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癌症後,不知怎麼開口告訴家人。
體檢報告放在茶幾上,三天了,沒人問過我一句。
直到第四天,我去醫院耽誤了做晚飯。
電話終於被打爆了。
1
從診室出來已經五點半,剛好遇到晚高峰。
我一手拿著病歷和藥物,另一手拎著菜,艱難地擠在公交上。
電話突然瘋狂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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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姑娘好心幫我提了下菜,我才騰出手接電話。
兒媳曉月尖銳的聲音響起。
「媽,您怎麼還沒去接樂樂啊?!樂樂學校老師說就剩他一個了,一直哭一直哭。」
我一聽慌了,忙追問:「那樂樂接到了嗎?早上孟松出門時我跟他說過,讓他今天自己去接樂樂,我下午有事……」
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生氣地打斷了。
「媽,什麼事能有樂樂重要啊?孩子還在學校呢,您趕緊去接吧!
「我這兒走不開,說好和閨蜜逛街吃大餐的。
「孟松他下午都在開會肯定早忘了,這點兒小事哪用得著麻煩他。」
我剛想回答,我趕過去也來不及,讓孩子爺爺先去接,她已經放下了電話。
掛斷前我清晰地聽見,兒媳對閨蜜不滿地抱怨。
「現在老人可真會躲懶,一點小忙都幫不好,什麼也指望不上。」
我胸口一窒。
本想給老伴兒打電話的手頓住了。
腦子裡突然想起醫生剛才的叮囑。
「您現在身體很虛弱,以後檢查治療盡量找個家人陪同,另外一定要少操心少做家務。」
罷了。
既然幫不上忙,誰的孩子誰負責吧。
2
發著呆又過了兩個站,電話又響了。
這回是老伴兒孟之邈。
「韻如,你在外面轉悠了一整天?樂樂在學校沒人接,這個情況你知道嗎?
「我剛到家就接到曉月的電話,她都快急哭了。說給你打過電話了,你怎麼還沒到學校?
「人家老師早下班了,把孩子交保安看著呢,樂樂現在該多難受啊!」
我沉默不語,胸口越發緊悶。
等他數落完,我才回了句:「孩子有親爹親媽,別都指望我一個老人家。」
許是我的語氣是對他從未見過的冷淡。
他愣了幾秒才嚴厲開口。
「你說的什麼胡話,韻如,不是我批評你,樂樂是我們孟家大孫子,你這是當奶奶該有的態度?
「算了,今天我親自去學校接樂樂。你趕緊回家把飯做好,孩子們在外累了一天,到家吃不上口熱飯也不像話。」
我本想跟他說,我現在的身體,也很不舒服。
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
這麼多年,早改掉了訴苦的習慣。
說了,左不過得句「矯情」而已。
索性第一次沒應他,先掛了電話。
3
孟之邈這輩子過得輕省。
書香門第出身,年輕時就當得上是「芝蘭玉樹」。
工作一路順暢,今年剛從文化館副館長上退下來。
幾十年文藝工作沉澱下來,即便今年六十歲,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出挑的儒雅氣質。
更何況凡塵俗事他從不沾手。
也不需他沾手。
從小自有婆婆事無巨細替他打理妥帖,結婚後我這個新「娘」又接了棒。
新娘熬成了老娘,家裡萬事沒讓他操過心,襪子都沒自己洗過一次。
他信奉「君子遠庖廚」,廚房是不會進的,他認為生活瑣事隻會玷汙他高雅的藝術氣息。
退休後也沒闲下來,每天活躍在社區和老年活動中心。
合唱、拉丁、小提琴,琴棋書畫輪著來。
人人捧他為多才多藝的「孟老師」,檔期比退休前還忙。
兒女都清楚,幹活是指望不上他的,也從不會讓他幫忙接、帶孫子孫女。
反觀我……
少時學畫,年輕時和他在同所大學的國畫系就讀。
一手丹青也曾得老師青睞稱贊。
後來啊,遇到了孟之邈,就陷進去了。
再後來這些年,除了照顧老孟、做家務、帶大孩子又帶孫子,成日匆匆忙忙,人生卻乏善可陳。
哎,不提也罷!
想著想著,公交車外的街道漸漸熟悉起來。
不知為何,一顆心卻越來越沉重。
或許是癌症初期的不適吧。
突然就不那麼想回家了。
4
但也不知去哪裡好。
父母過世了,老姐妹們又各自有家庭和忙活的事。
我看著車窗外出神,第一次生出悲哀,活了五十八年,竟到了無一人可傾訴的境地。
又過了約半刻鍾,電話第三次響了。
「韻如,你怎麼還沒回家做好飯?
「樂樂嚷著餓S了在鬧脾氣呢,孟松也馬上到家了,我又不會做飯,你預計讓我們晚餐延遲半小時嗎?
