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些叔叔也跟我一樣，最愛我媽。」

「雖然很多人不理解我媽，但她有什麼錯呢？她隻是想給全世界男人一個家！」

 

我拿起角落裡的兩個手牽手的小小人。

 

「這個是我和妹妹。」

 

「有些感情不用多說……懂的都懂。」

 

最後，我指著整個沙盤說。

 

「我最大的願望是，在這個最殘酷的也最公平的寒冷人間，我們這個大家庭永永遠遠、整整齊齊，相擁到世界盡頭。」

 

「地球不爆炸，我們不吵架。」

 

「宇宙不重啟，我們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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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的表情越來越復雜。

 

他又帶著我去做血常規大生化甲狀腺功能心電圖腦電圖腦 CT 核磁共振近紅外腦功能成像等一系列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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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結果最終出來了。

 

我被確診為心理極度健康的正常人。

 

除此之外，醫生還小心翼翼建議我父母做一個心理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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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結果，我其實不是很滿意。

 

因為「正常」對於我龍阿檸來說，是個貶義詞。

 

我常常因為太過正常，而和整個家庭格格不入。

 

但對結果更不滿意的，是我爸媽。

 

我爸媽和醫生吵了起來。

 

因為他們覺得我有病。

 

醫生也和我爸媽吵了起來。

 

因為醫生覺得他們有病。

 

誰都說服不了誰。

 

我蹲在精神科室門口，覺得大人們真無聊。

 

難道就不能大家都有病嗎？

 

精神病這種東西，你有我也有，那就沒什麼好吵的了。

 

今天我們大家之所以歡聚在這裡，是因為我們或多或少都有點大病。

 

被確診為精神病，不會比確診為狼牙土豆和炮灰路人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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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精神科門口蹲了一上午。

 

順便觀察了下周圍的人。

 

這幾年小說流行病嬌偏執人設。

 

說不定哪個與我擦肩而過的，就是某本小說裡，別人日思夜想的主角。

 

有個看上去很叛逆的金發少年引起了我的注意。

 

長得很帥，還是金毛。

 

眼神桀骜，一身反骨。

 

看上去就像是那種會把乖乖女主堵在角落裡親的校園文男主。

 

我隻是多看了他幾眼。

 

他就立馬衝了上來，一副想揍我的樣子。

 

「看什麼看？欠揍？」

 

我蹲在地上，嘆了口氣。

 

現在的年輕人火氣太大了。

 

不就是被父母懷疑有病，帶來看精神科醫生嗎？

 

不就是和父親吵架，還被扇了一巴掌嗎？

 

「真正的勇士要敢於直面世俗的眼光，活出真正的自己。」

 

在我的勸導下，少年更憤怒了。

 

「你他媽是不是腦子有病。」

 

「是啊，你沒有嗎？」

 

我點了點頭，理所當然道。

 

雖然醫生說我沒病，但精神病這種東西，我不要他覺得，我要我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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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少年是不是想起精神病打人不犯法。

 

他一下子蔫了吧唧的。

 

跟我一起蹲在病房門口。

 

漸漸的，他不再憤怒，而是開始柔軟。

 

像小貓翻肚皮一樣，把他的心事翻給我看。

 

「我沒病。」

 

「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他們大人真惡心，犯了錯，還千方百計想推卸責任。」

 

「為了讓那個賤人和野種繼承家產，我爸竟然說我有病……」

 

不知道為什麼，別人總是很容易把心事和秘密告訴我。

 

可能這也是我是 NPC 的證據之一。

 

對此，我已經很習慣了。

 

哎，蹲的腳有點麻了。

 

樹洞偷偷換個姿勢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我剛想偷偷挪動樹根，少年就突然發狠地說：

 

「有時候我真的想跟他們同歸於盡。」

 

「既然都不想要我，他們為什麼一開始要把我生下來？」

 

他眼尾發紅，語氣激動。

 

腳麻再加上被嚇了一跳，我一屁股坐到地上。

 

「算了，我跟一個精神病說那麼多又有什麼用，你又聽不懂。」

 

他看我的眼神滿眼同情。

 

我才明白，我見少年真有病，料少年見我應如是。

 

——論精神科室的雙向奔赴。

 

22

 

少年被父母拎走了。

 

