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皇後

第4章

楚鐸痛心疾首,還是那情聖般的口吻,「我明白,你是對我失望了。你是什麼時候對我死心的?是我眼睜睜見你入宮卻不敢抗爭的時候,還是我不得已娶了別人做王妃的時候?」


這個問題讓我沉默了,思索了半天,給出了一個十分確切的答案:「應該是三歲,你把指甲蓋這麼大的鼻屎彈到我新做的鬥篷上的時候。」


聞此言,楚鐸灰敗的臉色變得精彩紛呈,我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欣賞,賢妃飛奔而來,「皇後娘娘,不得了了,巧兒要生了,你快去看看吧。」


我腦子裡那根弦一下就斷了,「才七個月,也太早了。」


我著急忙慌地,臨走前把祥貴妃推了回去,「你別去了,留下替我把楚鐸處理了。白綾也好,鸩酒也罷,別等什麼秋後問斬,多留一天都是禍患。」


葉绾也在一旁補充:「對對對,勝者敗於墨跡,反派死於話多。早晚是個死,千萬不能拖。」


我不等傳步撵,拉著葉绾一路狂奔,鞋都跑掉了一隻,還沒走近就聽見巧兒的嘶喊和眾人的慌亂。


我什麼場面沒見過?這場面我真沒見過。實在是沒這個經驗,我自己也亂了陣腳。


太醫稟報,巧兒分娩時間實在過早,這一胎恐怕艱難。


葉绾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自告奮勇道:「我是醫生……是大夫!我進去,我來想辦法。」


楚玉梁也急壞了,恨不得衝進去,被我攔下來了。我們這些幫不上忙的,最起碼不要添亂。


我攥緊葉绾的手,「我不管孩子是男是女,如果真的有什麼,一定保大人。」


她應了一聲,進了產房。


等了兩個時辰,就連屋子裡巧兒呼痛的聲音都弱下來了,各宮裡的人都陸續過來,大家都聚在這裡,望眼欲穿。


已經是夜半,室內傳來一聲微弱的啼哭,終於是母子平安。


看見那個比貓大不了多少的小嬰兒的時候,楚玉梁笑得像個傻子,我哭得像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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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妃都被嚇著了,側頭問葉绾:「濃濃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


葉绾擦了擦汗,波瀾不驚,「大號廢了這麼久,終於能練小號了,誰不激動啊?」


5


這個孩子不足月,剛出生時小胳膊都沒有我大拇指粗。為表期盼,我就給他起了個小名叫壯壯。


壯壯滿月以後,我就和巧兒商量,想把孩子養在我宮裡。


我知道這事強人所難,但這個孩子是未來的國祚承繼,我很難放心交給她和楚玉梁一個憨的一個傻的來教養。


而且壯壯有了嫡子的名分,將來會更好些。


我對著巧兒一再保證:「你可以住到我的偏殿來,隨時都能見孩子,無論什麼時候,你永遠都是壯壯的生母,我主抓教育,別的絕對不跟你搶……」


我打好的一大堆腹稿還沒說幾句,巧兒一口答應:「皇後娘娘,我聽你的。」


那態度,仿佛我跟她要的不是孩子,是鞋子。


她說得這麼堅定,反倒是把我動搖了,「你……不多考慮考慮?」


巧兒月子坐得不錯,小臉紅潤,還是一派天真,絲毫看不出已經當了娘,「皇上說了,我們兩個都不聰明,帶孩子費腦子,費時間,還費命,不適合我。以後您替我教壯壯,我隻要陪他玩就好了。」


……


那一瞬間我隻覺得,憨的不是他倆,憨的是我。


宮裡連貓貓狗狗都不多,更別說是個孩子了。自從小皇子能見人之後,徹底激發了這深宮二十多名少女的母性。


大家都圍在一起看小皇子,隻有祥貴妃站得遠些,伸著頭看,又不敢走近。


我叫她:「顏顏,你站這麼遠幹什麼?」


那是我第一次在她臉上看見類似於難為情的情緒,「我手裡剛壓了楚鐸一條人命,怕過了煞氣給孩子。」


我嗔她一眼,「什麼話?要是沒有你父兄,這個孩子小命還不知道在哪兒呢。還煞氣,我看你是傻氣,過來。今天人都在了,我有事說。」


我拿出金印和紙筆,環視著她們,「我知道,你們有些人並不是自願入宮的,和皇上也未必有多深的感情,既無所出,更無恩寵,不該被別人一句話,就一輩子困在這裡。


「趁著此次宮亂,有想走的報上名來。我會賜一份財帛放你們歸家,改個名字,重新置辦你們家裡的戶籍,說你們在楚鐸制造的動亂中不幸身亡。


「就這麼一次機會,過時不候,都想好了。」


我爹說過,如果你有一個鍋要甩,最好把它甩給死人,死無對證。


楚鐸失去的是生命,而我的小姐妹們得到的是自由啊!


