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隻有我不是反派
第1章
算命先生說我有公主之相。
開玩笑,我爹一個銅板都要掰成兩半花,是上天入地都找不出第二個的忠臣。
他還能造反不成?
我深感愚弄,惱羞成怒把算命先生轟出老遠。
誰料半夜翻牆出去玩,卻撞見了我爹和一個女人牽著手月下散步。
這人怎麼長得有點像當朝皇後?
我絕望地去找大哥,還沒敲門,隻聽他正和誰說話。
「陛下就打算日日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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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兩眼一黑,好像看見了九族的歸宿。
1
完了,那算命的沒騙我。
我爹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世人皆知的清廉御史,他不會真的要造反吧?
夜風吹來,心涼了半截。
眼看門縫裡有人影一閃而過,我想也沒想,連忙躲進了假山石裡。
屋裡燭火晃了一下,門框上映照出兩道挨得極近的影子。
我哥孔令疏退後了一步,對方碰了一鼻子灰,悄悄推門離開。
這人身量極高,渾身上下都蒙在玄色披風下,行走間隱約露出一星半點寬袖上的精細紋路,很快隱沒在夜色裡。
是繡著金線的龍。
我一頭磕在假山石上,絕望到恨不得自戳雙目,立地投胎。
老爹覬覦皇後,大哥覬覦皇帝,這可比造反嚴重得多。
全族都要奔著閻王路去了。
我一口氣還沒上來,背後冷不丁傳來孔令疏陰惻惻的聲音。
「不如進來看?」
小命休矣。
我苦著臉,被他拎著衣領拖進了屋裡。
「哥哥哥!我什麼都沒看見,真的,你要相信我!」
孔令疏抱著手站在燭火下,幽暗的光芒隱隱照亮半張臉,眉峰高聳,冷酷到仿佛下一刻就要把我掛上房梁。
我愣了一下。
我哥確實好看,難怪小皇帝聞著味兒就來了。
想法還沒在腦子裡轉一圈,孔令疏慢悠悠地坐下,給我倒了杯茶。
「大半夜跑我這兒來,怎麼了?」
衝擊太大,差點把正事兒忘了。
我忙不迭開口:「我今晚撞見爹和皇後……那可是皇後啊!他是不是要造反了?」
話說到一半,我才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僵硬地抬頭。
孔令疏好像幹的也是造反的事兒,還跟爹喜歡的人搶皇帝。
君子修養他大概也嚼碎吃下去了。
外頭安安靜靜的。
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恨不得反手在臉上扇一巴掌。
早知道不問了。
他略略矜持片刻,還是沒忍住:「爹和皇後的事兒你才知道啊,那你知道我們倆不是爹親生的嗎?」
涼了一半的心這下徹底S了。
直到今天我才從孔令疏這裡知曉。
我和大哥都不是爹親生的,而是他收養的遺孤。
第二天孔令疏倒是沒有半點不自在,就連被我撞破了私情也一派從容。
我望望他,又看看埋頭吃飯的爹。
總覺得九族時有時無的。
2
陛下少年登基,世家多有掣肘,近來更加猖獗。
我爹和孔令疏都是新皇的左膀右臂,因此最近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
我每每都要緊張一陣,生怕哪天被發現他倆狼子野心,抄家的聖旨就送過來了。
臨近上巳節,朝中還沒安穩下來,我先一步收到了上巳節皇後設宴的帖子。
「能不去嗎?」
我盯著帖子陷入沉默。
前腳才知道皇後和我爹的私情,後腳就要去見皇後,這真的行嗎?
