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正愁著怎麼讓洛琪知道我的心意。”蔣盛和捻著手裡的煙, “你想做好事, 成全你，給你這個機會。你再順便告訴洛琪，七年前在遠維資本, 她的那個項目方案我回復給她了，她沒收到。那麼久才回她, 是因為需要改動的地方太多，一時無法下手改。方案不錯, 一些想法特別新穎, 但在當時的條件下, 實行起來有困難。我不忍心她的期盼落空，又結合我的方案，用了七年時間，有了今天的遠維醫療。”

　　裴時霄夾著煙剛放嘴裡，聽到最後一句，他猛地抬頭，瞳孔驟縮，錯愕裡夾雜驚慌。

　　蔣盛和給他解疑惑：“你沒猜錯，七年前我就喜歡她。你說你還會有機會？”

　　梅雨季的蘇城，雨說來就來。

　　他們正聊著，雨唰唰往下落。

　　兩人往樓裡退了幾步，勉強擋住雨水。

　　“過去六年裡，我不止一次想拆了你們。給你機會你不珍惜。”蔣盛和說完就要走，剛抬步，看見洛琪撐著傘過來，她手裡還拿著一把傘，他又退回。

　　洛琪來給老板送傘，她在車裡坐立不安，猜不到裴時霄要跟老板說什麼，但十有八.九跟她有關。

　　他是讓老板幫忙照應她？

　　還是拿利益交換，想與老板合作，借公事接觸她？

　　老板向來強勢，隻有別人順著他來，他不喜歡被人安排做任何事，即使那個人是他的父親或母親，都不會例外。

　　反正不管裴時霄跟老板說什麼，都不會是老板喜歡聽的。

　　別弄巧成拙，連累她。

　　與老板共事九個月，雖然面對他時壓力大，每天如履薄冰，但除了上班時強度高，下班後從沒有瑣碎的事，從不用替老板處理他的私生活。

　　這種有分寸的異性老板，可遇不可求，不能讓裴時霄牽連了她的工作。

　　“蔣總。”洛琪把傘給蔣盛和，看都沒看裴時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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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盛和撐開傘，“讓你坐車上不要下來，就不聽是嗎。”

　　洛琪：“......”

　　這責備的語氣像上司，又不像。

　　她也說不上哪裡不對。

　　見老板的下颌緊繃，明顯不悅，看來裴時霄惹到他了。

　　司機將車往後倒，他們走了沒多遠，車倒過來，兩人收傘上車。

　　洛琪小心翼翼試探：“裴時霄找您...”

　　她話問了一半，蔣盛和打斷：“其他人的事，跟你沒關系。”

　　洛琪松口氣，跟她沒關系就好。

　　蔣盛和襯衫衣袖湿了一塊，他拿毛巾吸吸水，問道：“裴時霄經常打擾你？”

　　洛琪本來靠在椅背裡，下意識挺了挺腰背，坐直了才回答：“從去年十月份就沒見過，今天第一次見。”

　　“他這樣會影響你工作。”

　　“...抱歉蔣總，我會想辦法解決。”

　　蔣盛和看她一眼，“你有什麼辦法？確保能一次性解決？”

　　洛琪無法招架老板咄咄逼人的眼神，微微垂眸，他這個語氣讓她想到在高管會議上，他也是這麼漫不經心地問副總：什麼辦法？確保能解決？再出現這種情況怎麼辦？

　　語氣平淡，壓迫感卻撲面。

　　洛琪其實並無好方法，在公開場合‘偶遇’，她總不能什麼都不顧，當場把事情鬧大，她除了是她自己，代表的還是遠維總裁辦的形象。

　　蔣盛和把毛巾疊起來，“給你個擋箭牌。”

　　“什麼擋箭牌？”

　　“我。下次他再找你，你說跟我在一起了。一勞永逸。”

　　“......”

　　洛琪呼吸停了幾秒，她多大的膽子敢拿老板做擋箭牌。

　　蔣盛和放好毛巾，再次瞅向她，看樣子她不想拿他當擋箭牌，他隻好對她用點心計：“跟你說句實話，剛才裴時霄找我就是因為你的事，你覺得我很闲，有空聽他說這些？你知道我最煩什麼。”

　　最煩別人公私不分。

　　最煩別人自以為是安排他幹什麼，即使是拜託他幫忙，那也不行，因為幫不幫完全看他心情，也不是誰都有資格讓他幫忙。

　　估摸剛才裴時霄全踩他雷區裡了。

　　洛琪再次道歉。

　　“別光道歉，道歉能解決問題？”蔣盛和說：“也就是你。換成小姜試試，你問他敢不敢把私事一而再再而三鬧到我跟前來。”

