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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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抬頭:「嗯?」


「你怎知,此處讓我牽掛的,隻有吾妹昭榮一人?」


此處,你怎知?


隻有吾妹昭榮一人?


我睜大眼,一時忘了反應。


片刻後,才欲蓋彌彰地看了眼遠方稍稍吐了些嫩芽的柳枝:「哦,此處風景獨好,昭榮在這裡待著,也挺好的。」


他的笑意從胸腔裡漫出來,卻是在看我。


「是啊。」


15


沒多久,朝廷開始派人來攻打五皇子。


打著剿殺前朝逆賊的稱號。


起初,倒還很有氣勢。


慢慢地,也不知道從哪裡傳出去的消息,說五皇子所管轄的州府,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


有人偷偷來看,竟然真是如此。


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


民心本就向往正統,很快,便都向五皇子倒戈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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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在軍營策反了幾員大將,很快,南疆境地五萬兵馬,便向五皇子稱了臣。


這之後半年,哥哥都在外頭打仗。


永嘉是要道,四通八達,又繁榮至極。


也經歷過一場戰亂。


周琨派來的人夜襲了城池,鬧得城裡亂哄哄的。


出事的時候,我還在繡坊。


昭榮身邊有五皇子的人護著,我倒不是很擔心。


隻好帶著繡娘們先躲在繡坊後的一間倉庫裡。


地方隱蔽,也沒什麼人知道。


天亮之際,短短半個時辰,外面的殺喊聲便停了。


有人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喊:「五皇子高義!」


我的眼眶熱了熱,推開門,邁步出去。


大概是太久沒走動,腿一時軟了下來,險些跌倒。


身後卻有人扶住了我。


他的掌心觸著我的腰身,嗓音沉沉:「當心。」


我抬眸,正是多時不見的五皇子沈寧州。


他穿著甲胄,手執利劍,眼神極堅毅,卻又帶了點柔意。


我垂眸:「多謝殿下。」


「昭榮……」


他抿唇:「她無事。」


我這才真正安心。


這一瞬間,看著遠方掛起的沈字軍旗,我忽然便想明白,當初,他為何要讓哥哥帶我和昭榮來永嘉。


16


經此一役,五皇子的軍隊一路高歌猛進。


新朝本就不穩,沒多久,他便領著人馬,打到了長安城下。


與此同時,太守府傳來了方懿戰死的消息。


屍身是哥哥親自派人送回來的。


太守早就暗投五皇子。


方懿此番入軍營,為的也不是什麼微末戰功,而是從龍之功。


他少年意氣,清楚地知道自己效忠誰,要做什麼。


卻到死前都不知道,有一年的除夕夜,他跟他一心忠於的君主對飲了幾杯酒,還叫他兄長。


我去太守府為他上香,三拜到底,就落了淚。


太守遞給我一個平安符。


說方懿到死都將這東西握在手裡。


很多人去掰他的手,都沒能掰開。


還是太守哭得老淚縱橫,跟他說:「阿懿,回家了。」


那緊握的手才松開。


我的平安符,究竟還是沒能護他平安。


可天下不平,帝王不仁,每日都會有如他一般的人死去。


或戰死,或餓死,或飽受欺凌而死。


三年前,叛軍圍城,便死了數以萬計的人。


後來的暴政,更是害了很多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


隻盼著,新的君主,能換一片天地。


17


我的繡坊暫時關了起來。


每日和昭榮一起等信。


等來自長安的信。


哥哥給我寫信,寫到最後,總是要添一句。


【問公主安。】


可我瞧著,昭榮的心思已經跑了。


五皇子派來保護她的人,是忠勇侯家的小公子。


當初侯府眾人被叛軍殺死,小公子也跟五皇子一起詐死,陪他沉浮三年,現在來保護他的幼妹。


我的哥哥,反倒在這個關頭,披甲掛帥,離開了他的公主。


有時候,造化真的弄人。


昭榮從前不愛臉紅的,也很少害羞。


遇到這位小公子,卻次次臉紅。


小女兒情態盡顯。


哦,對啦。


昭榮十五了,已是及笄年華,可以許親了。


18


長安徹底亂了。


周琨被逼得太厲害了,一時間狗急跳牆,竟然以百姓作餌,要圍殺五皇子。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十多日。


