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我再加一千,想和你做個兄弟。】我隨即轉了 1888 給他。


對方立馬收了款,說:【你這兄弟爽快,我交定了!】


 


衛書明在外一副光風霽月的模樣,骨子裡十分貪財。


 


我和他同遊新加坡時,在牛車水吃飯,撿到了一個錢包,裡面有將近兩千的新幣,折合人民幣一萬多,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他就想著把錢趕緊花掉,省得失主尋來。


 


我沒理他,說明情況,將錢包給了店主。


 


「你給店家,他也是自己昧下,還不如我們自己花了。」


 


我沒理他,沒指責他道德敗壞,也沒說他小氣貪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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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看清了,不喜歡了,我是一句話都不會和他多說。


 


那次新加坡之行後,我就想和衛書明斷了。任他S纏爛打,我也不為所動。


 


看著那張我偏愛的臉,在我面前流淚瘋狂。


 


我沒有感動,隻剩下厭惡。


 


20


 


在「正義之神」的指導下,我下載了很多個服務工具。


 


一個小時之後他給我發了一個網頁鏈接。


 


我點開網頁,黑色與猩紅交織的色彩讓我的眼前暈眩。


 


一行巨大的黑體白字驚悚詭異,【歡迎來到成年人的世界】映入眼簾。


 


【刺激吧,兄弟,歡迎你加入我們這個大家族。】


 


我應該是進入了一個加密的網絡世界,那是網絡的暗角,霸凌者的勝地,變態的屠宰場。


 


他給了我一個房間號,我點開進入,滿屏都是暴露的黃色畫面。


 


每個視頻都需要花虛擬幣解鎖內容,由發布者定價。


 


「正義之神」的視頻內容大多與空姐有關,也有男男空少組合。


 


解鎖最多的便是空姐的空中制服誘惑。


 


我買了一萬虛擬幣,解鎖了一些視頻。


 


我看到了一些熟面孔,或清純或妖娆,被攝像頭記錄下來。


 


有一部分是偷拍的,模模糊糊看不清臉,暴露的私處讓被拍者渾然不覺。


 


最新的視頻更新日期就在前天。


 


我試著登錄衛書明的內網排班系統,密碼沒有更改,我內心竊喜。


 


果然,前幾天都有航班。


 


我仔細研究偷拍的視頻內容,清一色的位置都在洗手間。


 


不同飛機型號的洗手間裡的內飾布置都有細微區別,衛書明飛的波音客機 747,離駕駛艙最近的洗手間就有這樣一面全身鏡。


 


三天後,他會飛海口,航線很長,他肯定要搞點素材。


 


我的機會來了。


 


我看了眼機組名單,有一個曾一起飛過駐外的女孩,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我找到她換班時,她十分爽快地答應了。


 


猶豫再三後,她和我說:「小微姐,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別為了個男人做傻事,不值得。」


 


她大概以為我是去求和,我出現在準備室時,其他組員似乎也是這麼認為的。


 


我的名聲盡毀,誰還願意娶我呢,衛書明是我最好的選擇了。我該去求他娶我,匍匐在他腳下,任他驅使。


 


這看似寫好的劇本,不知道是誰在執筆。


 


21


 


衛書明見到我時,先是驚訝,隨即一副自滿模樣。


 


他拎著箱子進了駕駛艙,不一會兒換上他的黃背心,跟著大機長下去檢查飛機。


 


經過我身邊時,手背蹭著我的胳膊,我渾身陰冷發抖,雞皮疙瘩此起彼伏,逃也似的遠離他。


 


他哼了一聲:「假正經!」


 


「快跟上!」大機長十分不滿地回頭看他,「磨磨嘰嘰幹啥呢。」


 


例行檢查完飛機發動機後,衛書明進了洗手間,半個小時不見出來。


 


乘務長一邊迎客一邊嘟囔:「這家伙幹嗎呢,別是便秘把馬桶堵了,這會兒叫機務上來得耽誤關艙門啊。」


 


她正憂心忡忡時,衛書明出來了,乘務長立馬換上了笑臉:「小微,給副駕拿塊熱毛巾擦擦手。」


 


他玩味地看著我,接過毛巾,彎腰在我耳邊說:「小微,你若是求我,我還是會考慮要你的。你那麼騷,叫得那麼好聽,我舍不得。」


 


我的臉色想必十分難看,乘務長忙接過毛巾籃:「小微,你去洗手間打掃一下,順便洗把臉。」


 


正合我意!