接下來是一陣罕見的沉默,胡婕妤最先出聲,劉昭儀緊隨其後,陳採女也默默跟著。


我一個個把她們登記造冊,最後發現,願意留下的隻有祥寧賢靜外加一個葉绾。


我很詫異,因為按照我的預想,她們應該是最想離開的。


祥貴妃嘆了一口氣,「走了有什麼用?這滿京城裡,我鄭花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就是出了宮,改了名字,祥貴妃這個名頭也會跟我一輩子,我還是被困住的。」


我無言以對,把頭轉向寧妃,「你呢?你們家世代守邊關,你大可直奔塞外,天高海闊。」


寧妃用肩膀撞了一下祥貴妃,「我不走,你們都不會拳腳功夫,我走了誰陪顏顏拆招啊,她憋也得憋死。就當我積德行善,救人一命了。」


我被逗笑了,又問賢妃:「你呢?」


賢妃忽的憂鬱起來,「我進宮之前,是有未婚夫的。」


我不解,「那你就更應該走了。」


賢妃娓娓道來:「我有未婚夫,所以進宮的原本該是我姐姐。她不願意,哭著跪在院門前淋了半天的雨,爹娘心疼她,就換了我。


「他們告訴我未婚夫,說是我貪慕虛榮,毀了婚約主動要進宮的。爹娘願意把姐姐嫁給他,以補償我的『任性』。


「我偷偷從家裡跑出來,我想告訴他,不是我背信棄義。可我卻看見他和姐姐抱在一起,好一對有情人。


「這樣的家,我回去幹什麼?」


我氣憤到極點時,賢妃話鋒一轉:「再說,我現在是賢妃娘娘,逢年過節,還等著他們進宮給我跪下磕響頭呢。」


說到這兒,賢妃想起什麼來,忙招呼婢女:「對了,本宮最近身子不大康泰,你去傳個話,勞煩爹娘、姐姐一家,再抄十遍經書為本宮祈福吧。」


我在心裡暗暗豎了個大拇指,又詢問靜妃,但很快我認識到這個決定是錯的。


靜妃說話還是不疾不徐:「古人雲,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悌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康诰》曰: ……」


我打斷施法,「我懂了,完全理解!你總有你的道理,我支持你。」


我還沒問,葉绾接著開口:「從前我沒得選,現在我想做個米蟲。離開這裡我不知道能去哪兒,也不確定能不能活得很好。我庸人一個,沒膽量嘗試。而且,她們在這兒都有家,我沒有。」