我轉去廁所蹲蹲了。

 

順便掏出那個黑色閱讀器。

 

用了這麼多年，我已經知道這個閱讀器裡的小說都來自於平行世界。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穿越到平行世界，給喜歡的作者打賞一千萬現金！

 

我邊譴責自己又看盜文了，邊心安理得地為自己找借口，邊暗自祈禱平行世界的作者今天也沒被餓S。

 

點開書城之前，我習慣性瞥了本地書架一眼。

 

多了一本書。

 

哦呼，又遇到主角了。

 

我立馬點開。

 

在廁所吃瓜總是特別香。

 

我一目三行，飛快看完了這本小說。

 

是某晉前段時間最火的小言。

 

男女主是西裝革履和腕邊佛珠。

 

不對，是京圈佛子和旗袍美人。

 

他冷她媚，她逃他追，他們都插翅難飛。

 

劇情有點俗了。

 

不愛看。

 

但當我回到封面。

 

發現了新的華點——

 

我終於認出，封面上佛珠男人竟然是剛才的叛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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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從廁所出來，回到精神科室門口。

 

少年已經不在了。

 

可惜不能安慰他，以後他再也不用為爸媽煩惱。

 

因為很快他就沒有爸媽了。

 

24

 

我想，如果有本書概括我的小半生。

 

那一定是忙碌著吃瓜和溜號的路人甲。

 

有時候我都想吐槽作者。

 

我這麼一個有名有姓的角色，難道不配一段正正經經的戲份嗎？

 

終於，在我十八歲剛過完生日第二天。

 

我迎來了我的主線任務。

 

我爸把一個冷若冰霜的黑發少年帶到我媽面前。

 

「依夢，這是我老朋友的兒子，叫謝倦。」

 

「他父母都不在了，我看這個孩子可憐，就帶回家裡了。」

 

「以後謝倦就拜託你照顧了。」

 

此情此景，我有一萬句吐槽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我爸看上去很像那種偷別人家孩子，帶回家裡還說別人父母S了的那種鳥。

 

還有，當初把妹妹帶回家，他說的就是這套臺詞！臺詞都不用改的嗎？

 

最離譜的是站在他旁邊的那個少年。

 

別以為你把頭發染黑了，我就不認識你了！

 

前·叛逆少年·謝倦·後·京圈佛子！

 

沒想到你小子還有中間形態——中·冷漠少年！

 

25

 

我爸把謝倦帶到我面前，剛想說些什麼。

 

就被我熟練的搶戲給打斷了。

 

「爸，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

 

「以後謝倦就是我弟弟了，作為姐姐，我會保護好……」

 

我話還沒說完，枝枝就在一旁抓住我的手。

 

「姐姐……」

 

我回頭看她一眼。

 

隻見她雙眼緊緊盯著謝倦，滿臉戒備。

 

她肯定怕我有了新弟弟，就忘了她這個妹妹。

 

但我龍阿檸哪是喜新厭舊的人？

 

面對選擇，我當然是選擇都要！

 

我反手握住枝枝，又要伸手去牽謝倦。

 

謝倦皺了皺眉，看上去像是想把我的手甩開，但最後還是沒甩開。

 

最後，我像《水雲間》裡的汪子璇一樣，左一個右一個。

 

「你們是我弟弟妹妹。」

 

「也和我有著最親密的關系，以後你們就不要想誰是我最愛的這種問題了。」

 

「你們都是我的最愛。」

 

我爸站在一旁，尷尬地出聲：

 

「那個……檸檸啊，謝倦是你未婚夫。」

 

我觸電似的，立馬放開了謝倦的手。

 

26

 

呵。

 

未婚夫。

 

謝倦是京圈佛子，我自然不可能是什麼旗袍美人。

 

那我龍阿檸是什麼？

 

我隱約想起小說裡舔狗舔到一無所有，最後連命都舔沒有的炮灰未婚妻。

 

當時我在廁所裡，還吐槽過男女主感情戲全靠炮灰女配推動，爛得像一坨 shit。

 

沒想到，這坨 shit 爛到我頭上了。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我又想毀滅世界了！

 

27

 

我衝到我爸面前。

 

「爸爸，你剛剛說什麼？」

 

「謝倦是你未婚夫。」

 