說書先生神採奕奕地拍著手上的醒木。


「多虧五皇子神勇,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不僅識破了周賊的陰謀,還救了無辜百姓。


「這才是真龍血脈啊!」


堂下眾人群情激憤:「對,若不是三年前周賊圍困皇城,五皇子早就是天下之主了,哪裡能容他作惡。」


昭榮聽到這些,眼睛亮晶晶的,高興極了,握著我的手浸了薄薄的一層汗:「我就知道,皇兄很厲害。」


是啊,他很厲害。


這一路走來,降定州,守溫城,收復人心,力挽山河。


誰不贊一句神勇。


19


顯武三年冬,五皇子沈寧州推翻暴政,建新朝,立國號貞晚。


新帝登基後,大赦天下。


太守升官了,方懿被追封為寧遠大將軍。


所有跟著新帝一路走過來的人,都得了封賞。


哥哥也封了將軍。


昔年五皇子身邊的侍衛,終於得以一展拳腳。


塵埃落定後,昭榮的身份也被街坊們知曉。


一時間門庭若市。


我們那小小的宅子,擠不下太多人,我便出去找張娘子討教刺繡的技法。


她望著我,卻是問:「怎麼?現在不擔心你那妹妹了?」


我說:「無事,她身邊啊,有人護著。」


張娘子笑了笑:「倒是我愚鈍了。」


「去年,太守說你的姻緣在長安貴人那,我還以為……沒想到,竟是這樣的。」


我手上打了個磕絆,針腳亂了,索性也不繡了:「別……沒有的事!」


她看著,又打趣了我兩句,這才肯作罷。


20


昭榮要回長安了。


接她的鑾駕,從長安到永嘉,跋山涉水,要迎回這個皇朝的公主。


我在門外送她。


昭榮問我:「哥哥如今也在長安,你不與我同去嗎?」


我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哥哥,並不是曾經的五皇子,如今的新帝。


而是我的哥哥。


我搖頭:「我還有繡坊,那麼多繡娘都還在等著我,此時,我不能拋下她們,就算要去長安,也不是現在。」


她哭了,妝都花了,帶了點初見時候的嬌氣。


「那我呢,你覺得我就鐵石心腸,忍心拋下你?」


我莞爾,抱了下她:「這哪裡是什麼拋下。」


「你可能不知道,當年從長安離開,是我抱著你。你太重了,我就跟哥哥哭,不想帶你一起走。如果不是哥哥堅持,我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將你扔了。」


她看著我,咬牙,也不叫我姐姐了:「你敢!」


說著,直接轉身上了馬車。


背影還帶了點氣憤。


我嘆口氣,轉身,往宅子裡走,卻不防,袖子突然被人抓住。


轉頭,是昭榮下了馬車,跑了回來,抿著唇,氣息微亂:「那你償還我。」


「跟著我去長安,做我嫂嫂。」


她身旁的侯府小公子撲哧一聲笑了,拉她:「昭榮,別開玩笑了。」


「趕緊走吧,太陽就快落山了。」


她的嫂嫂,是一國之後,哪裡是她空口白話就能定下的。


我也勸:「去吧,昭榮,陛下在等你。」


她身披錦緞,頭上的金釵微晃,儼然是當初被當掉,又贖回的那一支。


我提起裙擺,跪下,對著她的方向磕頭:「恭送昭榮公主。」


一時間,巷子裡傳來此起彼伏的恭送聲。


天家威嚴,不過如此。


昭榮在貞晚元年的春天離開我,回到了她的故土。


21


天下初定,哥哥很忙,來看過我一回,便又走了。


來的時候,有三個人。


突然便隻剩下我一個了。


昭榮隔兩日便會給我送一封信。


每一封,都在催我回長安。


剛開始的時候,還喊我姐姐,後來便叫嫂嫂。


【再不來,皇兄就娶別人了!


