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

第15章

白璐回頭,許輝手插在褲兜裡,下巴往右撇了撇,白璐把票收起來,直接拐了進去。


許輝跟在她後面。


等坐到座位裡,白璐才發現,他們四個人的座位是分開的。


她與許輝在一起,是後面幾排的位置,孫玉河跟惠子坐在前面,隔了很遠。


這個發現讓白璐嘴唇抿緊。


“拿著。”爆米花是最大桶的,座椅放不下,許輝直接塞到白璐的懷裡。


燈光暗下之前,孫玉河回頭跟許輝和白璐招了招手,白璐抬手回應,許輝坐在軟椅裡一動不動。


孫玉河招完手,胳膊就勢攬住惠子的肩膀,頭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電影開始放映。


巨大的熒幕上是浩瀚的星河和宇宙,白璐定睛看著電影,懷裡抱著的爆米花一口都沒吃。


不僅她沒吃,許輝也沒有吃。


時間過得有些緩慢。


爆米花桶上的手放得時間太長,掌心裡慢慢生了一層薄汗,拿開一點,空調的風就給吹幹了。


白璐吸了一口氣,轉頭。


“你不吃麼——”


她的聲音不大,又剛好趕在電影的打鬥鏡頭,聲音震得座椅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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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輝沒有聽到她剛剛說的,隻是注意到她轉過頭,他也側過臉。


一左一右,兩人相互對視。


熒幕上的光照在他的臉上,神色淡淡的。


前方孫玉河和惠子早就忘了電影,抱在一起,糾纏的身影隨著大熒幕上的光亮,一明一暗,時隱時現。


白璐說:“不吃爆米花麼?”


許輝低聲道:“你吃吧。”


白璐把桶往他的方向送了送,也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許輝被盯得久了,終於撇了撇嘴,隨手抓了一把放到嘴裡,嘎嘣嘎嘣地嚼著。


抓完一次,手又伸過來,可這次卻沒放到爆米花桶裡,而是手肘直接搭在了座椅上,掌心朝上。


男孩手掌瘦長,關節簡潔清晰。


白璐歪著頭看著他,“還想吃麼?”以為他手放錯地方了一樣,把爆米花桶往他手邊送了送。


桶邊碰到他,許輝指尖下意識地縮了一下,又放平了。


桶又碰了碰,白璐還要再開口的時候,許輝豁然而起。


白璐嚇了一跳,身子後退仰頭看他。


“怎麼了?”


許輝睨了她一眼,說了句“抽煙”,悶著頭往外面走。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野中。


白璐轉回身坐著,熒幕上的影像根本沒有進入腦海。


撿了一塊小小的爆米花放到嘴裡,白璐輕笑一聲。


電影結束後已經是中午,周末的步行街人終於多了起來。許輝從電影院出來就沒什麼興致的樣子,孫玉河領著幾個人來到商場頂層的電玩城。


電玩城裡人滿為患,到處都是放了假的學生,各種音樂和遊戲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離得老遠就震耳欲聾。


一進來孫玉河跟許輝就去換遊戲幣,剩下惠子跟白璐在後面等著。


白璐幾乎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剛剛進來不習慣,眼睛被煙燻得有些酸辣。


孫玉河和許輝過來,兩人各拿了一袋子的遊戲幣。


“來來來,今天大戰三百回合。”孫玉河跟許輝坐到格鬥遊戲機前,朝裡面扔遊戲幣。


惠子在孫玉河臉邊親了一口,說:“我去給你買飲料,想喝什麼?”


孫玉河:“乖,什麼都行。”


惠子:“那我看著買了啊。”


說著轉身,看見旁邊站著的白璐,微微一頓。


白璐看起來跟這裡的氣氛稍稍有點脫節。惠子停頓過後,拉著白璐,“走吧,咱倆一起。”


在飲品店等待的時候,惠子跟白璐說:“你沒怎麼來過這裡吧。”


白璐搖頭,“沒來過。”


“他們常來的,男生都愛玩這些。”又靠近了一點,說:“阿輝很厲害的,你跟他什麼時候認識的?”


白璐看向她,惠子又說:“他們倆初中就在一起,是最好的朋友。阿輝很帥,追他的女生超多!”