「啊？我沒聽清。」

 

「謝倦是你未婚夫。」

 

我也想學我媽的裝聾作啞，奈何我爸完全不吃我這套。

 

他扭頭就跟我媽說：

 

「下個月是檸檸和謝倦的訂婚宴，你準備一下。」

 

老匹夫不講武德！

 

28

 

翌月。

 

天還沒亮，我就被我媽從床上挖了起來。

 

十幾個化妝師發型師美容師服裝設計師圍著我。

 

我像個破布娃娃，任由她們指指點點、醬醬晾晾。

 

化妝、做發型、全身脫毛、被塞進小一碼禮服……

 

幾個小時過去，我看著鏡子裡面目全非的自己，面無表情地說了句臺詞：

 

「今天媽媽叫人來給我做造型，挑了很多衣服和鞋。」

 

「照鏡子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裡面那個女孩子是誰了。」

 

我明明一臉不高興。

 

可他們卻開心的不行。

 

仿佛把我改造成一個精致芭比，是一件讓他們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趁他們不注意，我偷偷提著地拖長裙，跑到謝倦房間。

 

沒辦法。

 

我的不幸是從成為謝倦未婚妻開始的。

 

這個婚，打S他都不能訂。

 

我推門而入的時候，謝倦剛睡醒。

 

他連忙從床上坐起，語氣故作鎮定：

 

「你來做什麼？」

 

「找你有事。」

 

我反手把門帶上。

 

他扯緊被子，滿臉戒備。

 

嘖，他好像很怕我對他做什麼……

 

笑話，我龍阿檸是這樣的人嗎？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我們家。」

 

「你逃婚吧。」

 

我真誠對他提出建議。

 

謝倦垂下眼眸，漂亮臉上露出受傷表情，「如果我不想逃婚呢……」

 

我平時喜歡長得漂亮的男人。

 

但絕對不包括謝倦這種面冷心黑的。

 

我把他那本三流小言刷了十幾遍以後。

 

可以說，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我對這狗東西更了解……

 

他隻有在女主面前，才會顯出戀愛腦的一面。

 

至於其他人，他隻會虛情假意和逢場作戲。

 

你要是信了他的鬼把戲……

 

那就等著佛珠一盤，在線升天。

 

我亮出藏在身後的空紅酒瓶，高高在上地斜睨他一眼。

 

「這樣啊……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29

 

三秒鍾後。

 

我松開敲碎了的紅酒瓶，和滿頭血的謝倦相顧無言。

 

他怎麼沒暈？

 

這跟我想象的不一樣啊……

 

小言男主的頭不都是一砸就暈嗎？

 

艹

 

垃圾小說害我。

 

我隻想把他砸暈。

 

沒想到他還會流血。

 

我幹笑幾聲：

 

「你頭挺鐵的……」

 

「聲兒特別脆，是顆好頭。」

 

謝倦扶著頭頂，血從指縫流出。

 

此情此景，他顯然不想聽讓我嘮他的頭好，看我的眼神更冷了。

 

隻是他的血恰好順著額頭，流到了眼尾。

 

真·眼尾發紅京圈佛子。

 

他冷臉一僵，眼皮跳動。

 

最後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睨我。

 

有點超現實幽默了。

 

好想笑，但不敢笑。

 

生怕刺激狠了，他當場黑化跟我來個龍S網破。

 

我隻好連忙低頭，裝作找東西。

 

「那個……你血流得還挺多的，額……這裡有幾張紙巾，你擦擦。」

 

「家庭醫生馬上來了，你忍忍。」

 

他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的血，冷笑一聲：

 

「檸檸，你叫我怎麼忍得住？」

 

我沉默了，默默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不愧是某晉男主，這種時候都還記得說經典臺詞。

 

30

 

十幾個家庭醫生很快趕來。

 

我囑咐他們：

 

「你們給我治好他！要是治不好他，你們就……」

 

我話還沒說完。

 

人群裡有個小護士，眼神惶恐，臉色蒼白。

 

「都給他陪葬？」

 

「大小姐饒命啊！我隻是個剛來實習的小護士，一個很容易S好不容易熬到畢業的大學生，我家裡上有五十歲老父老母，下有三歲挖煤小貓，我……我不能S在這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