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斷反應
第1章
18 歲那年,我撞見裴寂川幫貧困生系內衣扣。
少年神情肅穆,動作笨拙且生澀。
26 歲,我聽家族安排,嫁給了裴寂川。
但整個京圈都清楚,他書房裡鎖著那個貧困生的畫像。
婚後第 3 年,我提出離婚。
他沉默許久,籤下離婚協議。
「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後來,我挽著律所合伙人出席酒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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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小打趣:「當年辯論賽你倆針鋒相對,誰能想到有天會十指相扣。」
那天深夜,裴寂川的號碼時隔數月再次亮起:
「當初你堅持要那套江景房,是因為能看見他的律師事務所?」
1
窗外寒風乍起,屋內溫暖如春。
沙發對面的男人西裝革履,身姿颀長。
那張臉和 18 歲時一樣輪廓分明,五官深邃。
唯獨額角那道新鮮傷口,顯得異常突兀。
一小時前,我接到派出所的電話。
裴寂川打架了。
我趕過去時,有個女人正捧著他的臉,小心翼翼地給他處理傷口。
我認得她。
季微,我們的高中同學。
見我來,她驚弓之鳥般向後閃退。
裴寂川當即把人護在身後,不悅地對我說:
「她膽子小,你別嚇她。」
我什麼都沒說,跟著工作人員去辦理手續。
手續辦妥回來,季微已經離開。
回家的路上,裴寂川沒跟我說過一句話,全程在打電話。
直到現在,他還在溫聲細語地哄著電話那端的女人。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裴寂川。
眉眼溫柔、寵溺、專注。
將所有的耐心都給了季微。
離婚的念頭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2
如果說我和裴寂川是青梅竹馬,那季微就是他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我們相識於高中。
和我們優渥的家境不同,季微是班上的貧困生。
她長得好,成績好,樂觀開朗且積極上進。
一轉到我們班上,就吸引了裴寂川的目光。
曾經我以為裴寂川隻是一時新鮮,才會對季微上心。
直到那天,季微被人誣陷偷了班費。
她被幾個女同學帶進了女廁。
我得到消息趕到女廁時,那幾個女生已經離開。
空蕩蕩的女廁,隻剩下被扒了上衣的季微。
我脫了外套,正準備進去幫忙,就見裴寂川從隔間出來。
手上拿著季微的衣服。
季微背對著他,聲音染上了哭腔,「你走吧,讓人看見就解釋不清了。」
裴寂川:「那就不解釋了。你先把衣服穿上。」
兩人僵持片刻,季微還是妥協了。
隻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內衣扣子怎麼系不上。
裴寂川沒有遲疑地出手,「我來。」
他神情肅穆,動作笨拙且生澀。
扣子系好後,我分明看到他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
一轉頭,裴寂川和我對上視線。
他眼底一閃而過慌亂之色,很快恢復鎮定,朝我走來。
「你來得正好,幫她一下吧。」
走出女廁又倒回來叮囑我:「這件事,請你保密。」
我答應了。
然而當天下午,裴寂川幫季微穿衣服的照片就傳遍了整個校園。
裴寂川認定是我出賣了他。
那天,他第一次對我發了火。
「溫言,你別以為有我爸媽給你撐腰,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
「你隻是他們認定的兒媳婦,不是我!誰也別想決定我娶誰。」
我抿唇,「不管你信不信,這件事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裴寂川冷笑,「那天就你一個人在,除了你,還有誰看到了?」
「不是我!」我仰著脖子,聲音倔強,「再說了,我為什麼要給她造謠?」
「因為你嫉妒她和我在一起了。」
我腦袋嗡的一聲,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什……什麼時候的事?」
他望過來,眼底充滿了嘲意,「我看光了她,自然要對她負責。」