　　洛琪感謝蔣月如，他是看在蔣董的面子上，才對她忍了又忍。

　　他把話又繞回來：“如果不利用我，想到了怎麼解決？”

　　車廂裡安靜一瞬。

　　蔣盛和等她說出解決辦法，估摸她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她和裴時霄已經分手九個月，他給了她足夠的時間走出來，以出差為理由，帶她去了七八個國家散心。

　　除夕那晚，在時代廣場，他克制住自己，才沒去牽她的手。

　　他快沒耐心，保不齊哪天就直接向她表白，邊界感，他現在不需要了，也讓她心裡有點準備，不至於他表白時她被嚇到。

　　“我沒女朋友，近期也沒結婚的打算，你拿我當擋箭牌，對我沒任何影響。對你也沒影響，裴時霄好面子，再加上男人的那點自尊，你對他說了，他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你找了一個更好的。”

　　“...聽上去是不錯，但謝謝蔣總。”

　　她還是拒絕了他的提議，蔣盛和的心氣開始不順，突然間不確定，她是不是對過去餘情未了，不忍心傷害裴時霄。

　　共事以來，她對他從來都是下屬對上司，從來沒有哪一刻，是女人對男人。

　　蔣盛和開了一點窗戶透氣，雨絲掃進來。

　　他淡聲道：“盡快解決。”

　　“...好的。”洛琪餘光看老板，辨不出老板喜怒。她得盡快想辦法，不能再讓裴時霄影響了老板的心情。

　　車窗外，雨越下越大。

　　會場那邊，裴夫人應酬過熟人，出來找兒子。

　　找了一圈沒找到，隻好打電話。

　　裴時霄在抽煙，看到電話沒接，掐了煙去找母親。

　　裴夫人看到兒子從抽煙區出來，臉色鐵青，看來在洛琪那裡碰了壁。

　　“沒給你好臉色不是很正常。她要輕易原諒你，就不值得我費這麼多功夫。你以為，女人那麼容易就能原諒男人出軌？你出軌的時候，她相當於脫了一層皮，知道多疼嗎？”

　　裴夫人想到自己，時隔二十多年，依舊忘不了丈夫堅持要離婚，自己當時有多絕望。

　　裴時霄說：“我跟我爸不一樣，我沒到那一步。”

　　“你要是你跟你爸一樣，我也不會幫你。”頓了頓，裴夫人說：“你心裡有崔芃的那一刻，對洛琪來說，十年的回憶都毀了，毀得一幹二淨。”

　　裴時霄不想提過去，悔不當初。

　　裴夫人也跟兒子說了實話：“洛琪唯一能原諒你的點，是因為我，絕不是因為你。”

　　裴時霄看看母親，欲言又止。

　　裴夫人：“她如果看開了，跟誰結婚都是結，都有婚後出軌的風險，那不如找個家庭條件好的，找個不事兒逼的婆婆。”

　　“洛琪也算了解我，之前即使不同意你們在一起，我從來沒找過她麻煩，沒給過她家裡難堪，都是給你施壓。訂婚後，我即便不滿意你們，但該給她大伯家的訂單，我照給不誤。”

　　裴時霄現在有了危機感，蔣盛和的出現打亂了他所有計劃，他追回洛琪也充滿變數。

　　昨天他去了洛琪家，請求洛琪父母的原諒。

　　洛琪母親沒開門，他在門外等了半小時，始終沒開。

　　“媽，哪天有空，你去找姜阿姨聊聊。”

　　裴夫人摁著眉心，“知道，用得著你說。”

　　她做事最不喜歡拖泥帶水，當晚就去了洛琪家裡。

　　洛琪開了一天的會，加上裴時霄的事鬧心，回到房間身心疲憊。

　　洗過澡，連手機也沒看，直接躺床上。

　　中午時蔣盛和讓她拿他當擋箭牌，怎麼可能。

　　當時毫不猶豫拒絕老板，她沒法跟他詳細解釋，拿他當擋箭牌，她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兒，如果真利用了他，以後共事時會很尷尬。

　　她隻當他是上司，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一旦越過心裡的那條線，放縱自己去貪戀，苦惱的隻會是她自己。

　　他不知道，他身上有太多特質無形中就將人吸引。

　　洛琪拿過手機，發給洛雨：【你手機裡還有洛辛打裴時霄的視頻吧？有的話發給我。】

　　洛雨：【有。馬上給你。】

　　【姐，怎麼了？】

　　洛琪：【看他煩。】

　　洛雨發視頻前又提醒一句：【你做好心理準備，視頻裡不是隻有裴時霄和洛辛。】還有崔芃那個賤人。

　　洛琪：【我不看，浪費流量。你直接發到我郵箱裡。】

　　洛雨：“......”

