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儲微吸了口氣，謹慎地看著我。

 

「小夢，你……」

 

「這麼關心我幹什麼？怎麼，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我諷刺地盯著他，看著他目光一僵，整個人猶如雕塑一樣固定在我面前，嘴唇緊閉，盯著我仿佛都忘了呼吸。

 

對他這種反應，我隻是冷漠地看著他，看著他如何將這場戲演下去。

 

就在我以為他馬上就要暴跳如雷時，他卻忽然眼睛微紅，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就那麼不加掩飾地望著我。

 

「是，我喜歡你！」

 

聽著他這赤裸裸的告白，我思緒頓時一片空白，腦子更像是斷了發條的鍾，停止了運轉。

 

Advertisement

「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

 

聽著他的重復，我感覺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拿槍狠狠崩了兩槍。

 

周儲這個該S的家伙，他怎麼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我忍住憤恨，諷刺地質問他。

 

「有多喜歡？喜歡到願意跟我領證？敢嗎？」

 

看著他再一次石化，我就知道，這家伙裝不下去了。

 

我紅著眼朝他走近了一步，惡狠狠地盯著他的眼睛。

 

「不敢？那你有什麼資……」

 

「在哪裡？幾點？我去拿戶口本。」

 

「……」

 

我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他竟然說要去拿戶口本，這個該S的渣男，玩這麼大，是吧，好好好，老娘陪你玩到底。

 

「明天上午，十點，民政局見。」

 

「好！」

 

6

 

他回答得既幹脆又迅速，好像生怕我反悔似的，而我卻早已識破了他的騙局。

 

想玩我是吧，你且等著，老娘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說完，我無情地將房門關上，直接回了房，懶得去管他還想說什麼。

 

正好導師將我的論文做了批注發回來。

 

我又關了機，將自己悶在家裡。

 

改到凌晨六點才睡下。

 

隔天醒來已經是下午七點，我頂著個雞窩頭，聽著窗外轟隆隆的雷聲和大雨打在玻璃上的聲音。

 

肚子餓得實在不行，我才隨便套了件衣服出門。

 

本來想去樓底下的便利店買點泡面算了，結果便利店關了門，我沒辦法，隻能打著傘頂著大雨去了小區外面的店子。

 

回來時，才發現必經路上的路燈壞了，看著這黑燈瞎火的小道，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拿出手機電筒便走了進去。

 

還沒走兩步，就聽到了身後急促的腳步聲跟了上來。

 

想起之前小區說有女孩子差點被人侵犯的事情，我嚇得頭也不敢回，拔腿就開始跑，還沒等我跑出小巷，就被後面的人狠狠拉了回去。

 

「小賤人還敢跑！」

 

我瘋狂將東西甩到他身上，開始大叫救命。

 

對方一耳光甩過來，我腦子頓時嗡嗡作響，但出於求生意志，我用盡全力跟他拼了，但那人的力氣大到出奇，我越是瘋狂反擊，他壓制我的力道越重。

 

我被SS按在雨水裡，呼救聲也一次又一次被掩蓋在雨水中。

 

「滾開……」

 

我發瘋似的掙扎著，就在我以為自己S定了時，一隻腳飛踢過來，當場將那人從我身上踹了下去。

 

一拳又一拳打在他臉上，哪怕已經打得他的臉幾乎血肉模糊，那雙手似乎依舊沒有要停的意思。

 

我怕鬧出人命，讓我從受害人變成了幫兇，我衝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別打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

 

我緊抓著對方的手，抬頭的瞬間，看到周儲那張熟悉的臉時，我愣住了。

 

怎麼會是他？

 

他該不會是知道被我耍了，特意過來找我算賬的？

 

如果是這樣，那他為什麼要救我，他應該站在旁邊看戲才對啊？

 

他盯著我，眼神的冰冷讓我為之一震。

 

我看著他的眼睛，不敢松手，怕他再一拳頭下去，那人就S了！

 

他眼神帶著血絲，仿佛下一秒就能將我生吞活剝，看得我，雙手都開始微微發抖。

 

他看了我幾秒，掏出手機打了通電話，扔下那人，不管不顧地拉著我就回了我家。

 

來到門口，我顫抖著打開了房門。

 

