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假救贖
第2章
睜開眼,水霧彌漫輕晃。
他啞著聲音:「祈瑜......」
我咬唇:「閉嘴,你躺著就行。」
那一瞬間,沈斯崖眼睫劇烈顫動,呼吸仿佛靜止。
一夜荒唐。
醒來時陽光透過百葉簾灑在臉上,側過頭,沈斯崖呼吸均勻,睡得很熟。
這麼近距離打量,他的長相優越到像是上帝親手雕刻的藝術品。
但第一次見面時,我隻注意到他眼下濃烈的青黑和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態。
他就應該沐浴在陽光下才對。
Advertisement
出現這個念頭的瞬間,沈斯崖眼皮動了動。
我連忙別開眼,心底莫名慌亂,隻能故意板起臉。
「回你房間睡,兩個人擠S了!」
沈斯崖也瞬間清醒過來。
臉被陽光曬得微微發紅,他垂下眼噢了一聲,起身快步開門離開。
背影透著一股落荒而逃的味道。
我微微松了口氣,看著身下一米八的大床沉默了會。
我沒跟人睡在一張床上過。
會產生這種陌生的情緒,很正常......吧?
6
等我收拾好出房門時,家裡已經不見沈斯崖的身影。
找了一圈,看到餐桌上放了張紙條。
心跳有一瞬間的遲滯。
我僵硬地走過去,深吸一口氣才拿起來。
【午飯在廚房裡溫著,記得吃,我和何雯去一趟公墓,晚點回來。】
原來今天是他們父母的忌日。
自從兄妹倆說開以後,關系日漸親密,何雯經常過來讓沈斯崖給他講父母的事和他的事。
看來這種不動聲色的陪伴產生了效果。
起碼沈斯崖近期不好意思尋S了。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果然解鈴還須系鈴人。
紙條底部還有一行小字。
【買了一隻藥膏,需要的話可以抹一抹。】
我這才注意到旁邊的藥膏,看到上面的功效時,頓時臉頰爆紅。
像燙手山芋一樣脫手扔進垃圾桶,拔高聲音:
「你以為自己很厲害嗎,到底誰需要啊?我告訴你,根本沒人需要,在我們之中 0 人需要,我把所有需要的人都請來 party 了,到場人數是 0 個人,誰需要了?WHO NEEDED?」
我徑直回了房間。
半小時後,我冷著臉從垃圾桶裡撿回那隻藥膏。
算了,買都買了,我不是那種浪費的人。
這天之後,我和沈斯崖的關系從以前的針鋒相對變成了一種別扭又和諧的關系。
他拖地,我澆花,他做飯,我洗碗。
偶爾會約著一起超市採購。
分工明確,像合租室友,又像另類的家人。
恍惚之際,酒吧彩色的燈光晃了晃我的眼睛。
老板娘推給我一杯長島冰茶。
「發什麼呆呢?」
我看著那杯酒,笑著搖了搖頭。
「不喝了,我先回家了。」
一分鍾前,沈斯崖發來消息:
【闲著沒事做了蟹肉煲,吃不吃?】
每次我超過晚上十一點沒回家,他都會用這一套,偏偏他手藝很好,還都是我愛吃的。
我隻能含淚揮別老板娘和小奶狗們。
老板娘不滿地努了努紅唇:
「你最近來的次數可是越來越少,怎麼才剛來就要回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家裡有人等我吃夜宵。」
她瞪大眼:「這就有家室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
她卻笑吟吟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本酒吧致力於收留心碎女孩,但ţú₃現在看來,你已經熬過最灰暗的時光了,可能你自己都沒注意到,你第一次過來雖然是笑著的,氣場卻是厭世灰敗的,但是現在,你的笑容真切有溫度了,大概是因為那個等你回家吃飯的人?」
「回家吧,以後傷心難過了,隨時過來找我陪你喝酒,但現在,還是回去喝一碗熱騰騰的湯吧。」
7
「祈瑜姐,下次什麼時候過來,我來接你唄。」
Andy 笑嘻嘻地把車鑰匙還給我。
每次我喝了酒,老板娘都會讓他送我回家。
我笑著應他:「最近大概不過來了。」
「啊,過幾天輪到我主唱了,還想著多在你面前表現一會兒呢,沒機會了嗎?」
他俊朗的面容滿是可惜。
「當然有機會,我會去捧場的。」
印象中他長得帥唱歌也好聽,老板娘說之前還有娛樂經紀公司挖他。
Andy 朝我走近一步,語氣半開玩笑半認真。
「我說的可不是這個機會。」
愣神間,熟悉的皂香縈繞鼻尖,掌心被溫熱包裹,十指相扣。
沈斯崖眉眼凌厲地跟他對視。
「那你沒機會了,她有未婚夫。」
Andy 消化完這句話,表情譏諷,嗤笑一聲。
「那你這個未婚夫還真塑料啊,任由女朋友獨自傷心買醉就算了,大晚上的也不來接一下自己女朋友。」
沈斯崖像是不知道怎麼反駁,陰鬱抿唇,一言不發。
我有些心虛,畢竟是我明令要求井水不犯河水,讓他別管我的事。
連忙打了個哈哈:「這也不能怪他,我老公在家給我做飯已經很辛苦了,我舍不得他跑這麼遠。」
Andy 不敢置信,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像是在看戀愛腦。
我朝他揮了揮手就牽著沈斯崖進家門了。
「可以松開了吧。」
我掙了幾回都沒掙脫,像塗了膠水一樣,偏偏沈斯崖還毫無察覺似的。
他看到我無語的表情,反應過來後,飛快松開。
「對不起。」
說完後,他耳廓通紅地鑽進廚房。
???
