一世的人了。

 

顏蘭獨自演了一會兒獨角戲，見我不理她，她有些惱了：

 

「小竹，你……」

 

「姐姐。」我打斷了顏蘭的話，將她曾給我說的話重新說給她聽，「我們姐妹倆會在這宮裡好好活下去的。」

 

顏蘭看著我的眼睛，愣了一下。

 

我勾了勾嘴角，重新牽起她的手：「我也要學習姐姐，在這宮裡不爭不搶，也許能過的安穩些吧。」

 

似乎是沒料到我會這麼回答，顏蘭停了許久。

 

「可是……」

 

顏蘭張張嘴，兩個字後就沒了下文。

 

「可是什麼？」

 

「沒什麼。」顏蘭僵笑了兩聲，「隻是若真有人欺負到我們頭上……」

 

我點點頭頭，聲音真切：「我知道的姐姐，你進宮時就說過的，忍一時風平浪靜。」

 

顏蘭徹底沒話說了。

 

看著我愣住一句話也沒再說出來。

 

8

 

封美人的第一個晚上，皇上就來了我的寢宮。

 

我如往常一樣跪下來行禮，被皇上攔住。

 

他伸手扶起我，問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我低眉順眼，聲音柔和：「皇上是天子，天子做什麼，臣妾怎麼能多問。」

 

皇上輕哼了聲，松開了我：「還以為你這個假竹子會有什麼不同之處。」

 

他一邊說，一邊坐了下來：「這麼一看，和普通人無異。」

 

我垂著眸笑了下，轉身：「臣妾本就是庶女出身，若要有什麼不同之處，大抵也就隻有沒什麼教養這一點吧。」

 

皇上又抬起眸看我，眼裡多了幾分興致：「這一點，朕倒是看出來了。」

 

忽然，皇上起身靠近我，抓住了我的手腕：「那你可知道，做了妃子，該做些什麼？」

 

我仰起頭，睫毛顫了顫：「自……自然知道。」

 

屋內的燻香味不知何時燃了起來，我聞著有些失了意識。

 

我的所有感官都變得無比清晰，卻又難以去處理這些繁雜的感官信息。

 

……

 

一連幾天，皇上都宿在了我這裡。

 

我一舉成了宮中的紅人。

 

前世早已摸透所有嫔妃喜好的性格的我，與她們虛與委蛇根本不在話下。

 

在我這裡沒有討著好，她們就將目光放到了顏蘭身上。

 

顏蘭人淡如菊的人設在此刻變成了她最大的枷鎖。

 

「顏美人，你們一家真是厲害，嫡女庶女竟都當上了美人。」

 

「是啊，顏美人，有你們姐妹倆，可真是顏家的一大幸事啊。」

 

「隻是顏美人，你們一個嫡出一個庶出，怎麼相差如此懸殊？」

 

「……」

 

面對一些嫔妃毫不客氣和掩飾的挑釁，她愣是無法反駁一句。

 

我本以為，以顏蘭的骨氣，她還能多撐一會兒的。

 

可這一大早，她就沒能再忍下去，跑過來找我了。

 

我梳妝完，才慢慢開門出去見了顏蘭。

 

顏蘭見到我，急忙站起來：「小竹。」

 

我在她不緊不慢地坐下，問道：「姐姐今日來我這做什麼？」

 

顏蘭見我態度散漫，眼底閃過一絲怨毒。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妹妹，你是不知道，你走了這些天，我是多麼難眠。」

 

「他們宮裡這些丫鬟，沒一個能比得過你，她們在我身邊，我真是一天都舒心不了。」

 

我微微張嘴，有些吃驚的模樣：「不會吧姐姐，宮裡的丫鬟可都是經過培訓的，怎麼會都粗心呢？」

 

顏蘭一頓，臉上劃過一絲尷尬，她努力揚起嘴角笑了笑：「是……是啊。」

 

顏蘭看了我幾眼，終於還是開了口：「妹妹、你知道的，我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最近因妹妹的光環太過於強大，導致不少妃子都來找我的麻煩。」

 

「我本就不擅長處理這些，這一下就有這麼多人擠兌我，我真是……。」

 

顏蘭嗫嚅了幾下，泫然若泣：「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連忙我是顏蘭的手：「沒事的姐姐，我們隻要繼續安分守己下去，那些人就不會再回來我們的麻煩的。」

 

顏蘭瞪大眼，看著我的眼神裡滿是難以置信：「你……」

 

「這是姐姐教我的，不是嗎？」我眨眨眼，語氣無比真誠。

 

9

 

今日白天，皇上出奇的來了我的寢宮。

 