周儲渾身湿透，站在我身後，像個來找我索命的水鬼。

 

我努力平復了下自己的情緒，沒進屋，轉身面向他。

 

我避開了他的眼神，開始和他「算賬」。

 

「你騙了我一次，我還你一次，咱倆算扯平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識！」

 

周儲劍眉微蹙，任由雨水在他臉頰上滑落，也不管，看上去像個落魄貴公子，眼中全是震驚和不解。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一聽他否認，我的火立馬就蹿了上來。

 

「別想否認，昨天你和你朋友在咖啡廳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熱情，三觀正直的人，沒想到竟然是個齷齪又惡心的偽君子！」

 

聽到我提及昨天的咖啡廳，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來一樣。

 

表情從最初的不解，到錯愕，直到最後的痛苦。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痛苦什麼？

 

痛苦我沒有上當受騙，讓他輸了面子？簡直就是個詭計多端的賤男人！

 

我憤恨地盯著他，再也不避諱。

 

他則像隻受了傷的鹿，眼角泛紅，臉色更是蒼白得嚇人，眼中的委屈就像是外面那場雨，不斷從心頭湧了上來。

 

「既然你聽到了，那你為什麼不聽完？」

 

面對他的質問，原本就惱火的我，火更大了。

 

「你竟然還想讓我聽完？怎麼，是覺得我聽得還不夠，我應該聽更多被你羞辱的話？周儲，你怎麼這麼賤？」

 

「咖啡廳裡，我說的是經紀人，她想利用這次我和你的事件繼續控制我，讓我續約，我不甘心就下了套，好趁機解約！」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對我吼了出來，就在我喊他賤人的那個瞬間。

 

我看著他眼中閃著淚，面色更是因為怒吼而通紅一片，垂在兩側的手，被他拽得指節發白，粗重的呼吸聲，一下子讓我目瞪口呆。

 

難道真的是我誤會了他？

 

7

 

可……僅憑他一面之詞，誰知道是不是他為了挽尊隨便胡謅的呢？

 

我別過臉，不看他，心裡依舊有氣。

 

「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現在隨便你怎麼說都可以啊，我怎麼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我不認同他的話，他那話明眼人聽了都像是在說我，我絕不會再輕易相信他。

 

周儲氣急，雙手握住我的肩膀，一把將我推進了門，並用腳勾上了大門。

 

我看著即將關閉的大門嚇得本能想要去打開，結果人卻被他一把抵在旁邊的牆壁之上，動彈不得。

 

「你……你想幹嘛？」

 

我嚇得想要反抗，他卻舉起右手手腕，將手腕上的手環露了出來，眼神滿是悲傷。

 

「記得這個嗎？」

 

我雙手抵著他，瞟了眼他的手環，剛想開口否認，就見他直接將手環取了下來，將上面的銀色牌子懟在了我面前。

 

被迫看到上面字的瞬間，我愣住了。

 

「這不是我三年前我在實驗樓丟失的手環嗎？怎麼在你這兒？」

 

他蒼白著臉，望著我慘笑了一聲。

 

「原來你還記得啊！那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天臺那次，你站在天臺一端，朝著天空大喊：去他媽的師兄，去他媽的師姐，等老娘發財了，讓你們統統給我為奴為婢……」

 

他這話讓我當場石化，這不是當年我剛來，那些師兄師姐打著為我好的旗子，不停地故意使喚我的時候嗎？

 

那時我被壓得實在喘不過來氣，我就跑到天臺去把那些人全部罵了一頓。

 

結果後來罵人的那些話被其中一個大師姐聽見，還被她威脅給她帶了一個月的飯，最後她幫我搞完了所有的實驗，並懟了所有欺負過我的師兄師姐。

 

也是那次，我從佛寺裡求來的珠串掉了，那可是我的高考臨時抱佛腳，特意跑去求來的，沒想到真的一路保佑我過關斬將，進了這所 985。

 

「你……你怎麼知道的？你這人不僅渣，還喜歡偷聽別人講話，沒品！」

 

周儲被我罵笑了，原本慘白的臉上稍微多了一絲血色。

 

「我沒有要偷聽，你來之前我就已經在天臺的另一端了，如果不是你的突然闖入，我應該已經從那兒跳下去了！」

 