他在害羞什麼?
吃完熱騰騰的蟹肉煲後,我準備洗碗被他攔下。
「你去挑一部電影,我們待會看吧。」
我本來有點困了,但是對上他晶亮期待的眼神,拒絕的話脫口時變成了好。
前段時間我一時興起打開了一部科幻片,一轉頭發現做完家務的沈斯崖在我身後看得目不轉睛。
於是我把沙發讓給了他一半。
從這之後,晚飯後看一部電影就成了我們的日常。
我們都不挑類型,所以隨便找了個高分榜單按順序每天一部。
今天恰好是一部恐怖片。
沈斯崖端坐在沙發上,看似面無表情,實際上人走了一會。
隨著恐怖音效的變換,一張鬼臉猛地貼在鏡頭前。
他身形小幅度地顫了一下,甚至攥緊了拳頭。
我忍不住勾唇,輕咳一聲。
「那什麼,我有點害怕,能拉著你的手嗎?」
他頓了一下,表情自然地伸手過來,語氣淡定沉穩。
「嗯,可以。」
我卻注意到他微微松了口氣。
再次牽手的瞬間,我突然覺得我們像極了一對普通的情侶。
曾經我為了在大城市買房立足,一刻也不敢松懈,除了正常上班,周末還接私活,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
沈斯崖過去的光陰被復仇和尋找妹妹佔滿,也就現在破產了被迫當個闲人。
如今這樣的平淡生活,卻是我們以前都不敢想的。
沈斯崖緊緊牽著我的手,因為害怕不自覺貼近我。
心髒油然而生一種難以言喻的豐盈感。
讓我很想留住這一刻。
電影播放結束,我們卻誰都沒松手。
視線相撞的那一秒,我翻坐在他腿上吻了上去。
沈斯崖僅僅怔愣一瞬,閉上眼反客為主。
他學得很快,細密的吻沿著脖頸往下,清新的皂香染上曖昧的氣息,繞著狹窄的沙發晃了整晚。
8
何雯過來時,恰好撞見沈斯崖衣衫不整地走出我的房間。
她瞳孔地震後,果斷背過身。
「哥,我、我今天是來找嫂子的,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沈斯崖狀似淡定地關上房門。
「她還在休息,你先坐會。」
何雯點頭,走向沙發。
「等一下!」
沈斯崖擋在她面前,碎發掩住眼底的羞恥,紅得要滴血的耳朵和手腳沒處放的慌亂卻騙不了人。
他含糊道:「沙發套需要清洗,你沒吃飯吧,先去餐廳?」
何雯瞬間明白了什麼,紅著臉往後院走。
「今天太陽不錯,我玩會秋千。」
我在門縫處默默聽完全程,順便把沈斯崖按住臉恨不得鑽進地縫的表情拍了下來,但閃光燈忘關了。
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羞憤中還有一絲委屈。
「不許拍!」
在他衝過來的一瞬間我把門鎖上。
「別鬧,我要換衣服了,雯雯還等著我呢,你先去洗沙發套吧。」
「祈瑜!」
......