她說著,打量白璐,猶豫了兩秒,“你得努力點,對他很好很好才行,要不根本沒有競爭力的,知道嗎?”


白璐低著頭,過了一會緩緩點了點。


“哦。”


章節目錄 第十七章


許輝生氣了。


好像除了白璐,誰都發現了。


從電玩城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找飯店的時候孫玉河跟惠子兩人頻頻對視。


白璐拎著包走在許輝身邊,跟得有點緊。


許輝腿長,走得快,也沒有要等白璐的意思。


晚飯的地方是孫玉河選的,在步行街最裡面,一家街邊的面館。白璐來過這裡,是家老店,開了幾十年了,物美價廉,口碑很好,客人爆棚。


面館門口也正是步行街的盡頭,臨著一座明清時期的老建築,現在做了博物館,周圍栽滿了松柏,夏末秋初的季節裡,鬱鬱蔥蔥。


博物館門口是一座小型大理石噴泉,胖胖的小天使抱著乳白色的壺向外灑水。


許輝在吃飯期間一語不發,不過孫玉河並沒有受到影響,依舊跟惠子你儂我儂。


吃了一半,許輝起身。


“幹嘛去?”孫玉河問。


許輝:“去趟洗手間。”


“又一個人悶聲走了……”孫玉河看著他離去背影,低聲嘀咕。


“讓他去嘛。”惠子把飲料杯子遞給孫玉河,“喝水。”


孫玉河咬住吸管,吸了幾口,惠子抽空對白璐說:“你怎麼也沒給他買杯水。”


白璐:“我問了,他說不喝。”


惠子和孫玉河都笑了。


“哦,要都聽他的那沒得好了。”孫玉河笑得擺擺頭,“不能聽他的。”


白璐微低著頭,面前的面條也沒有吃多少。


衣兜裡的手機震起來,白璐在桌下面小心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吳瀚文。


手機震了七八下,停了。


白璐將手機重新放回衣兜,孫玉河跟惠子還在相互喂飯。


白璐輕聲說:“我也出去一下。”


惠子轉頭,“幹嘛去?”


白璐:“買杯水。”


惠子噗嗤一聲樂出來,“行啊,去吧。哦對了,阿輝喜歡喝什麼來著?”


孫玉河:“檸檬水。”


惠子說:“聽見沒?”


白璐默默點頭。


白璐出去,孫玉河拿筷子撿小盤子裡的花生米,惠子在他身邊說:“阿輝為什麼會喜歡她?”


“怎麼了?”


“沒有小葉漂亮。”想想又悄聲補充一句,“胸也沒有小葉大。”


孫玉河斜眼,冷笑一聲,“你怎麼知道他喜歡胸大的。”


惠子不吃他這套,靠著他,“你喜歡小的?”


孫玉河哼哼兩聲,接著夾花生米。


惠子胳膊肘搭在他身上,感慨地說:“不過阿輝這人……”


“怎麼?”


“也不太好相處。”


孫玉河笑了,惠子:“我說的不對麼?”


“不對。”


“怎麼不對。”


孫玉河轉頭,看著惠子,筷子點了點,說:“他這個人隻是看起來有點不近人情,其實最好相處了。我們初中剛認識的時候他就是班裡的頭頭,有人天生就是這樣,大家都喜歡跟他在一起,覺得跟他一起有面子,那時候他人很好,對誰都不錯。”


說著,孫玉河半開玩笑似地又道,“剛上初中的時候覺得他真的是挺帥的,我一開始都不敢領你跟他一起玩。”


“真的假的?”惠子笑著說,“後來怎麼敢啦?”


孫玉河沒有回答,似是思索了一陣,然後放下筷子伸了個懶腰,說:“我還是出去看看那個小白兔回來了沒有。”


白璐拎著檸檬水,在噴泉旁邊打電話。


電話那邊吵吵鬧鬧,隱約還能聽見打鼓和廣播的聲音。


“喂喂喂?你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了啊?”吳瀚文喊道。


白璐說:“你嗓子怎麼啞了?”


吳瀚文:“你聽出來了啊,加油來著,喊了一天喊壞了。你還沒告訴我呢,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了,需不需要營救啊?”