「可是,我們……」
他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
「溫言,你該不會țůₔ以為這些年我有照顧你,就是喜歡你吧?」
我如墜冰窟,渾身動彈不得。
那天晚上,裴家就知道了裴寂川和季微的事。
夜裡,裴寂川被裴伯伯強行帶到我家跟我道歉。
裴寂川梗著脖子,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你那麼喜歡溫言,怎麼不自己娶她?」
換來雙方家長一頓毒打。
那時的裴寂川還沒看清局勢。
自然也沒看出來,我從小就被當作裴家的兒媳婦培養。
裴寂川作為家裡的獨子,沒有權利決定娶誰。
所以他最後還是娶了我。
照片的事被曝光後,季微沒多久就轉學了。
高考結束,裴寂川被送到國外留學,一待就是八年。
八年後,他回國接手公司,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褪去青澀,變得沉穩內斂。
他找到我,提出結婚。
「既然我們都還是單身,那就結吧。」
我自知逃不過聯姻的命運,能嫁給一個知根知底的人,也還算幸運。
後來才知道,裴寂川回國的第一時間就去找了季微。
但季微很有骨氣地拒絕了他。
跟我結婚,也隻是跟她賭氣而已。
3
「我要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裴寂川的話拉回我的思緒。
他起身往外走,邊走邊柔聲說:「別怕,我現在過來,他們不敢怎麼樣……嗯,鎖好門,等我過來。」
我也站起來,「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嗎?」
他隻短促地頓了頓,繼續往外走。
「臨時有點事要處理,會很晚回來。」
快要走到門口時,我再次叫住了他。
他的臉上多了幾分不耐之色,「還有事?」
「裴寂川。」我說,「我們離婚吧。」
裴寂川的眼底瞬間染上怒意。
他壓著脾氣說:「你又在鬧什麼?」
「季微今天受到了驚嚇,她在這邊無依無靠的,隻能找我幫忙。」
我定定地看著他:「幫忙就是每天都去她上班的會所給她撐腰?」
「堂堂裴總為了一個服務員,跟別人動手進了派出所,這就是你說的幫忙!」
裴寂川薄唇抿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那雙幽深的眸子帶著危險和警告:「今天晚上的事,我會查清楚。」
頓了頓,他補充一句:「最好和你無關。」
猶如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我渾身血液逆流。
結婚的這兩年多,裴寂川從不對我發脾氣。
一度讓我以為他放下了季微,要跟我好好過日子。
如今看來,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突然想起一件事。
裴寂川的書房曾掛了一幅季微的畫像。
裴寂川親手畫的。
他沒有隱瞞任何人,包括裴家的人。
裴爺爺為此還發了好大一通火,最後以在書房掛了我和裴寂川的婚紗照收場。
那幅畫被他鎖進了櫃子裡。
在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他並沒有妥協。
而是用他的方式,在和家人做無聲的對抗。
窗外狂風呼嘯。
餐廳那邊的陽臺沒關,一陣冷風襲來,我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裴寂川的手機傳出尖銳刺耳的尖叫聲。
幾乎是同一時刻,裴寂川眼底陰鸷瞬間分崩離析。
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恐懼。
他疾步往外走,「微微別怕,我十分鍾就到,你千萬不要給任何人開門……」
說話間,人已經走出家門。
門開了又關,隔絕了他所有的溫柔。
這個晚上,裴寂川沒再回來。
我在沙發上獨坐到天亮。
天大亮時,我收到兩條消息。
一張裴寂川和季微並肩走進酒店的照片。
以及一句話:【跟他離婚,選我好不好?】
往上翻,還有三條未回復的消息:
【溫言,我回來了。】
【隻要你需要,我隨時都在。】
【就那麼喜歡他?喜歡我行不行?】
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快速在屏幕上敲了幾下:【好。】
4
裴寂川是第二天下午到家的。
他換了一套嶄新的西裝,是他平日裡看都不會看一眼的牌子。