等我收拾好去到後院時,何雯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秋千,臉上滿是輕松的笑意。
她對我說:「我哥現在的狀態跟一年前真的完全不一樣了啊。」
是的,轉眼間,我來到這裡已經過去一年了。
「我糾結了很久,想找你商量要不要勸他去看心理醫生,但現在看來,大概不需要了。」
我愣了一下:「為什麼?」
「祈瑜姐,我跟我哥雖然分別了這麼久,但我們血脈相連,我看得出來,他很依賴你,是你的到來一點點將他從深淵裡拉了回來。」
「況且,他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既然你們已經親密到這種程度,他就一定不會拋下你獨自離開。」
「看到你們幸福,我很開心,謝謝你。」
我想告訴她這並不代表什麼,我和沈斯崖頂多算是各取所需,甚至連情侶都算不上。
但看到何雯和沈斯崖如出一轍的單純笑容,又說不出口了。
我想到她和男主顧聿深的事,有些發愁。
何雯怕刺激到沈斯崖,一直在壓抑和逃避自己對顧聿深的感情。
放不下,又拿不起,隻能內耗自己。
書裡也是,她太無私了,總是承擔不屬於她的因果,任由自己痛苦一生。
「雯雯,你真的決定放下顧聿深了嗎?」
她搖搖頭,眼裡浮現難過。
「我不知道,但親人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我摸了摸她的頭發。
「你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跟你哥好好聊一次再作出決定也不遲。」
她眼中閃過掙扎,最終輕輕點頭。
「嗯,我會的。」
沈斯崖已經很久沒有輕生的舉動了。
也許,結局會變得不同呢。
9
可當晚就出了事。
我起夜時看到廚房的燈亮著,沈斯崖正準備服下手中的一大把安眠藥。
他還是要去S。
無論是何雯,還是我,都留不住他。
這個念頭產生的一瞬間,極致的憤怒混雜著絕望在心底翻湧。
身側的雙手猛地攥緊,抑制不住地顫抖。
偏偏他還在裝傻,尷尬地朝我笑了笑。
「餓了,我給你煮個面?」
「沈斯崖,你是打算自S嗎?」
他愣了一瞬,隨即慌亂否認。
「沒有,我隻是——」
我打翻他手裡的藥。
此刻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掉頭就走。
明明最開始我是決定尊重他人命運的,他想S就S唄,關我什麼事。
但是為什麼現在我會這麼生氣和無力?
也許是跟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讓我有了家的感覺。
也許是何雯說的他很依賴我,但隻有我清楚,我也開始依賴他。
我早已從看客變成了局中人。
第二天,我墨鏡一帶,早餐都不吃就準備出門。
沈斯崖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臉色。
「你要去哪?」
「去會所點男模放松心情。」
「不許!」
他匆忙站起身攔住我。
我皺眉:「為什麼?」
沈斯崖臉色微僵,搜腸刮肚才硬著頭皮說出口。
「你是我未婚妻,怎麼能點男模!」
我嘖了一聲:「你當初自己說口頭婚約算不得數的。」
沈斯崖啞口無言。
我撞開他施施然離開。
燈紅酒綠的會所,我正要喝下頭牌小奶狗給我倒的酒時,電話又響了。
這已經是今天沈斯崖打的第五十三個了。
一會胃疼,一會頭疼,一會心情低落想上天臺吹風。
我掛掉之後給何雯打了個電話。
「你哥又準備找S,我建議還是給他請個心理醫生吧。」
她語氣驚訝:「不應該呀,他昨天還說要跟你求婚呢!」
求婚?
我睜大眼。
何雯大概反應過來要保密,連忙轉移話題。
「對了,我給我哥送了條狗,路上遇到一個熱情大姐非要塞給我,聽說養寵物能改善抑鬱症我就接受了,那個大姐怕我塞給她錢馬不停蹄地跑了,世界上還是好心人多啊!」
「哦,什麼品種?」
「好像叫比格。」
我一口酒噴了出來。
你是生怕你哥S得不夠快啊!
我想起今天房門好像沒關。
布豪!
5
當我氣喘籲籲地打開家門時,客廳一片狼藉。
而沈斯崖坐在地板上,頭埋在膝蓋處,地板上好幾個空酒瓶。
好家伙,我還沒喝,他倒先喝上了。
旁邊那隻精力旺盛的比格還一直在拱他。
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斯崖,你還好嗎?」
他抬起朦朧醉眼,聲音哽咽。
「祈瑜,你還知道回來?是不是我S了你也不在意!」
明明是控訴的話,眼睛紅紅的卻顯得格外勾人。
比剛剛那個頭牌誘人多了。
我咽了咽口水,但依舊保持冷臉。
「你不是都打算喝安眠藥去S了嗎,還在意我回不回來?」
他猛地搖頭,拔高聲音。
「我沒有想S,我隻是睡不著......」
醉意上來,他慢慢地垂下頭,聲音也越來越輕。
我俯身湊近才聽清楚他說的是:
「沒你在,我睡不著。」
很久之後,我看著已經睡熟的沈斯崖輕輕嘆了口氣。
他手裡還握著手機,我給他拿開時屏幕亮了,壁紙竟然是我在澆花的背影。
指尖微動,卻切換了下一張,依舊是我的照片。
有在商場裡試衣服的、有在超市裡蹲下選零食的、有抱怨雨天把我鞋子弄湿的......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眼眶卻先紅了。
我想起曾經的家裡掛著一幅很大的全家福。
是弟弟生日那天,爸媽帶他去照的。
他們沒帶我出去,照片上自然也沒有我。
我以為我早就不會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