寧妃搭上我的肩膀,「別光說我們了,你呢?」


我搖搖頭,拿著撥浪鼓去逗壯壯,笑了笑,「一起留下吧。」


她們都有得選,我沒有。


我是皇後,我的責任在這裡。從進宮的那一刻起,我就沒奢望過出去。


進宮時,父親說我這算是為國捐軀。隻有我知道,我為國捐的,是我這一生。


日子一天天過去,壯壯長大了些,有了名字:楚承。


楚承天資聰穎,聰明可愛,懂事又肯學,比楚玉梁不知好了多少倍。皇太子如此爭氣,高興得我爹笑了出一臉褶子。


我想著大概是楚玉梁和巧兒這倆人把自己僅有的半顆腦子拼拼湊湊,硬是拼出一個完整的腦子給楚承。


啊,父母的愛就是如此偉大。


承兒七歲那年,正趕上適齡宮女出宮,我領著他站在城牆多看了幾眼。


他問我:「母後,您也想出去嗎?」


我一向秉承言傳身教,所以從來不對他撒謊。


我說:「是啊,很想。」


承兒拉緊了我的袖子,「那您會走嗎?」


「不會的,承兒現在還不能好好照顧自己,母後不放心啊。」


他仰著小臉看我,「母後為什麼想走啊?」


我摸了摸他的頭,「你生下來就是皇太子,這是你的家。我又不是生下來就當了皇後的,想走多正常啊。」


他今天的問題格外多,「母後,您沒做皇後之前,想幹什麼呀?」


我望著遠方,「我想,信馬由韁,走遍大好河山。」


承兒若有所思,沒再問了。


楚承十五歲那年,楚玉梁禪位做了太上皇,楚承登基,我成了母後皇太後。


父親說承兒會是一個很好的君主,我為大楚培育了一個合格的帝王。


太子妃比承兒年長兩歲,端方沉穩,新皇即位,也就意味著後宮有了新的皇後。


我的使命已經完成,這麼多年,終於可以松一口氣了。


享清福的日子也挺無聊,闲來無事,我叫了姐妹們一起吃飯喝酒,楚玉梁也厚著臉皮來蹭飯。


我記得承兒沒出生前,每次聚會我宮裡滿滿當當都是人,特別熱鬧。現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張桌子就堪堪夠用。


大家也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沒了相聚的氣氛。


能說的話平日裡早就說完了,直到大家都有了醉意,才重新打開話匣子。


聊來聊去,無非都是承兒小時候的事。


我提杯敬葉绾,「承兒五歲時京裡痘疫那麼厲害,連太子伴讀都染上了,要不是你發明了『種痘』的辦法,說不準承兒也中招了。葉绾,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大夫。」


葉绾撫了撫胸口,似乎現在還後怕,「你說起這個我就一身冷汗,其實我自己都沒經驗,怕得要死。還好沒出什麼意外,咱們承兒福大命大。」


我瞟了一眼已經醉酒的楚玉梁,這個年僅三十五歲,一頓能吃倆肘子的太上皇。


兩相比較,不禁失笑,「真正有福氣的人在桌子上趴著呢,一輩子不操心不受罪。聰明也不全是好處,承兒將來可比他爹累多了。」


巧兒拍了拍我的手,「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這個當親娘的就比你心寬,操心受苦都是他的事兒了,歇歇吧。」


是啊,該歇歇了……


6


後來的後來,我年紀大了,最小的孫兒到我膝下撒嬌,我卻舉不動他了。


也許是最近天涼,得了一場風寒,我竟病得下不來床。


立冬那天晚上,大家都守在我病床前。我說,我可能要走了。


楚承已到了不惑之年,威嚴的帝王痛哭流涕,「母後,兒子還照顧不好自己……」


我微微喘了一口氣,「胡說,這麼大的人了。你現在不僅能照顧好自己,還要照顧你母親呢。


「你養在我膝下,一份母子情生生分了兩半,她多委屈。以後要加倍對你母親好,都補給她。


「花顏啊,我私庫裡還儲了不少赤金呢,都留給你。打成步搖,你最喜歡的,好看。」說這話時我忘了,我們早已不再年輕,過了年紀,珠光寶氣的打扮反而不會好看。


可她自己好像也忘了似的,隻一味點頭附和著我。


哦,對了,還有寧太妃,「信芳,你也別吃醋。我新做了不少冬衣,還沒穿過呢,給你吧。你年輕時不在意,現在腿腳落了毛病,要穿暖。」


寧太妃不肯依,「那得你仔細看著我,你要是死了,我冬日裡輕衫薄衣的你也管不住,罵不著。」


我想叫賢太妃管管她,卻沒看見賢太妃在哪兒。這才想起來,賢太妃去年就走了。


林詩扉這個老太婆,磨磨唧唧了一輩子,偏偏走得這麼急。不過沒關系,我們就快見面了。


「慧紋,你來。」我招呼靜太妃再走近些,「她們從來都不聽話,你替我盯著她們。我把我的金印留給你,她們誰要是不聽你嘮叨,你就拿金印砸她們。」


咦?我的金印好像不是砸人用的,它是用來幹嗎的?我忘了,不重要。


靜太妃終於不再啰唆,好像怕多說一個字就忍不住哭出聲來,「好,我記下了。」


我又安排葉绾,「我給你辦了戶籍,就置在我家裡。以後別再說你沒有家了,我把家分給你,以後你就有地方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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