收拾得很幹淨,身上沒沾一絲香水味。
如果不是喉結處的紅痕太扎眼的話,或許沒人相信,他和季微在酒店房間待到了下午才離開。
大概是出於愧疚心理,他給我準備了一份禮物。
「抱歉,昨晚對你說的話太重了,我跟你道歉。」
他把禮物放在我面前。
我從抽屜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緩緩推到了他面前。
「看看,沒問題的話就籤了吧。」
裴寂川眉心緊擰:
「不就是幫了一下老同學,你至於嗎?」
「溫言,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了?」
我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我們的婚前財產做了公證,歸各自所有。婚後現金五五分,房子我隻要那套江景房。」
裴寂川終於正色看我。
那雙深邃的眸子充滿了探究。
半晌,他冷冷一笑,「這就是你新學的手段?」
他不信我。
他以為這是我挽回他的手段。
也是,裴家在圈子裡的地位舉足輕重。
多少世家想要把女兒嫁進來。
在他看來,我沒有理由放棄裴太太的身份。
可我很早之前就有過放棄的念頭。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裴寂川和往常一樣應酬,喝得爛醉被送回來。
我上前攙他的時候,他突然指著我罵:
「溫言,你的喜歡真讓我惡心。」
我愣在原地。
胸腔彌漫著酸澀難受。
我明明記得,他也是喜歡我的。
那年高一,我和裴寂川還沒分到同一個班級。
我們的教室在走廊上門對門。
隔壁省地震的時候,我們這裡震感強烈。
那天,裴寂川第一個從他教室竄到我的教室,把校服裹在我頭上。
連提帶拎地拽著我往下跑。
那次的地震沒有造成任何損失。
我唯一的傷,是手腕上被他攥出來的淤青。
他的兄弟們打趣他,說溫言是他的貴重物品。
還有讓我們原地結婚的。
本以為裴寂川會生氣,沒想到他說:
「我們會結婚的。」
「喲喲,話可不能說那麼滿啊,距離法定年齡還好幾年呢。」
裴寂川卻說:「如果我結婚的時候,身邊不是她,你們一個都別來。」
我們結婚的時候,他的兄弟都來了。
可是又有什麼用?
5
裴寂川篤定我是在用欲擒故縱的手段來威脅他。
他坐在我的對面,冷漠地看著我。
以往我們每次鬧矛盾,都是我先低頭。
所以他以為,這一次我也會像往常一樣向他服軟。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鐵了心要離。
我把離婚協議書拿到面前,握著筆。
在他薄涼的目光下,我翻到離婚協議書的最後一頁,籤上自己的名字。
然後把筆遞給他,「沒問題就籤個字吧。」
這一刻,裴寂川終於意識到我不是在和他開玩笑。
他斂了眸色,嗓音低沉得不像話:「想好了?」
我看了眼時間,「現在去民政局,還能趕上最後一場號。」
他沒說話。
直直地盯著我,幽暗的黑眸好似要在我身上尋找破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斂了眸子。
「那就離吧。」
他籤下自己的名字。
突然筆尖一頓,「下個月就是爺爺的壽宴,我希望我們離婚的事,等爺爺的壽宴過了再和家裡說。」
我沒意見。
起身,從角落裡拉出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箱。
「溫言。」他的聲音少了幾分冷硬,「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裡。」
「沒必要。」
既然離婚,那就不要再有任何糾纏。
「以後有什麼需要的地方,盡管開口。」他又說。
我沒停留。
走至玄關,他快步追了上來,「我送你。」
「不用,有人來接我了。」
下了樓,遠遠地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路燈下。
發現我的那一刻,他邁開長腿迎上來,很自然地接過我的行李箱。
上了車,我看向駕駛座上桀骜矜貴的男人。
「沈逾白。」我說,「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沈逾白很輕地笑了一聲,傾身靠近,幫我系安全帶。
「一個月而已,我等得起。」
6
我和沈逾白是大學同學。
都是法學院的前幾名,是同學,亦是競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