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

第1章

他捂著圓挺的肚子,嬌喘在床上,淚眼朦朧地看著我:「妻主,你好狠的心,你竟然要休棄我。」


「你也不賴,大皇子殿下。」


我繞著他的發絲,毫不在意他手中的劍刃抵住我的心髒。


「我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我暗下眸子,前世他就是用這副樣子騙得我對他掏心掏肺。


1


成親七年,我帶回了一個男子,我告訴楚舟渡,我要納側夫。


楚舟渡氣得拿劍要砍了他。


我擋在他身前。


「駱南衣,你背叛我,你娶我時,說過要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我冷笑揚起腦袋,將脖頸靠近他的劍刃。


「殿下,你也說了那是從前,現在我後悔了。」


楚舟渡紅著的眼眶驀然掉下淚珠,淚水順著他白皙的臉側下滑停留在鼻尖。


我想,原來他還會哭啊!


前世他對我那麼無情,我還以為他早就沒了心肝。


我身穿到這個女尊世界被楚舟渡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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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一見鍾情。


那時的我們尚在漠北,我一直跟隨著他。


楚舟渡是男子,在這個女尊男卑的世界,他注定是沒有繼承大統的權利。


可他並不服氣,他十三歲便以男子之身進入軍營,而他的那些皇姐卻隻會貪圖享樂,


他並不服氣任何一個皇姐,他也想登上正統。


在我發現這個秘密的當夜,我和楚舟渡說,我能幫助他,成為他的助力。


我說:「殿下,女皇殿下不會讓你不成親的,我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不是嗎?」


他同意了。


那時,我想,楚舟渡沒有喜歡的人,日久便能生情了。


可是那一切都是我的妄想。


為了能和他在一起,我進國子監拼命學了三年。


在被點為探花時,女皇問我有何心願。


我說:「此生,臣若是能娶的舟渡皇子,此生絕無二心。」


女皇拊掌笑:「此女類我。」


當年女皇和君後在一起也是女皇跪求來的。


我和楚舟渡的美滿姻緣成了一段佳話。


女尊世界,女尊男卑,女子花心是常態。


在朝中無人不養外室,除了我。


我從不和朝中的同僚一起在南風館喝酒,也從未接受過別人討好送來的男子。


那些被塞來的男子無一不被我認作是弟弟嫁出去。


我自以為,我愛楚舟渡,楚舟渡也合該是愛我的才是。


直到生命的最後我才知楚舟渡,不愛我,他隻是在利用我。


我隻是他對外的一個擋箭牌而已。


他喜歡的是我的死對頭謝元。


楚舟渡甚至為了能讓謝元升職,親手把我送入地牢。


他說:「妻主,這隻是權宜之計,你信我。」


我手指微蜷,說:「我可以去,但是你必須給我一個孩子。」


那時我們成婚七載,依舊沒有孩子。


穿越前本是個孤兒的我,極其渴望用一個有著相同血脈的孩子。


地牢的獄卒是楚舟渡幾個皇姐的手下,對我動起手來毫不留情。


短短三日,我便像是過了三輩子那樣。


最後我失去了意識差點死在了地牢中。


我用自己的一隻手和一雙腿作為代價,換來了一個與我血脈相同的孩子。


可惜,我強求來的這個孩子最終還是死了。


強求來的姻緣到最後也成了一場鬧劇。


小瑜兒被刺客綁架,我求楚舟渡去救小瑜兒。


楚舟渡說,他不能,要是他去了,城中便無人看守,容易被外敵入侵。


等我找到小瑜兒時,他小小的身體上滿是瘀痕。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小瑜兒的死是楚舟渡的一手策劃。


