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但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她不愛我。

Ṫú¹在照顧我的第二天，她給我煮了蝦。

 

害怕我看不見，她還體貼地幫我剝好。

 

當入口的那一瞬間，我徹底S心。

 

一個愛你的人，不會不知道你身體的禁忌是什麼。

 

吃蝦的後果是我嚴重過敏進了醫院。

 

醫生一直在數落沈思榆。

 

「你是不是人家女朋友？居然給他吃那麼多蝦？你知不知道他的體質特殊，這點過敏足以讓他丟掉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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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沈思榆卑微地道歉。

 

縱然落魄過，但驚才絕豔的沈思榆什麼時候卑微過？

 

「不關她的事情，她的確不知道。還有，我們也不是男女朋友關系，我們隻是……前同事。」

 

可能，我們連朋友都算不上吧。

 

回到家，沈思榆意料之外地沒及時來找我，纏著我。

 

但她不知道，自從我瞎後，我的聽覺靈敏了不少。

 

我知道她在哭。

 

她以前從不落淚，現在卻為我掉了兩次眼淚。

 

若是以前，我肯定「受寵若驚」，不知道如何憐愛才好。

 

而現在，我驚異地發現，我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那之後的日子，沈思榆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深情世界，自顧自地照顧我、補償我。

 

我趕不走她，久了還多了一些厭煩。

 

終於，沈驚馳找上門來了。

 

13

 

他們二人在吵架。

 

盡管聲音壓得很低，但我說了我聽覺靈敏。

 

「阿魚，你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他生病了。」

 

「他是瞎了，不是S了。如果你的確覺得愧疚，我們給他一筆錢就行了，這筆錢可以讓他衣食無憂地度過下半輩子！」

 

「他生病了，需要我。」

 

不管沈驚馳如何說，沈思榆的口氣一如既往地淡漠。

 

終於，沈驚馳被逼出了情緒。

 

「沈思榆，你現在反悔了是嗎？你口中說著愛我，卻偷偷背著我來照顧一個替代品！這就是你說的愛嗎？」

 

「沈驚馳，我說過了，是我對不起他。我無法……」

 

「是無法還是不想？」

 

沈驚馳說著說著笑了起來，隻是那笑聲帶著幾分蒼涼。

 

「沈思榆，原來你才是那個最沒有心的人。你說著愛我，但是你知不知道喝醉了總是叫他的名字？！你在我的家裡、我的床上，叫著其他男人的名字！」

 

砰——

 

似乎是沈驚馳摔門而去的聲音。

 

那S一般的沉默後，我聽到了沈思榆的喃喃自語。

 

「不可能……我怎麼會……怎麼會……我喜歡的是那個救我的男孩……怎麼會……」

 

果然她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啊。

 

我無奈地嘆息一聲，這遲來的深情比草賤的戲碼，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落幕。

 

如果可以，沈思榆還是一輩子不要知道當年的真相好了。

 

14

 

我並不想多生事端。

 

我也準備將當年的事情一直埋葬在我心底。

 

但沈驚馳似乎並不贊同。

 

和沈思榆一樣，他也沒有離開。

 

那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他敲開了我的房門。

 

「沈思榆去超市了。」

 

沈思榆不在，我示意他離開。

 

我們兩人的關系，不適合在一起促膝長談。

 

但空氣中濃厚的酒精味道告訴我，他並沒有走，也不打算走。

 

「仔細一看，我和你並不像。」

 

不待我說話，他似乎在自言自語。

 

「你瘦弱，我強壯。你白，我黑。怎麼明顯的差距，你說她怎麼會認錯？」

 

沈驚馳問我需要喝酒嗎？

 

我搖頭。

 

因為曾經喝到胃出血，我現在拒絕一切酒精。

 

「其實，我從小就不喜歡她。她媽當年插足我母親的婚姻，並在我母親屍骨未寒的時候就和我爸結了婚。後來，她媽生下了她，我爸說她是我妹妹，我依然不喜歡她。

 