孔令疏抱著書坐在花藤架下昏昏欲睡,聽見聲音抬起頭來,「世家裡也有保皇黨,最近鬧成這樣,皇後
估計也是想拉近一下關系,探探口風。」
大家都去,就我不去,好像更奇怪。
我咬牙切齒:「去去去!」
歷年上巳節都有踏青賞花的習俗,今年也不例外,皇後設宴在宮裡,來的都是貴女命婦。
遙遙看見人聚在一起,我就開始頭疼了。
如何同人往來,如何說話,都算是一門難學的功課。
又是在最近這種局勢不穩的時候,恐怕有得應付了。
我安安靜靜找了個角落坐下,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還沒安靜多久,隻聽喧囂響起,隨即席間的人全都站了起來,太監的聲音傳來。
「皇後娘娘到——」
我下意識隨著眾人行禮,趁著抬頭的空隙偷偷打量皇後。
新皇登基時才十五歲,如今不過五年,皇後雖說年長些,卻也才二十來歲,本該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然而她格外沉穩端莊,讓人不敢升起半分輕視之心。
視線撞在一起,她竟也在看我。
我心頭咯噔一下,連忙低下頭去。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當了偷窺客,鬼真的敲到面前來了。
皇後的視線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許久,和善道:「都起來吧。」
御花園裡都是名貴的品種,花開比外面要早一些,密集的花朵擋住人群。
我探頭看了一眼。
皇後走在前頭,身邊圍著一群诰命夫人,有說有笑。
都是堅定的保皇黨,難怪皇後要專門設宴,果然如孔令疏所說,是要拉攏啊。
我順溜地順著人群縮到了後面。
有人忽然從背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猛地回過頭去。
一個穿著講究的年輕姑娘正用不太舒服的審視目光看著我,將我全身上下都打量一遍。
等同前面的人拉開了距離,她才冷嗤一聲。
「你爹和你哥成日巴結陛下就算了,就連你小小年紀竟也整日巴結皇後,難怪你們家能得聖眷。」
她倨傲地仰著下巴。
我拍拍袖口上的灰,心下明了。
之前沒見過這姑娘,但她認識我,還是這種說話的口氣,估計是世家出身的女孩兒,跟我算半個對頭。
「你是巴結不上啊,這麼急?」
我好整以暇。
她變了臉色,惱羞成怒:「我當你是個識趣兒的,誰成想是個主人家招招手就搖尾巴的狗,敢這麼對我說話?」
歷朝歷代以來,以前朝世家之患最為嚴重,一路延續到現在。
本該是朝中新貴的職位也大多都被世家子壟斷,便縱得他們無法無天。
還好,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抬眼,朝這姑娘微笑起來,指了指後面。
「今日真是熱,水下多涼爽啊,我送你去降降火氣?」
一聲驚恐的尖叫後,我幹脆利落地把她一腳踹了下去。
水花濺起老高,湖面從此處蕩開波紋,一直漾到湖邊的皇後娘娘腳邊。
她詫異地看過來,在滿園亂象和尖叫中,忽而朝我挑眉一笑。
等那姑娘被撈起來,園子裡已經亂作了一團。
皇後平靜地讓人帶著那姑娘下去換身衣裳,周遭不乏同出身世家的姑娘對我怒目而視,為她抱不平。
「孔瀟當著娘娘面也敢如此跋扈,公然欺辱王三姑娘,娘娘一定要為王三姑娘做主啊!」
聽見姓,我恍然大悟。
王可是大姓。
他家最近專門跟我爹過不去,要麼挑釁陛下要麼欺壓百姓,天天被我爹彈劾,怪不得也看我不順眼。
「孔姑娘方才踹你入水,本宮瞧見了。」
皇後溫和開口,不等王三姑娘露出喜色,她又問。
「你同孔姑娘說話,本宮也瞧見了,王三姑娘不如說說,你同她說了些什麼?」
我怔然。
王三姑娘頭發湿漉漉的,滿腹委屈都被卡在這一句上,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後。
眾人也才注意到皇後說的這個問題,疑惑起來,見王三姑娘吞吞吐吐不肯說話,心下明鏡似的。
我到底還是沒被責罰。
皇後抬手喚我們起來,剛柔並濟:「今日你們都有錯,都吃了虧,既如此便翻篇,你們可有異議?」
王三姑娘咬牙切齒,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
但最後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不敢提自己對我說的話,生硬地認下。
那鐵青的臉色看得我差點笑出聲來。
隻是……
我偷偷偏頭看她,有些想不通。
皇後為什麼要幫我?