 


我上上下下檢查可以隱藏攝像頭的地方。


 


在此之前我就在腦海裡預設過數種可能,果然在通風孔處發現了貓膩。


 


航程過半,我揣著一支煙和打火機進了洗手間,將香煙點燃擱在置物架上。


 


飛機上的物品都是不易燃的,確保沒有紙張後,我離開洗手間並將鎖扣鎖上。


 


我做不出將一飛機的生命置於我的私利之下的事,隻能千萬小心。


 


飛機上的煙霧報警器很靈敏,一分鍾內前洗手間響起刺耳的聲響,門口的琥珀色燈不停閃亮。


 


乘務長立馬警覺,趕緊起身去敲門:「有人在裡面嗎?」


 


敲了兩聲沒人應,她開鎖進去。


 


保衛掛著執法記錄儀緊隨其後。


 


空無一人。


 


盡管看到了煙頭,乘務長還是對著垃圾箱傾倒了一整瓶水。


 


駕駛艙門倏地從裡打開,機長出來了,一臉嚴肅,問:「怎麼回事!」


 


衛書明跟在他身後,臉色煞白:「發生什麼事了?」


 


機長看他出來,怒吼:「你出來幹啥,去聯系地面!」


 


保衛在洗手間勘查情況,我的眼神一直緊緊跟著他的動作。


 


「乘務長!通風孔裡面有異物,好像是個攝像頭!」


 


終於發現了!我的心落到了地上。


 


22


 


衛書明涉嫌侵犯他人隱私,被停飛調查。


 


領導想要將此事壓下來,未做報警處理。


 


隻是當時情況緊急,隔著客艙的簾子被掀開,有兩位好奇的旅客觀看了全程。


 


她們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傳至網上,一時間#XX 航空機長廁所偷拍#這一詞條衝上熱搜。


 


航班旅客聯名投訴,有網友提議【這事兒得報警,他犯的可是刑事案件】。


 


單位領導火燒眉毛,親自將衛書明送到了警局。


 


如果僅僅是偷拍這項罪名,衛書明最多拘留十天,交點罰金,就出來了。


 


而這不夠,遠遠不夠。


 


帶上許丹丹給的紙條,我去了公安局,實名舉報衛書明偷拍視頻,上傳暗網掙錢。


 


我拿出自己的電腦,登錄。


 


「我的等級太低,看不到一些更血腥的東西。」我取出紙條,「這個應該是衛書明在暗網的賬號密碼,我對計算機了解不深,不敢打草驚蛇,這個給你們。」


 


警察聽到「暗網」兩字,像嗅著了大案一般,頓時來了精神。


 


「你怎麼確定這個正義之神就是衛書明?」


 


我將整件事娓娓道來,從我在慕尼黑飛北京航班上的絕望開始講起。


 


末了,女警察握住我的手,淚眼婆娑:「孫小微,你真勇敢!」


 


「這個案子我們肯定好好查。」


 


暗網溝壑縱深,深不見底。


 


警局的技偵部門已經確定「正義之神」的身份確屬衛書明。


 


那麼衛書明的罪名就不單單是看守所十日套餐這麼簡單。


 


我將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仝瞳的父母。


 


他們在電話那頭抱頭痛哭,壓抑不住的嗚咽聲傳來,我默默掛斷了電話。


 


23


 


單位開始傳我的流言蜚語,說我是個蛇蠍女人,靠近不得,否則就是喜提監獄套餐。


 


還有人說我傍上了一個極為強大的金主,吹了好一陣枕邊風,將衛書明送進了監獄。


 


女人多的地方,滋生的不是強女主的人格,而是攀比誰依附的大樹更粗壯。比起認為我是個有頭腦的女人,她們更願相信我是依附於男性的力量。這樣她們會更樂於找個所謂好男人,因為找個強者比成為強者容易很多。


 


而在這一行裡,從來不缺被強者賞弄的玩物。


 


緊接著就開始在網上流傳,各種汙名化的流言甚囂塵上。


 


我開了一個賬號,在網上訴說自己的故事。


 


作出這個決定很難。


 


我可以戴著面具生活,但那樣的逃避不是我想要的。


 


在我努力調試自己的時候,我發現了有很多女孩正經歷著我所經歷的事情。


 


有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在我的賬號下留言:【姐姐,我好髒啊,我想S,好想S。】


 


我刷到後立馬私信她,想給她一些安慰。


 


可惜晚了。


 


是她的朋友回復我的,小女孩已經去世。


 


我沒問她為何選擇S亡,女性的困境大同小異。


 


那刻的活著讓她萬分痛苦吧,就像當初的我,躺在棺材一樣的地方。周圍三百多號人,即使別人並不知道我的事情,我仍覺得他們視奸著赤身裸體的我。


 


這個世界上髒和淨的界定都在人的嘴裡,若人人都是啞巴該多好。


 


既然長了能說話的嘴巴,那何妨讓我說一說。


 


我的粉絲一路飆升,從最初滿屏的騷婦賤人到後來的姐姐好棒,我用了半月的時間。


 


男經理找我面談,依舊是那張撲克臉。


 


公司一向對輿情管控極為嚴格,今天的談話在我的意料之中。


 


