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

第29章

“哎。”包建勳三四瓶酒下肚了,臉上漲紅。


白璐跟包建勳碰杯,然後一仰頭,一杯酒下肚,竟然比呲牙咧嘴的包建勳輕松多了。


“呀,行啊。”包建勳驚訝,嘖嘖稱贊,“真是看不出來啊。”之後又頓了頓,包建勳抬手指了指白璐,果斷地說:“你聰明,腦子夠用的。”


白璐腼腆地笑了,跟包建勳鞠躬道謝,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


喝了酒,氣氛都不一樣了。


有的男生點了煙,包建勳嗷嗷地叫喚。


“我就知道你小子會抽煙!”


“沒在學校抽!”


“再撒謊!?”


“抽了沒幾次——!”


同學們哈哈大笑。


三巡過後,包建勳終於醉了。不止他,好多人都醉了。


他們沒有沉迷於酒精,那是一種狀態性的迷醉,比酒更甚。


包建勳喝得敞心露懷,不顧形象,拿著酒杯站起來,發言也有點混亂了。


“我帶了你們三年!”


他拍拍自己的胸脯,用力地說:“我自認為我上心了!我負責任了!所以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裡,我能坦坦蕩蕩地跟你們吃飯喝酒!我能坦坦蕩蕩地跟你們講未來!很多人都說人最美好的日子是在大學,我說不是!是高中!十七八歲才是真正的美好!你們奮鬥努力難過掙扎!什麼都不添加,你們這輩子最幹淨、最純粹的感情都放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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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亂的午後,醉了的老師使勁拍了一下桌子,然後抬起手,不知指著什麼方向。


“我知道你們每一個人都揮灑過汗水!但不是所有人,都盡其所能、徹徹底底地努力了!現在你們回頭看看,告訴我!高中三年裡,你們有遺憾嗎——!?”


兩桌的學生幾乎毫無遲疑,異口同聲地大喊:


“有!”


餐廳所有的服務員和食客都看過來。


他們聲音很大,但沒有人忍心打斷。


包建勳還嫌不夠一樣,使勁地扯脖子吼著:


“你們有遺憾嗎!?”


“有——!!”


多少學生眼泛淚花。


沒法細究,在這青澀混沌的時刻——


想不起為了什麼事,也想不起為了什麼人。


隻是你一提到遺憾,我就眼淚頓下。


心比腦子快了一步,也根本不敢再往下想。


李思毅在對面的凳子裡哭得差點暈過去,吳瀚文緊著幫他拍後背,一邊安慰著。


白璐在嘈雜的聲音中低下頭,攥著手指。


花迎風,鳥飛揚。


時光轉瞬即逝。


—————全文完—————


章節目錄 第三十一章


天朗氣清,豔陽高照。


時間不算早,但整棟樓還是安安靜靜。


細細聽的話,隱約能聽到輕輕的腳步聲,從樓梯上來,慢慢拐進五樓過道。


說是五樓,其實嚴格來說應該是六樓,真正的一樓是宿管阿姨的地盤。


“□□裸的欺騙!”


當初第一天報到的時候,來到寢室,推開門就聽見裡面一個女生憤憤地抱怨樓層的問題。


腳步聲停在一個房間前,門上掛著517的字樣。


拿出鑰匙,為了不吵醒裡面的人,輕輕地擰動。


屋裡昏昏暗暗,窗簾也沒有拉開,屋裡有一股睡覺獨有的氛圍,地上的拖鞋亂放,衣服堆在椅子上。


關好門,把手裡的東西放到一邊,站到離門最近的一張床下面,踮起腳拍上面的床鋪。


“喂……喂……”


被子裡老大的一坨,慢悠悠地翻了個過,如同會移動的山巒。


“起床了……”聲音還在叫著。


山巒有氣無力地哼哼了兩聲,又沒動靜了。


把桌子上的東西拿過來,袋子撥開一些,舉到上面。


山巒抽抽著鼻子過來,腦袋終於在被子裡露出了頭,聲音依舊軟弱,但內容已經有力。


“哎呦我操……煎餅啊……”


伸手就要過來拿,煎餅離遠了些。


“快起床。”


長嘆一口氣,山巒一個打挺坐了起來,看一眼手表,底氣十足地喊:


“來來來!別睡了都!一天天的是想怎麼的……老三!”一聲暴喝,還嫌不夠,手裡抄著身邊一隻沙皮狗玩偶,抄著對面的床上就扔過去。


天天扔,準頭足夠,對面還掛著蚊帳呢,硬生生是從兩個小開門中間的夾縫裡把狗扔進去了。


砸在熟睡的人臉上。


“要死啊……”


山巒一邊穿褲子一邊吼,“快快快,今天有點晚了。”