白璐說:“今天沒去的人多麼?”


“不算多。”


“有人查麼?”


吳瀚文嘿嘿兩聲,似乎走到了一個偏靜一點的地方。


“害怕了啊。”


白璐不說話,吳瀚文說:“你膽子也忒大了點,運動會第一天就敢跑,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不過還好——”吳瀚文話鋒一轉,又說:“你運氣奇佳,今天包老師孩子發燒,他領孩子去醫院了,換了語文老師來臨時帶班。”


語文老師是個年過五十的老女人,除了上課,班裡什麼事都不記。


白璐:“是你點名的麼。”


“是呀。”


白璐低下頭,“謝謝你了。”


“拿什麼謝啊?”


白璐:“請你食堂一日遊。”


“哈哈。”她還記得他說過的話,吳瀚文笑嘻嘻地說,“不行不行,這回我幫的可是大忙。”


白璐靜了一會,“那你說要什麼?”


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有精力格外充沛的時刻,比如小學的春遊、大學的散伙飯,或者高中的運動會。


平時不敢想的事,今天敢想了。平時不敢說的話,今天敢說了。


“你給我買盒巧克力吧……那個什麼,要德芙的。”


初秋的晚風帶著一絲涼意,小天使神態安寧,抱著圓滾滾的壺,一縷清泉順著流下,濺出靈動的聲響。


吳瀚文忽然醒過來了一樣,“啊,開玩笑的!”


“可以,開學了給你。”白璐說,“我現在有事,先掛了。”


“行行,你忙你的。”


倒是吳瀚文匆匆地先掛了電話。


“開學了給誰呀?”


白璐回頭,孫玉河從店裡出來,嘴裡叼著根煙。


“要請誰食堂一日遊?”


白璐說:“你聽到我打電話了。”


“我不是偷聽,我就站在你身後,你自己沒發現。”


白璐點頭,“嗯。”


天色漸漸暗下來,孫玉河的煙抽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半根就沒了。


“你今天是逃學出來的?學校開運動會?哪個學校的?”


白璐:“嗯,我是偷偷跑出來的。剛剛給同學打電話問老師有沒有發現。”


孫玉河低頭看她,“那發現了沒有?”


白璐抿嘴笑了笑,“沒有,老師的孩子發燒了,今天沒有來。”


“哦。”孫玉河把煙扔地上,隨便上去踩了一腳,抬眼說:“喜歡阿輝麼?”


白璐沒回答,孫玉河看了看旁邊,又轉回頭,說:“問錯了,你怎麼可能不喜歡。”


白璐好像不好意思般笑了笑。


“我就是跟你說一聲,別被他那樣子嚇到。”孫玉河踢了踢地上的沙土,又說,“他就那別扭脾氣。”


半晌低聲說:“也跟他家裡有關……他以前不這樣的。”


他在自言自語,白璐並沒有往下問。


“他要是真喜歡你,你就撿到寶了。”孫玉河看著白璐,說,“他肯定會對你很好的。”


白璐嗯了一聲,“是麼。”


“還有啊,你要粘著他一點才行。”孫玉河幫忙出主意一樣,“他喜歡女生粘人一點。”


白璐靜靜站著,孫玉河看了一會,說:“你好像總跟他有距離感,這樣他肯定不高興的。”


忽然話鋒一轉,又說:“你不要看他長得帥,成天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其實那家伙超沒安全感的。”


白璐抬眼,“沒安全感?”


孫玉河還要說什麼,餘光掃到了後面,眼梢一動,半彎下腰,小聲說:“不信你看著啊……”


白璐意識到什麼,孫玉河已經離得很近,眼睛盯著她的頭發看。


“哎,好像有什麼東西呢。”


孫玉河自言自語地,一邊說,一邊抬手,手指勾進白璐的發梢裡,輕輕地捋下來。


明明什麼都沒有,還特地吹了一口,像是吹掉了雜毛棉絮。


“啊,阿輝……”孫玉河一頓,白璐轉頭,看見許輝從後面走過來。


黑色帽衫跟夜微微相合,他看起來有些少年人獨特的單薄感。


孫玉河衝許輝說:“洗手間去了這麼長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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