昭榮想你了,嫂嫂。】


所以,這一日,收到她的信時,我也隻是無奈地笑了下,然後隨手拆開。


可看到第三張時。


字跡卻不再雋秀,而是一行力透紙背的大字。


【為何不來?嫌路遠,還是怕朕?】


這一瞬間,我似乎透過紙張,看到男人揶揄地衝我笑。


我急忙把信放起來,不敢再看。


臉也紅得徹底。


22


四月,春光正好的時候,哥哥回了永嘉。


同他一道回來的,還有一封昭榮的信。


哥哥的神情落寞,將信遞給我,又摸了摸我的頭發,嘆道:「知晚,這些年,辛苦你了。」


我看著他。


哥哥的身量很高,此刻注視著我的目光裡,飽含歉疚。


五皇子為了昭榮煞費苦心,深謀遠慮。


而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人,也同樣是我的哥哥啊。


從小到大,我們不曾分離,有過短暫的嫌隙,可到頭來,我們終究血濃於水。


我怎麼能怪他呢?


這個世道,又有誰不苦呢?


我踮起腳尖,拍了拍哥哥的肩膀,拍去他這一路風塵僕僕,一路難耐不安:「有哥哥在身邊,知晚從來都不覺得辛苦。」


他笑了,眉間仍舊帶著散不盡的愁緒。


於是,我去看信。


果然,昭榮要成親了。


小公子已經襲了他父親的爵位,現在是忠勇侯了,配得上金尊玉貴的昭榮公主。


她在信裡囑咐我,言辭懇切。


【晚姐姐,前年燈下夜讀,你教我千遍萬遍,昭榮頑劣,總也記不住,今日提筆,卻憶起那年紙上所言,原來字字情真。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你何時才能來長安,來剪我大婚時的喜字窗花呢?】


我拿著這封信,再抬眸,已經帶了哭腔:「哥哥,我隨你一道,去賀昭榮大婚。」


他點頭:「好。」


23


我又將同樣的路走了一遍。


隻不過, 來時狼狽不堪。


如今,再也不會因為一雙鞋而躊躇不前了。


我突然想起, 幾月前,昭榮歸京,一個人坐在馬車裡, 還會不會孤獨?


我知道,她當年跟我和哥哥一道走的那一路,其實很孤獨。


離長安越近,我便越有近鄉情怯之感。


哥哥笑話我:「你如今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


我輕哼了一聲, 難得耍起女兒家的性子:「才不是。」


末了, 他想起什麼, 試探地問我:「陛下很掛懷你,已來信問了我許多次了。」


我的心突然一緊。


又不說話了。


他又笑:「其實,當初,他將昭榮託付給我時, 還說了一句話,你想知道是什麼嗎?」


馬車繼續前行著, 風吹動車簾,吹動我的衣衫, 我抿了抿唇, 問:「什麼?」


他揚鞭:


「他說——


「他運道不好, 本來想來許家提親的,聘禮已備了一半了, 可惜,應當全都已經毀了。」


24


抵達長安後, 我跟哥哥又住進了舊時的府邸。


一向沉穩的少年,意氣風發的少年,在這一刻,眸光很黯。


「他在」幾個月的錦衣玉食,讓她又變得好看了許多。


我們像舊時一樣,又擠在一起睡。


睡到半夜, 她竟又將我擠了下來。


我把她推醒:「昭榮!好不容易改回來的毛病,怎麼又犯了。」


她笑笑,也不惱,撲進我懷裡:「晚姐姐,下回不敢了。」


下回?


她都要成親啦!還能有下回嗎?


次日,她回宮的時候, 突然跟我說:「今晚康平橋見啊,我等你。」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


可到了晚上, 怕她等, 我還是去了。


去的時候,橋上已經很熱鬧了, 一問才知道,原來今日是乞巧節。


花燈滿城,郎情妾意。


走到橋上時,突然有人在我身後拉了一下我的袖子。


我暗道, 昭榮這愛拉人袖子的毛病, 怕是也改不了啦。


一轉頭,卻是一張豐神如玉的面龐。


他的腰間,還掛著一枚玉佩。


品相上佳,剔透玲瓏。


在他身上戴了十七年, 從不離身,卻在某一年的中秋,被他送給了一個小姑娘。


他輕輕地笑:「許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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