「什……什麼？」

 

我看著周儲蒼白的臉，心像是被人拿著錘子狠狠砸了兩下。

 

他拿出手機給我看了一張報告單，我看著上面碩大的抑鬱症三個字，人徹底傻了眼。

 

耳朵機械地聽著他後面的話。

 

「我從五年前就被確診了抑鬱症，從那天起，我的世界就不曾有過顏色，我很想結束這一切，直到那天，我無意間聽到了你的宣泄，你的咒罵，以及……你的樂觀，那一刻，我好像忽然豁然開朗，覺得活下去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

 

「你離開後，我撿起了你的珠串，一直戴著，把它當救命稻草，每當我抑鬱症發作到無法支撐時，我就會去看你，看看你的笑臉，看看你絢爛而拼搏向上的人生，努力吸取你的陽光繼續活下去！」

 

「我曾試著學你，把日子過得多彩又有朝氣，慢慢地，我發現我越來越離不開你，我開始在意你和其他男生的接觸，看到你對他們笑，我會嫉妒，會生悶氣，可又無處發泄，就隻能那麼眼睜睜看著你和他們有說有笑，心裡卻難受到窒息……」

 

說到這兒，他忽然苦笑了起來。

 

「後來我才知道，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了你，為了能夠讓你看見我，我開始拍雜志，接短劇，去做所有女生會喜歡的人，可最後我發現，我吸引了所有人，卻唯獨沒有吸引到你……」

 

「每次你迎面從我身邊走過，我都會緊張不已，以為你看到了我，結果你每回隻是輕輕地瞟我一眼，然後目不斜視地與我擦身而過，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

 

我看著他一點點紅徹底的眼眶，還有眼中的晶體一點點快要溢出來的樣子，心猛地緊了一下。

 

天知道我每次與他擦身而過時忍得有多辛苦。

 

因為不想被他當作變態，所以每回都假裝克制，然後偷偷假裝拿出手機與姍姍打電話，實際上餘光從來沒有從他身上挪開過。

 

像他這種天之驕子，我怎麼敢去褻瀆？

 

他伸手輕輕捧住我的臉，紅著眼，痛苦得啞著嗓子。

 

「昨天聽你要跟我領證，我高興到整晚都沒睡，甚至連去哪兒度蜜月都選了好幾個地址，可我在民政局等了整整一天，打了無數個電話給你，想去找你，又怕和你錯過，直到民政局下班，我才匆匆趕到你的小區，看著你提著東西悠闲地回宿舍，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那條短信也是我發自內心發的，雖然從未想過你會回復，隻想在畢業前好好為自己爭取一回，後來發現你誤會了，我沒辦法，隻能選擇將計就計，所以……原諒我的卑鄙！」

 

從來不知道會有人默默暗戀了我三年，那一刻，我不知道用什麼言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有種做夢沒醒的夢幻感，男神變暗戀者向我表白，剖析自己的暗戀之路。

 

我聽著他的話，堅硬的內心被他一點點撬開。

 

其中最讓我感到震驚的就是那份抑鬱症診斷書。

 

那份診斷書我曾見過一份一模一樣的，一樣的機構，一樣的醫師，隻不過患者的名字是姍姍。

 

8

 

姍姍曾在六年前被診斷為抑鬱症，那時的她正好和我奶奶住在同一個病房。

 

看到她的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覺得她不高興，她雖然一直笑著，很燦爛地笑著，可我覺得那個笑容裡滿是悲涼。

 

奶奶和我說了姍姍的故事，讓我去和她做朋友，就這樣，我和姍姍成了朋友。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她越來越喜歡黏著我，和我報考了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等我再陪她去復查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好了，連藥都停了兩年多。

 

別看她現在總是嫌棄我，但她曾說過，我是她的小太陽，是那種從不內耗自己永遠外耗別人的小太陽，她好愛好愛我！

 

愛我熱愛生活的樣子，愛我積極向上的人生，愛我下手快準狠的果斷，愛我永遠像個太陽的性格……

 

以前或許不懂，但看著眼前的周儲，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姍姍以前對我說的那些話。

 

他好像也缺個太陽，像姍姍一樣。

 

鼻子一下酸了的我，主動伸手抱住了他。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