經過一番折騰,山巒從上鋪下來,把煎餅搶來,香噴噴地吃著,一邊說:“寢室長,估計我這大學念完,回憶裡除了你買的煎餅,基本啥啥不剩了。”


白璐看了看表,說:“快點收拾,早自習要遲到了。”


剩下兩個人也起床了,三個女孩子在廁所裡擠來擠去搶地方,打鬧嬉笑。白璐把窗簾拉開,一瞬間陽光照入,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


樓下是一塊巨大的草坪,有修草工正在剪草,傳來吭哧吭哧的聲音,和濃濃的草腥味。


已經有學生走在去教學區的路上,嘴裡咬餅的,手裡拿豆漿飲料的,比比皆是。


白璐很快適應了刺眼的陽光,就像她已經完全適應了南方的生活一樣。


大一剛剛來報到的時候,她曾被南方的天氣震懾。


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剛到杭州時,白璐卻對這句話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夏天太熱,陽光太足,晚上太潮。


記得軍訓的時候,宿舍沒有空調,她晚上躺在床上,睡二十分鍾就要拿紙巾擦了一次汗。尤其是下巴的地方,半夜想來一摸全都是水。


學校為了方便寢室同學溝通,盡量安排家近的同學住在一個寢室,結果全班加上白璐滿打滿算四個北方女生,全部歸在517寢室裡。


不止白璐,其他三個小姑娘一開始來到杭州也萬分不適應,沒半個月,感冒的感冒,湿疹的湿疹。皮姐說她成年之後體重唯一一次下六十五公斤,就是開學那會。


好在,隨著日子慢慢推移,大家都適應了。


時間是萬能的。


最先從廁所出來的就是剛剛吃了煎餅的那位,曹妍,山東人,體格健碩,雙眼有神,因為酷愛沙皮狗,又被朋友稱為皮姐。


後面兩個是老三和老幺,一個來自哈爾濱,一個來自北京。


全寢室最瘦小的白璐,反而是年齡最大的,虛長皮姐一個月有餘。


七點半,準時出門,皮姐一個煎餅下肚還覺得不夠,又在去教學樓的路上買了一盒煎餃。


“都大三了上他個毛線的早自習啊……”四個人排成排走,老三半睡半醒地抱怨。


皮姐嘴巴流油,“誰說不是呢。”


旁邊的小學弟對皮姐的膀大腰圓和平底拖鞋嚇到了,偷偷瞄了一眼,皮姐嘴裡咬著煎餃,轉過頭。


“往哪看呢?”


小學弟哆哆嗦嗦地轉了回去。


“哈哈哈哈!”


笑聲爽朗又豪放。


大三,不上不下,不尷不尬。


褪去剛剛上大學的稚嫩,也還沒感受到實習工作的巨大壓力,堪稱賦闲人員。


事事通,事事松,徹頭徹尾的老江湖做派。


自習課不讓吃東西,皮姐在進門前噎進去最後一個餃子,油乎乎的袋子扔進垃圾桶。


進屋的時候班長黃心瑩正準備點名,看見她們四人,趕緊招手。


“快快快,馬上要點名了。”


黃心瑩人白淨,圓臉盤,長相甜美,一為你著急的時候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張大。


皮姐不經意地白了一眼,四個人坐到後面的座位上。


“裝他媽個什麼清純。”皮姐低聲嗤道。


白璐坐在她身邊,把書本拿出來,“小點聲。”


皮姐哼了一聲,趴桌子上睡覺。


除了白璐意外,整個寢室跟黃心瑩都有仇——說是仇,最多也就是看著厭煩,不至於到撕破臉的程度。


起因是老幺的一次志願者經歷。


大二那年杭州舉行全國性的大型運動會,在各個高校挑選志願者,白璐從不參加這些活動,皮姐懶得要死,老三忙著談戀愛,隻有老幺為了加學分去了。


當時班裡一共選上兩個人,還有一個就是黃心瑩。


黃心瑩跟誰都笑呵呵,性格外向,討人喜歡,起初老幺跟黃心瑩在一起覺得挺開心,但等後來時間久了,不對勁的地方就多了。


首先黃心瑩總是隔三差五地請假。


老幺覺得她是班長,學校的事情多,就一直幫她頂班,沒有在意。後來志願者工作太多的時候,沒有辦法,黃心瑩才回來幫忙。


早上去食堂吃飯,刷卡從來都是老幺刷,黃心瑩天天跟老幺勾肩搭背大大咧咧,就是從來不提還錢的事情。


老幺臉皮薄,也覺得自己不好斤斤計較。


最後一次志願者活動結束,黃心瑩叫著一個播音系的男生,跟老幺一起吃飯,在校門口的重慶火鍋店,黃心瑩點菜,點了四百多塊錢,剩了一桌子沒吃完。


最後老幺請客,黃心瑩說她家那邊都是這樣的,你請一次,下次換我請。


可惜老幺一直沒等到黃心瑩請客的時候。


老幺脾氣好,自己在外面的事情從來不說,後來大二下學期期末的時候,有一天皮姐從外面回來,嘀咕著說什麼,大家一問之下才知道,黃心瑩跟皮姐一起從機場打車回學校,車費一塊多塊都是皮姐拿的,這都好幾天了,也不見黃心瑩還錢。