「孫小微,你在網上的言論很不好,影響公司形象。要麼賬號注銷接受處分,要麼就走人。」


 


「經理,我辭職。」


 


24


 


這個決定我想了很久。


 


記得我的第一班飛行,我遇上了十年難遇的暴雪。


 


我的師父,一個即將退休的老空姐,她和我說:「小微,我們這工作啊,很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大半的青春都在天上,不著家。每個行業都有存在的意義,咱們這一行算是半個擺渡人吧。可是啊,這渡人容易,渡心難啊。」


 


我的師父,一個極溫柔的女人,在退休那年,選擇離開這個世間。


 


她終身未孕,雙親離世,丈夫出軌,終落個慘淡收場。


 


她一輩子渡人,卻沒能成全自己的一生快活。


 


我雖不及她的溫柔敦厚,卻想用我的方法幫助那些困囿於思想泥淖中的人。


 


這次,我不渡人,我想渡心。


 


在交還登機證件的時候,我遇到了吳娜,那個刻薄的女經理。


 


她雖畫著精致的妝,仍掩飾不住的憔悴。


 


「孫小微,你的直播我場場不落,你還真不要臉,什麼醜事都往外說。」


 


最初叫囂最兇的評論裡估計有她一份,那些婊子賤人,她常掛在嘴上。


 


其實一年多前那場老夫妻為兒子討公道的戲,是我花錢請他們來的。起先他們還顧慮名聲,後來我拿出五萬塊錢現鈔,他們同意了。


 


單位裡有些傳言是真的,我確實是睚眦必報的性格。


 


「吳經理,勸您一句,積點口德!」


 


「呸,賤人!」


 


25


 


仝瞳出院的那天,我捧了一束花去見她。


 


是盛開的向日葵。


 


她坐在輪椅上,身後是蒼老的仝父,身旁是慈祥的仝母。


 


仝父見到我,十分欣喜。


 


「小微來了啊,我們家瞳瞳總看你的視頻,是你的鐵粉了。」


 


「倒像是粉絲見面會了呢。」仝母說道。


 


仝瞳雙頰粉嫩,看著氣色不錯,聽到父母的話,小臉埋進了圍巾裡,嗔怪道:「爸爸!媽媽!」


 


我走到她跟前,蹲下, 伸出我的右手:「仝瞳, 很高興認識你!」


 


女孩的眼眶噙著淚,握住我的手。


 


「小微, 謝謝你。」


 


我們這一生可能要感謝很多人, 卻忘了感謝自己。


 


那些孤獨的無可依靠需要勇敢的時刻, 是自己,踽踽獨行。


 


我們不是不好,隻是不幸遇到了不好的人。


 


我們可以倒下可以趴下,但站起來也是一條路, 都是路, 沒有對錯。


 


【孫小微,你火了。】


 


「那爺」三歲時, 孫小微的母親隨情人去了美國, 來年父親再娶。


 


繼母對她動輒打罵,父親並不管她S活,反而對於她被打這件事, 樂見其成。


 


孫小微知道,父親恨母親, 連帶恨上了自己, 所以她從小就不奢望父愛。


 


隻是七歲那年, 父親的朋友來家中做客, 小住了一段時日。


 


那個打扮得油光水滑的男人在一個午後侵犯了孫小微。


 


她哭喊著繼母的名字,後來嘶啞著聲音叫著母親胡慧如。


 


若她還有母親在身邊,定不會讓人這般欺負吧。


 


晚上,她跑去了爺爺家。


 


爺爺是最疼她的,一定會護著她。


 


那晚下了場大雨, 孫小微站在門口,遲遲不動。


 


他看見爺爺懷裡抱著孩子,臉上一副滿意的模樣, 身邊坐著繼母, 討好地和爺爺說著弟弟近日來鬧的「笑話」。


 


繼母抱著兒子離開後, 她哭著跑去找爺爺。


 


奶奶從書房出來,摘下眼鏡, 似乎對孫女的出現十分不喜。


 


「女孩子, 哭哭啼啼像什麼樣!」


 


胡慧如很怕這個婆婆,連帶著孫小微見到她也是畏畏縮縮。


 


「爺爺……奶奶,有人欺負我。」


 


「小孩子之間打鬧,都要找家長幫忙,那些沒家長的孩子咋辦。」


 


奶奶是中學校長,說話嚴肅, 不講道理。


 


「小微, 告訴爺爺, 誰欺負你了?」


 


「住在家裡的叔叔,他脫我衣服,摸我, 還……」到底是小孩, 不明白她所受的欺負是封建老人難以啟齒的腌臜事。


 


「住嘴,小孩子家家名聲不要了,快別說了, 孫家的名聲要緊!」


 


奶奶面紅耳赤,不知是羞是憤。


 


爺爺搖著扇子不說話。


 


那個夏天,孫小微突然長大了。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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