我正在擺弄我的花草。

 

將多餘的枝葉剪下來後，我將花盆放下。

 

轉過身，對上了皇上的眼睛。

 

不知道他在我身後站了多久。

 

我剛想蹲下身行禮，皇上就伸手打斷我：「怎麼又在擺弄你的這些花花草草？」

 

我垂眼，伸手摸了摸身旁的樹葉：

 

「臣妾什麼也不會，就隻能修剪修剪這些小玩意。」

 

皇上也低頭看我身邊的花花草草。

 

我抬起頭看他：「臣妾從前在家裡沒學過什麼，我也就會養養花草，這些種植的手藝都是我母親教給我的。」

 

皇上將視線從花草上移開，看向我。

 

我眨了下眼，在他說話之前開口：「皇上，你可以教我識字嗎？」

 

「教你識字？朕看起來很闲嗎？」皇上淡淡開口。

 

「也是，皇上日理萬機，這點小事怎麼能麻煩皇上呢？」

 

「你真是膽子大了。」

 

皇上伸手敲了敲我的腦袋。

 

我縮了縮脖子，躲過他的敲擊。

 

皇上放下了手，往屋裡走去。

 

我見他進去，急忙跟上他：「幹什麼啊皇上？」

 

皇上睨了我一眼：「不是想識字嗎？」

 

我彎了彎眼睛，聲音雀躍：「謝謝皇上！」

 

皇上雖沒多說什麼，卻真的認真教起了我識字。

 

之後的每一天，但凡有時間，他都會來我這教我識字。

 

還會給我布置任務，第二天他來檢查。

 

皇上不止是個好君主，也是個好老師。

 

我學到了許多我曾經都不曾學到的東西。

 

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

 

這是兩輩子都不曾有的。

 

在皇上的教導下，我也第一次學習到了自己的名字該怎麼寫。

 

我在紙上寫下「竹」字。

 

這是我第一次寫下我自己的名字。

 

我轉過頭，興奮地看向皇上：「皇上，你覺得我寫的怎麼樣？」

 

皇上看了眼紙上我寫的字，有些忍俊不禁地看向我：「嗯，不錯。」

 

我捧著紙，怎麼看都看不膩。

 

「過些天我要出宮一段時日。」皇上忽然說。

 

我頓住，將紙放了下來。

 

皇上看向窗外，接著道：「給你布置了作業，你好好完成。」

 

10

 

看著皇上離開的背影，我清楚的知道，他要去做什麼。

 

他要去找他的白月光。

 

洛筠。

 

也是早逝的安貴妃。

 

這個時間點，和前世一樣。

 

皇上打聽到了洛筠的蹤跡，和他猜的一樣，當初洛筠是假S出了宮。

 

於是皇上就立即快馬加鞭將洛筠捉了回來。

 

皇上離開了一會兒後，我關上了門，給自己砌了杯茶。

 

我喝了一口茶。

 

還沒來得及將杯子放下，我的門就被推開。

 

顏蘭快步走到我跟前，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小竹，你得幫幫我。」

 

我放下杯子，抬起頭：「發生什麼了，姐姐？」

 

顏蘭深吸一口氣，

 

「皇上太久沒有來看過我了，我宮裡那些婢女太監個個都是捧高踩低的主，做什麼都不上心，我快要被他們折磨瘋了！」

 

我眨了眨眼、有些遲疑：「那姐姐，我該怎麼幫你？」

 

顏蘭原本氣憤不已的神情已經慢慢緩和了下來。

 

她別過頭，又恢復了曾經恬淡的模樣：

 

「我也不想責怪他們……」

 

顏蘭頓了一下，突然轉過頭握住我的手：

 

「或許小竹你能在皇上面前提提我，讓皇上來看看我，這樣那些婢女太監就不會這樣對我了。」

 

顏蘭的語速很快，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都小了不少。

 

或許是意識到了與自己以往的模樣不同，她低下了頭。

 

沒幾秒，她眼底就泛起了淚花。

 

「原本我是說，我要來保護好妹妹，帶著妹妹在這宮裡好好活下去。」她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淚，「沒想到，我最後還得依仗自己的妹妹在這裡活下去。」

 

顏蘭這副模樣卻是讓人看著心疼。

 

紅紅的眼眶，像一朵被風雨摧殘的小花。

 

可惜上輩子我S前，她給我的衝擊力太大，讓我無法忘記。

 

隻要看到她，我就無法忘記她騙我利用我的種種。

 

我反握住顏蘭的手，眼睛直直看著她：

 

「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幫助你的。」

 

我答應的太爽快。讓顏蘭一愣。

 