「你大概不知道，她不是我爸孩子這件事情，我是第一個知道的。我看到平時趾高氣昂的後媽跪在我面前哭泣求饒的時候，我真的很爽。原來，我爸疼愛嬌養的掌上明珠，居然是我後媽和保鏢偷情生下的野種。我爸負了我母親一生，卻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戴上了一頂綠帽子！我太想看到他臉上崩潰的神色了。於是，我設計告訴了他這一切。

 

「後來，她在家的日子果然舉步維艱。我可太開心了。

 

「再後來，她被綁架了。我爸其實根本沒想過救她。她這樣的野種S在外面，對家族來說是解脫。

 

「所以，那場救援遲遲沒到。」

 

「可是——」

 

沈驚馳又笑了，「她真的命大，居然碰上了你。那群人窮兇極惡，卻讓你們兩個孩子逃了出來。

 

「她出來的時候發了高燒。醒來之後，她忽然抱著我哭，說謝謝我。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她認錯了人。不過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拆穿。不但如此，我心裡還產生了一個更加棒的復仇計劃。」

 

在沈驚馳的口中，我得到了當年所有的真相。

 

沈驚馳明知道救她的不是自己，但為了實施對後媽的復仇計劃，他認了下來，並且得到了沈思榆的信任和依戀。

 

他本意是在沈思榆最愛他的時候，把一切真相脫口而出，讓沈思榆傷心欲絕。

 

但是，讓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是，在長期的欺騙和自我說服中，原本罪惡的土地上開出了美好的花朵。

 

「我居然愛上了她。」

 

沈驚馳哈哈大笑，「我做了一切，隻為報復那個害S我母親的小三！但我最後愛上了她的女兒！梁霄，你說這個世界可不可笑，你說我可不可笑？

 

「我知道你在嘲笑我，我不是可笑，我是可悲。我設計了一切，自以為得到了她，最後卻發現我逐漸患得患失……她潛意識愛的人不是我。

 

「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真相大白，你們終於可以破鏡重圓？」

 

沈驚馳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他真的喝醉了。

 

不然，以他沈家長子高高在上的地位，如何會在我這個失敗者面前吐露心聲？

 

我並沒有想象的開心，可以說我的內心居然毫無波動。

 

真相對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沈先生，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破鏡重圓。鏡子碎了就是碎了，就算黏起來，也不是以前的鏡子了。」

 

沈驚馳覺得沈思榆不愛他，多年陪伴，他不過是她心中的一個影子。

 

但誰知道，她心裡愛的到底是那個影子，還是在日漸相處中逐漸相知相憐的義兄呢？

 

沈驚馳說我贏了。

 

胡說，明明我們兩人都輸了。

 

15

 

這些早就不再重要。

 

那天，沈思榆回來的時候，別墅停了電。

 

我早就習慣黑暗。她卻好像並沒有。

 

在黑暗中，她摩挲著抓住我的手。

 

忽然，大顆大顆她的眼淚掉在我的手掌心。

 

「梁霄，我們曾經握過那麼多次手，可是，我一次都沒有把你認出來。」

 

原來，那天知道真相的人不隻有我，還有她。

 

沈思榆在我懷裡哭得像個孩子。

 

我的心裡卻一片漠然。

 

「是真的認不出嗎？還是你根本沒那麼想過？」

 

撕開這層「深情」的假面，我剖開了血淋淋的真相。

 

「沈思榆，你愛我嗎？」

 

她慌忙回答：「梁霄，我愛的。我隻是不知道，我隻是習慣了你的陪伴，我隻是醒悟得太晚了點。但是我愛的，梁霄，我是真的愛你。」Ṱūⁱ

 

我笑了，問她：「那你愛沈驚馳嗎？」

 

「我不……」她脫口而出。

 