　　真希望堂姐像她自己說的那樣灑脫，已經徹底放下過去。

　　視頻很大，上傳花了半分鍾。

　　洛琪很快收到郵件，她沒點開，不想知道那個女人長什麼樣，也不想看裴時霄跟那個女人親近的畫面。

　　雖然已經放下，收到郵件的那瞬，還是被刺了一下。

　　剛關了房間的燈，母親打來電話。

　　洛琪忙劃開接聽鍵，這是分手後母親第一次打電話給她，她心裡也埋怨過，為什麼父母不能理解她，非得讓她現實點，把錢放在第一位。

　　“喂，媽媽。”

　　“睡了嗎？”

　　“沒呢。”

　　洛琪開燈，盤腿坐在床上，記不起來上次跟母親聊天是多久前的事。

　　姜宜方十分鍾前送走裴時霄的媽媽，她糾結了十分鍾才給女兒打電話，矛盾至極，但心裡的天平已經傾斜。

　　“今晚我們敞開來聊聊，你心裡怎麼想的，能跟媽媽說說嗎？”

　　“我沒怎麼想。”洛琪說：“分都分了。等還完錢，我想一個人輕松幾年。”這幾年尤其是最近一年，太累了，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支撐她走到今天。

　　“媽媽，很抱歉，但你別勸我。”

　　“媽媽不是勸。”姜宜方看著潮湿的家裡，每到梅雨季，她都不想進家門，“媽媽希望你活得輕松點。今天裴時霄媽媽過來了，她也希望你們能和好。”

　　“她去家裡幹什麼？找你們麻煩了？”

　　“你聽我說完，她是替裴時霄說情，這一年，他們都在努力彌補......”

　　“媽！”洛琪打斷母親，“我不想聽這些，也不想聽你們的長篇大論！如果我和裴時霄是相親認識，隻看中他的錢和地位，我無所謂他在外面有幾個。可他不一樣，我們認識十年，在一起六年。我天天盼著結婚，結果他呢？他反手對我就是一刀！”

　　“媽，為什麼你和爸爸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直接掛電話。

　　“琪琪...”姜宜方後悔不已，就不該打這個電話。

　　之前裴時霄在門外站了半個多小時，她忍住了沒開門，今天裴時霄的媽媽過來，一番肺腑之言，她心裡居然開始松動。

　　洛琪緩了緩，找出裴時霄的號碼，發了短信過去：【以後不要再打擾我家裡人，你為了挽回默默做了什麼、幫了我家裡親戚多少，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樂意花錢跟我沒半毛錢關系，我不會領情。你被感動得不行，不代表我會感動，我隻覺得惡心。】

　　【我說過，給我們之間留點體面，是你逼得我沒辦法。】

　　【今天我的朋友圈隻以文字形式發出來，你再來找我，再給我工作帶來困擾，下次我就直接發你跟那個女人的視頻。】

　　短信發出去後，她發了一條朋友圈，對所有人可見：

　　【事情已經過去快一年，還有很多朋友不斷撮合我跟裴時霄，希望我們復合，覺得多年感情就這樣散了太可惜，感謝大家，我跟他實在不可能，不是性格原因，不是家裡不同意，我和他之間多了一個女人，這是原則問題。】

　　剛發出去沒有兩分鍾，有數條留言，他們紛紛安慰她。

　　這樣的動態大家都表示同情，沒好意思點贊，隻有一個人給她點了贊，她的老板蔣盛和。

第三十章

　　留言太多, 或真心或假意，洛琪挑了幾條回復。家裡親戚都被她拉黑，至今沒放出來, 所以沒有那些好言相勸。

　　洛雨看到堂姐的朋友圈，將自己青春十年以這樣的方式結局，堂姐該多難受。

　　【姐，抱抱你。】

　　【雨寶, 我沒事, 照顧好我的小黃瓜。】

　　洛琪再刷新, 初琳給她留言：【分的好。你這麼漂亮, 還怕沒人追麼。你們老板就不錯, 可以考慮接受他。】

　　洛琪：“......”

　　初琳這是喝了多少酒, 才會腦子迷糊打出後面那句話。

　　還好，初琳和老板的朋友在她這裡沒有重合, 老板沒機會看到初琳的留言。

　　她和初琳自從加了好友，從沒聊過天, 隻互相點贊朋友圈。

　　洛琪回復初琳：【被你幽了一默（笑哭）】

　　初琳沒多說, 回她幾個表情：【（龇牙）（龇牙）】

　　隨後, 洛琪收到初琳私發給她的消息：【我巡演結束了。最近在家休息，你住哪？我去接你，請你去我的小酒館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