老幺這時候跟皮姐說了之前的事情,三人頓時同仇敵愾。皮姐橫刀立馬,捏著自己的沙皮狗玩偶,嘴撇到耳根子。


“他媽的!還真是逮便宜不佔王八蛋!我他媽還以為是她忘了,這個碧池!一天天裝得人模狗樣的,我今天非要讓全班看看她什麼嘴臉!”


當場就要上樓,黃心瑩住在六樓的寢室。


還是白璐攔了下來。


“現在才大二,她是班長,跟老師導員的關系都很不錯,不好直接撕破臉。”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給她發條短信,私下催她還了就行了。”


“我他媽——”


“皮姐。”


白璐是寢室長,也是整個寢室年齡最大的,說話多少有點分量。


這事就這麼算了,但黃心瑩也從此被劃進了517寢室黑名單。


*


點完了名,團支書走到前面,說了一下模塊課報名的事情。


“還沒報名的同學快點報了,其他班級的都已經上交了。”


白璐是傳媒專業,模塊課要選修其他專業的課程,可供選擇的有不少,517寢室四個人打算報同一個課程,到時候相互也有個照應。


早自習下課之際,白璐找到團支書,把她寢室四個人都報到數字媒體藝術的模塊課裡。


“哎呦,你可真是趕巧了,最後四個名額了。”團支書把白璐寢室的人名字寫上。


白璐正低著頭看,忽然感覺身上一重。


“璐璐!”她轉頭,黃心瑩抱住她,又對團支書說:“小風風我們的名字寫了沒有?”


黃心瑩一低頭,啊了一聲,有點著急地看著團支書,“我不是說之前給我和楊婷留兩個數藝的模塊課名額麼,你忘啦。”


團支書張張嘴,“啊……你之前不是說不一定麼,我忘了。”


“你就這麼忘了。”黃心瑩拿手指尖戳了戳團支書的額頭。


團支書看了看白璐,“那怎麼辦?”


黃心瑩抱著白璐搖,“璐璐……”


白璐抿抿嘴,“行,那我們四個一起換到廣告吧。”


“行行行。”團支書擦了白璐幾人的名字,重新寫到廣告學下面。


回到寢室,白璐把這件事告訴了室友們,皮姐又要炸了。


捂著腦袋,“又是這個賤人,我這個血壓……我這個頭……”


白璐幫她按摩緩解,老幺在一邊說:“算了吧,廣告就廣告吧。”


老三正在鏡子前試唇彩,說:“室長,我可聽學姐說過,廣告學的模塊課最後考試很麻煩的。不是筆試,要去外面自己找店鋪,給人家拉關系做廣告,大熱天的煩死了。”


皮姐:“什麼!?”


老幺打圓場:“反正報也報了,到時候大家一起出去找店,咱們這是大學區,附近這麼多店鋪,吃的喝的玩的到處都是,很好找的。”


老三扣上唇彩,定論道:“得了,就這樣吧。下午沒課,我要去約會了,姐幾個怎麼定?”


老幺:“我去一下社團,有彩排。”


皮姐:“我還沒緩過來,頭疼,睡覺。”


白璐揉了揉皮姐的腦袋,最後一個說:“我去自習室。”


章節目錄 第三十二章


又是一日清早,老三早上六點半跟白璐一起起了床。


“你怎麼起這麼早?”白璐悄聲問。


“室長,你來——”老三聲音更輕,悄悄把白璐叫過去,低頭在她耳邊說:“我今天要出門,上課的時候你幫我點下到好不?”


白璐扭頭看她,“怎麼又出去?”


老三推推她,一副明知故問的樣子,“大劉來了呀。”


白璐:“他前幾天不是還削發明志來著。”


老三的男朋友是隔壁藝術院校的學生,因為體格十分龐大,被老三喊作大劉,也是三年級。搞藝術的一般文化成績都不怎麼樣,大劉大三了英語四級還沒過,今年開學的時候據說家裡給下了死指標,不過四級斷生活費。


前幾天大劉請全寢室的人吃飯,飯桌上喝了酒,大劉情緒激動,說是要讓大家給做個見證,誰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拿剪子把自己留了三年的頭發給剪了。


一周不到,又原形畢露了。


“看書也得勞逸結合。”老三毫不在意,收拾妥當後拍拍白璐肩膀,“室長,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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