是他親手將小瑜兒送到了那些人手中。


用一個本該就要死的孩子換一塊版圖,這筆買賣很值。


我拿這件事質問楚舟渡,他隻是懶懶抬眼。


「就一個孩子而已,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多給你生幾個。」


那夜我和他第一次紅了臉,我們吵得厲害。


屋內能砸的都砸了,準確地來說,是我單方地發瘋。


楚舟渡隻是靠在椅背上:「鬧夠了沒?」


我攥住他的衣領,清淺的呼吸交織在一處。


我說:「你說要給我多生幾個是吧,那你現在就給我生!」


他眼尾的紅痣在晃動的燭光下顯得格外誘人。


窗紙上,我們的影子相互交織在一起,就像要融為一體。


楚舟渡被我壓在案幾上,他骨節分明寬大的手掌強抓著桌角,手臂上盤旋得青筋暴起。


桌上的墨水撒了一地,雪白的宣紙上具被墨汁洇湿。


我微涼的手指按進他腰腹處的傷口,理智都被怒火吞噬。


楚舟渡從不肯說軟話,那日我死命地折騰他。


我顫抖的聲線帶著絕望:「楚舟渡,你賠我孩子。」


那日折騰後,楚舟渡倒是沒什麼影響不久便上了戰場。


而我卻受了涼,勾出了藏在身體深處的病根。


死前,我堅持要與他和離,可楚舟渡不肯。


他將我囚禁在院落中,他滿眼猩紅:「妻主,你與我成婚了,我便永遠是你的人了。你就算是死也隻能死在我手裡。」


楚舟渡說到做到,給我下ŧũ₉了慢性毒藥,讓我死在了那年的冬日裡。


這些前世的記憶就像是走馬關燈在腦海中不斷的上演。


2


「妻主你好狠的心竟然想休棄我。」


楚舟渡一手拿著那張我早就準備好的和離書,另一隻手死死牽制住我。


「妻主,你若是現在便與我和離,是想要我一屍兩命嗎?」


順著他的話,我的視線轉移到了他高聳的腹部。


那裡有我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一絲血脈。


這輩子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我和楚舟渡竟然提前四年有了孩子。


我閉上眼,指尖在顫抖。


我本來打算一開始便與他和離的。


可這個孩子的存在,徹底打亂了我的計劃。


我要納側夫還要與楚舟渡和離的事情還是被女皇知道了。


第二日上朝的時候,女皇當朝問了我的罪。


我跪在地上,接聖旨,天使卻說:「大人,女皇吩咐了,讓你先跪著,什麼時候,你知道哪兒錯了,再起來。」


秋日的涼氣順著我的膝蓋一絲絲鑽進我的骨髓。


午門前剛散朝的大臣人來人往,隱晦的視線打在我身上。


視線的餘光處,我看見,楚舟渡來了。


他站在不遠處,眼尾泛著紅,和謝元不知道說些什麼。


謝元還親昵地給楚舟渡拭汗。


汗水刺痛了膝上的傷。


前世我一直被蒙在鼓裡,直到死前我才聽見了事實的真相。


楚舟渡與謝元本是青梅竹馬,他們還訂了婚,隻等著謝元考取了功名兩人便能成婚。


奈何謝元在回鄉考試時出了意外不知所蹤。


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


等到她回來的時候,我早就與楚舟渡生米煮成熟飯了。


我閉了閉眼,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


對天使說:「告訴女皇陛下,臣知錯了,臣願去江南查清貪汙案,戴罪立功。」


就算暫時不能與楚舟渡和離,下江南離他遠些也是好的。


接到手諭後,我轉身離去,再也不看楚舟渡。


回府的路上,我看見了些陳皮梅子,下意識地便買了放在懷中。


楚舟渡懷瑜兒時最愛的便是食這家的陳皮梅子。


想起他這幾日總是不吃飯,人都消瘦了好幾圈。


我想若是不吃飯,孩子也會不健康。


回到府後,我看見花廳的桌上擺滿了梅子。


「謝大人可真好,聽說殿下有孕害喜,便特意送了江南最善制梅子的廚子來,要是當初大皇子嫁的是他便好了。」


「誰說不是呢,要不是當初大家都以為謝大人死了,大皇子怎麼可能嫁給駱大人。」


灑掃的下人看見我,驀然噤聲,衝我行禮。


我低頭,懷裡的梅子燙得胸口疼。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楚舟渡和謝元感情深厚。


隻有我不知道。


3


我也歇了要和楚舟渡告別的心思。


當下收拾了幾件衣服就獨自駕車往江南去。


收拾著,我發現我似乎也並沒有很多單屬於我的東西。


我本來是想等孩子出生後,帶著孩子一起走的。


可是,我好像真的熬不了那麼久了。


去往江南的路上,突然遇到了大雨。


山體坍塌時,我正好被卡在石頭的縫隙中。


小腿被石頭砸中沒了知覺,身體愈發地冷。


剛重生就被砸死。


我可能是最倒霉的穿越者加重生者了。