我打斷她：「沈思榆，這個答案你可以慢慢想。你真的不愛他嗎？雖然他欺騙了你，但以你有仇必報的性子，對他沒有任何動作。這難道不能證明什麼嗎？」

 

沈思榆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嘆息：「沈思榆，你不用再留在我這邊了。直到如今，你都分不清你到底愛誰。或許你兩個都愛，又或許你兩個都不愛，更或許，你從始至終愛的不過是在逆境中伴你長大的那個人，那個影子。」

 

比如那個地窖中的我，又比如在沈家舉步維艱但給她陪伴的沈驚馳。

 

那不是一個人，隻是一個影子。

 

一個她臆想出來的男人而已。

 

沈思榆不再說話，隻是聲音哽咽地問我：「所以，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了對嗎？」

 

我沒回答。

 

她又說：「你曾經和我說過，人生是一場孤獨的旅行。是不是那個時候就意味著我們的結局？」

 

「沈思榆……太晚了。我們終究是太晚了。」

 

有些愛，來得太遲了。

 

而相愛的時間，早就錯過了。

 

在黑暗中，我捏緊了她的手，就像當年絕命逃生一般。

 

「沈思榆, 當年我不曾後悔救你, 這些年亦不曾後悔愛你。但過去的終究過去了, 你應該有新的人生, 而我也是。」

 

「所以, 我不在你的新人生裡嗎？」

 

她一直在顫抖, 如同婚禮上的她一般。

 

她在害怕。

 

「嗯。」

 

如今的我, 已經是一個瞎子。

 

當年那個姑娘一直鼓勵我，鼓勵我們一定能活下來。

 

所以我才拼盡全力活了下來。

 

我希望她能有美好的人生。

 

如今，我更希望她展翅高飛, 一生美滿，不用被桎梏在我身邊。

 

16

 

那晚後, 沈思榆離開了。

 

走之前, 她說把這邊的公司給我。

 

如果我眼睛不方便的話, 她會找人幫忙管理。

 

她要回沈家了。

 

沈驚馳更加需要她。

 

原本走錯的人生路, 她終於在六年之後走回了正軌。

 

沈思榆走的時候, 眷戀地親了親我的臉。

 

「不管你信不信。我愛你, 梁霄。當初想和你結婚，我不是沒有真心。

 

「梁霄，謝謝你救我, 也謝謝你能陪我這麼久。以後，我們有緣再見。」

 

隻是此生，我再也沒見過沈思榆。

 

半年後，醫生忽然通知我，他在國外的一個師兄回來了，找到了治療我眼睛的方法，還找到了合適捐贈的眼角膜。

 

我做了移植手術。

 

那師兄連連誇贊：「你這體質特殊，居然能找到如此適合你的眼角膜, 簡直是上天送給你的禮物。」

 

我沒在意, 隻覺得我一貫運氣不好, 這次終究是好了一次。

 

出院的那天，我遇到了沈驚馳。

 

不到半年的時間, 他似乎蒼老了不少。Ṱù₍

 

他站在原地，久久凝視著我的眼睛, 最後忽然笑了笑。

 

「這樣，便好。」

 

他這般模樣，讓我心裡驀地升起一股不安。

 

等我回公司，這股不安持續放大。

 

因為沈思榆的律師找到了我。

 

他告訴我一件事情, 沈思榆S了, 一個月前S於一場車禍。

 

她在高架橋上為了避開對面的車，徑直衝進了河裡。

 

S前她立了遺囑, 所有的財產留給我，所有的器官捐獻給需要的人, 包括那雙漂亮的眼睛。

 

再後來, 我在她的辦公室裡發現了一句話。

 

那句話寫在我們兩人的合照後面, 被藏在相框裡。

 

要不是我偶然打碎，或許此生都不會知道。

 

我終於，把光還給了你。

 

曾經, 你說我是你的光。

 

如今，我將光還給你。

 

願你此生安寧，在有光的日子燦爛篤行。

 

——沈思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