在顏蘭露出喜悅表情之前，我又立刻哭喪著臉道：

 

「可是姐姐，我在這宮裡沒有什麼銀兩了，沒辦法去打點宮中的人。」

 

接著，我又嘆了口氣：「我本想學習姐姐低調謙和，可無奈，就像姐姐你說的，這宮裡實在是寸步難行……」

 

顏蘭怔住，她張了張嘴：「打點？」

 

我點頭：「對啊。」

 

話說剛說出口，我就急忙解釋：

 

「不是的姐姐，你知道的，這宮裡許多事情都是讓那些太監嬤嬤接應的，為了不被針對，我就隻能拿出一些銀兩買通那些宮人了……」

 

顏蘭眼底閃過一絲別樣的光芒。

 

我垂下頭，嘴角忍不住悄悄勾起。

 

顏蘭一直都是一個膽小的人，不然上一世也不會挑唆我去做那些事情。

 

這一次，她的身邊少了我，沒有任何信任的心腹。

 

再加上我的推波助瀾。

 

她肯定很快就忍不住要自己動手去做一些她前世不敢也不屑做的事情了。

 

11

 

皇上回來的速度比我想的快得多。

 

不過五天，皇上就回來了。

 

一同回來的，還有一個女子。

 

皇上力排眾議，直接將這個從民間帶回來的女子封為婕妤。

 

那位女子一出現在宮裡，宮裡的老人都紛紛驚掉了下巴。

 

因為實在是太像了。

 

簡直和那位早逝的安貴妃長得一模一樣。

 

我站在人群裡，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心裡平靜無比。

 

怎麼會不像呢，她就是那位「早逝的」安貴妃啊。

 

這位慧婕妤一來，便佔據了皇上所有的時間。

 

皇上離開前說要等回來檢查的作業一直到現在他仍沒有來看過。

 

他的一顆心全撲在了慧婕妤身上。

 

我將自己寫的所有字都扔進了火盆裡。

 

火盆裡火焰跳動，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妹妹，你知道最近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慧婕妤嗎？」

 

顏蘭就這樣闖了進來。

 

我神色一凜，轉頭看向門口：「你怎麼就這樣闖進來？」

 

顏蘭一愣，停住了腳步。

 

似乎是沒想到我會有這麼大反應，顏蘭足足愣了好一會兒。

 

「妹妹，你怎麼會和我介意這個？」顏蘭尷尬笑了笑。

 

說著，她神色落寞地往外走：「是我打擾了……」

 

一直等她退回到外面，我都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攔住她。

 

我看了眼逐漸熄滅的火焰，拿起桌上的茶水將最後一點火星子澆滅。

 

隨即我放下茶壺，往外走去。

 

顏蘭站在門外，低著頭似乎在思考什麼，表情很是難看。

 

「姐姐，今日你問我這個，是發生了什麼？」

 

見到我出來，顏蘭迅速抬起頭，換上了副委屈的表情：

 

「妹妹，我還以為你在生我的氣……」

 

「沒有，我怎麼敢生姐姐的氣。」我臉上掛著笑容，打斷了顏蘭的話。

 

顏蘭訕訕收回了沒說完的話。

 

顏蘭走近我，壓低了聲音：「那個慧婕妤，聽宮裡其他姐姐說，她和去世的安貴妃長得一模一樣。」

 

說著，顏蘭又湊近了我：「現在皇上一顆心全在那慧婕妤身上，眼裡根本沒了其他人。」

 

我低頭笑了笑，表情很是輕松：

 

「這不是很好，皇上不會打擾我們，別的妃子也不會關注我們。」

 

我頓了一下，牽起顏蘭的手：「這不就是姐姐之前所說的那樣嗎？我們就保持這樣的狀態，在這宮裡安靜過下去。」

 

顏蘭愣了一下，她將手抽出來，勉強笑著附和：「是……是啊……」

 

我嘆了口氣，又有些惆悵：

 

「可惜我們的位份不高，每個月的銀兩也不多，在這宮裡，可能要節衣縮食的過一輩子了。」

 

顏蘭神情一滯。

 

我繼續接著道：「哎，姐姐，隻要我們熬一熬，我們姐妹兩個人相伴，也沒什麼不好的，對吧？」

 

顏蘭的臉色更僵硬了。

 

看著顏蘭的臉色，我十分滿意。

 

顏蘭作為嫡女，自小就是千嬌萬寵著長大。

 

哪怕父親的俸祿不多，他也會給顏蘭買最好的。

 

在府裡，我們這一輩的女眷，除了她，就隻有我這個庶女了。

 

她自然是看不上我的。

 

曾經在府裡，她從來都是視我為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