「駱南衣,駱南衣,駱南衣你在哪裡?」


恍惚間,我好像聽見了楚舟渡的聲țű⁰音。


尖銳的聲線帶著微不可察的擔憂。


恍惚間我好像聞見了楚舟渡身上的竹香。


「駱南衣,你給我睜開眼,聽見沒,你不許死,你要是死了,我立馬把我的肚子裡的小崽子送下來陪你。」


他的聲音有些模糊,我趴在他耳邊。


我說:「楚舟渡,要是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到雪山上去,那裡離我的家近。」


其實這是我前世便想和楚舟渡說的,可惜在我死前的那段時間楚舟渡都在前線打仗,沒有回來,我也沒機會和他說。


「楚舟渡,我後悔了,我不該強求的。」


我能明顯感受到楚舟渡的背僵硬住了一刻。


而後我失去了意識陷入了昏睡。


4


微涼的秋風吹醒了我。


「小娘子你可終於醒了,你家夫郎都快擔心死你了。」


掀門簾進來的老妪見我醒來,歡天喜地地叫喊起來。


還不等我坐起,另個身影就進了來。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楚舟渡滿臉溫和著將手裡的雞遞給老妪。


楚舟渡絕無可能是這樣的神情。


在我的試探下,我知道,楚舟渡失憶了。


他忘記了皇宮的一切,還有我們之間所有的糾葛。


忘記了他曾有過一個青梅。


他記得我是他的妻主。


我問他:「那你怎知,我是你妻主?」


「因為,我一看見你,我就滿心歡喜。」


他說這話時清冷的眸中滿是歡喜,裡面的溫度幾乎要把我灼傷。


我指尖微蜷。


照顧我的老妪說,我是被楚舟渡背到這裡的。


他們村子的位置偏僻進村的路也很崎嶇。


是楚舟渡背著我爬進了村落,滿路都是他身上的血跡。


那時,我的腿被砸穿,楚舟渡十指血肉模糊都露出了森Ţú⁵森白骨。


楚舟渡拼盡最後一口氣將我送到了懂醫術的人家中。


而他也因為體力耗盡昏睡了許久。


「小娘子ŧŭ⁻,你真是有個好夫郎,你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老妪笑起來的褶皺裡全都是欣慰:「老身許久未見這麼恩愛的夫妻了,要是靈小子還在就好了,說不定,你們能幫他寫一封信送到京都去。」


我顫了顫,被她語句中的恩愛燙到,腿上的痛意順著神經麻木了思想。


我撇過腦袋,透過窗,ẗųₐ我看見,樹下的楚舟渡皺眉捏著針,學著別的小夫郎繡著小孩肚兜。


光透過樹縫泄露到他臉側,添上了幾分柔和。


他似有感應般抬起腦袋,衝我笑,我有些狼狽地扭過腦袋。


腿上傳來的陣陣刺痛不斷地提醒著我,千萬不要被迷惑。


前世我的下場難道還不夠悽慘嗎?


我一遍遍提醒自己。


這輩子,我一定要和楚舟渡劃清界限,我要好好活著。


如果可以,我想帶著孩子隱居。


我實在是不想鬥了。


夜晚,楚舟渡躺在我身邊,呼吸清晰可聞。


我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他肚子上,熾熱的溫度透過輕薄的衣料在我掌下肆意地跳動,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絲血脈此刻還活著。


5


老妪告訴我,楚舟渡由於孕期中情緒起伏過大胎象不穩,需要靜養。


我的腿斷了也需要靜養。


所以我並不急著和朝廷取得聯系。


我冷著臉,每天監督楚舟渡喝安胎藥。


在養病期間,我發現一個很有趣的事情。


這樣偏僻的小山村,小孩子們竟然都識字。


而且,在我住的院子裡,我還發現了謝元的字跡。


和謝元鬥了一輩子,她的字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認得。


「妻主,你這般看著我作甚?我臉上怎麼了?」


楚舟渡不會生火做飯,被煙嗆得有些狼狽,完全看不出往常龜毛的性格。


我搖了搖頭,將心底的那抹猜想放下。


按照我對楚舟渡的了解,他不可能是假失憶騙我的。


而且,現在的我身上沒有東西值得他騙。


不會做飯的我們隻能餓肚子。


到了夜裡忽而下起暴雨,本就不結實的茅草屋漏水了。


黑色的夜空被紫色的雷電照亮。


我的呼吸幾乎窒住,手腳發涼。


我最怕打雷下雨了,這樣的天氣總會讓我想起,我兩世的慘死。


腿上的傷口吹了風更痛了。


「別怕,別怕。」


溫熱的身軀將我包裹住,他將我的傷口小心地裹進柔軟的腹部。


「別,會擠到孩子。」


他胸口微顫:「沒關系,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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