3
賞花宴剛結束沒兩天,我爹被人彈劾了。
王氏不是省油的燈,那日雖有皇後調和,背地裡卻咽不下這口氣,在朝堂上彈劾我爹教女無方,囂張跋扈。
這倒是御史臺自開國以來的頭一遭。
消息傳回,我還擔心我爹會被人構陷,卻不想陛下親自駁斥,言語間都是我爹忠義。
事情沒掀起多大的波瀾。
但我輾轉反側,總覺得良心有點痛。
皇帝這麼信任我爹,他知道自己的皇後和我爹有私情嗎?
且不說我爹,我哥也……
我一拍腦門,幹脆一掀被子重新梳妝,準備趁今夜把理不清的事情問個清楚,直奔我爹的院子。
夜月當空,是個無雨的好天氣。
我如晴天霹靂僵硬地站在門口,有點不太想活。
我扭頭就走。
「孔瀟,回來。」
我爹叫我,我硬著頭皮轉過身,假裝看不見旁邊那兩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要S了,皇帝皇後和我爹還有孔令疏湊一桌,這真的不是要抄家了嗎?
孔令疏上前兩步推著我的肩膀進來,皇帝和皇後娘娘坐在石桌兩邊,笑盈盈地看著我。
「你別嚇著你妹妹。」皇後娘娘脾氣好,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起猛了,見鬼了。
見我如臨大敵的樣子,我爹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我這才意識到他們之間奇怪的氛圍,半點都不像君臣,也不像奸情被發現的樣子,後知後覺哪裡不對勁。
孔令疏朝我慢慢露出一個笑,跟我說起一些不知道的事情。
我從震驚到驚恐,最後沉默下來,覺得自己出現在這個家裡好像有點多餘。
我爹父母早亡,常受已故太後照料,而皇後娘娘是太後自小養在身邊的外甥女,倆人算青梅竹馬。
難怪情深義厚。
我還沒弄清楚,皇帝十分細心,輕聲給我解釋。
「我登基時本該做傀儡的,是你爹毅然為我上戰場搶兵權,皇後入宮帶來貪戀姻親的世家投靠,為我生生拓開一條路。」
「他們是我的兄長和長姐,我也知道他們的事情。」
為著已故先後的恩情,皇後和我爹都放棄了自己的姻緣,扶持她的孩子一路登上皇位。
知道內情我終於松了口氣,好在不用擔心九族明日是否還健在。
我的目光又落在孔令疏和小皇帝身上,正想說話。
孔令疏不著痕跡地站在我身邊,撞了一下我的手。
剛要開口的我瞬間把話咽了回去。
看樣子老爹還不知道他倆的事兒。
自這天起,我懸著的心總算是踏實了。
事情徹底在我面前暴露之後,他們也不再遮遮掩掩。
一連好幾天,吃晚飯的時候我一推開門,都能看見皇帝和皇後在。
兩人半點沒有別扭,熟悉得就像自己家。
「我就知道孔府有我愛吃的,看來大哥還是愛我多一點。」
皇帝高高興興地往碗裡夾菜,活像是我爹養了個活蹦亂跳不省心的弟弟。
孔令疏閉目養神,眼不見心為淨。
皇後娘娘忍了又忍,沒了半點之前我在宮裡瞧見的那種端莊賢惠,黑著臉罵他。
「瀟瀟還沒來,你就給人留盤子啊?」
我爹在旁邊狗腿的給她揉著肩膀,眼看就要吵起來,連忙打圓場:「他愛吃就讓他吃嘛,在宮裡處處都是規矩,他一天也不見得能多夾幾筷子自己喜歡的。」
我嘴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