「怎麼人越老還越不著調了,你到底去哪了家也不管?」
孟之邈的播音腔字正腔圓,車上如此嘈雜,我也聽得清清楚楚。
年輕時迷戀他的聲音,連吵架時都生不起多大的氣。
此刻,卻覺得格外刺耳。
原來再好聽的聲音罵人,也是罵人。
多年濾鏡好像一下就散了。
我不帶情緒回他。
「你們兩父子加起來快一百歲了,自己沒手沒腳嗎?
「怎麼,我要是S了,你們還能餓S自己?」
對面明顯愣住了。
還沒等他說話,我又掛了。
他沒再撥過來。
孟之邈有他文人慣有的壞脾氣。
從不會求人,更不會向我妥協。
今天已經是第二次掛他電話了,他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先低頭。
但是沒幾分鍾,兒子孟松的電話卻打來了。
我這電話,今天還真是熱鬧。
「媽,您又在鬧什麼呢?樂樂不接,飯不做,現在還跟我爸頂嘴。
「爸氣得都不想吃飯了,好好的日子不過,也一把年紀了,您做什麼呢?」
他剛埋怨了兩句,電話就被女兒孟竹搶了過去。
她開口同樣是滿滿抱怨。
「可不嘛,媽,最近您怎麼也開始偷懶了啊,這麼晚了還沒做晚飯?好餓啊。
「我們一家三口都過來吃飯了,希希點名要吃外婆做的紅燒肉呢,您可抓緊回來呀,不然她今晚且鬧呢。」
「……」
我再度沉默了。
當年孩子們結婚買房時,都特意挑了距離我們一碗湯的小區,說是離不開我們。
兒子和女兒兩家,除了周末節假日在外吃大餐外,工作日基本來家裡吃飯。
孫子外孫女我也是一視同仁,兩個孩子從小一起帶,常常累得直不起腰。
平時也是我從幼兒園接完希希,再去小學接樂樂,順便買菜回家做好飯,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吃晚飯。
這兩天希希奶奶來了,就沒讓我接。
可是當下,我不知該說什麼。
是該怪自己平時把他們照顧得太好,還是該怨自己不會培養教育孩子,養了一堆懶漢呢?
半晌,我悶悶回道:「你們自己吃吧,我今晚不回家吃飯了。」
5
說完這句,我直接開了飛行模式。
世界終於清靜了。
不知不覺,車子早駛過了我家的站臺。
夜幕下垂,景色逐漸陌生,我也終於有了座位。
想來真的諷刺,一頓晚飯沒做,人人都來興師問罪。
可我確診乳腺癌的報告,就放在客廳茶幾上。
三天了。
沒一個人問過我一句。
他們天天窩在沙發上玩手機、看電視、打遊戲。
甚至茶幾上的水果,我每天不重樣換新鮮的,他們也知道自己拿著吃。
可偏偏,怎麼就沒一個人多看眼水果旁邊那本體檢報告呢?
難道就因為封面上寫的是我的名字,就自動被所有人忽略了嗎?
就像我困在這一百來平方的家裡,付出幾十年,到頭來卻什麼都沒被看見。
兒女經常念叨:「我媽這輩子嫁給我爸算是享了大福,一輩子不用出去工作,還輕松當上體面的文化館領導夫人。」
親戚也常感嘆:「你們家老孟可是大功臣,一人掙錢養活整個家,又培養出兩個優秀的兒女。」
想到這,胸口又隱隱作痛,淚水也早已不知不覺流了滿面。
一把年紀了,我怕被旁人笑話,把頭偏得更向外了一些。
城市的夜在淚眼蒙眬中明明滅滅。
可這萬家燈火,竟沒有一盞燈,是真正屬於我的。
眼前突然伸過來一隻白淨的手,遞給我一張紙巾。
還是剛剛的小姑娘。
「阿姨,您眼睛進沙子啦,擦一擦吧。」
她溫柔笑著:「窗邊風大,當心感冒。噢,我見您提著一包藥,猜也許是身體不舒服。」
我接過紙巾,點點頭,哽咽著道了謝。
不知怎麼回事,淚水越擦卻反而越多,幾乎快要決堤。
一個陌生人都能隨手給予的善意,而我的至親家人卻沒給過我一分……
一瞬間,我突然下定了決心。
得不到的愛和不屬於我的家,不要也罷了。
6
到了終點站,所有人都下車了。
我踉跄起身。
小姑娘見狀,又主動幫我分擔了一大半。
我感激道:「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小姑娘,你住這麼遠上班已經很辛苦了。」
她擺擺手笑笑:「沒有沒有,阿姨我就在您剛剛看病的醫院實習。
「其實剛剛好幾站前就到家了,但是看您狀態……有點擔心,就陪著坐到這裡了。您是住這附近嗎?」
我愣住了,特別過意不去。
「我不住附近,要不我給你打個車回去吧……阿姨沒事的,給你添麻煩了。」
「不用不用,您才應該打個車回家,身體不好的話更不能勞累。我等您走了,再去對面坐反向的公交就行,很方便的。」
「不行不行,都怪我給你添了麻煩了。」
我堅持拉著她走到路邊,打了輛車讓她一起。
先送她回了家,然後再讓司機往我家那邊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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