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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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而本該是戲中人的我,卻成了幕落無聲的看客。


 


22


我在宮裡又待了半月,直到一個夜晚,祁山大火,我被急召入山。


 


「歷史……果真會一再重演。」


 


長老看著我手上的蠱紋,嘆息道。


 


「殿下還是先去見主上一面吧。」


 


師父?


 


我愕然,師父怎麼了?


 


我趕到頂殿時,火已燒穿了穹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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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海中的身影,披頭散發,笑得撕心裂肺。


 


「師父!」


 


我隻身衝入火海,攥住她的手,卻見她常年戴著的蠶絲手套已被燒毀——


 


掌心赫然是與我一模一樣的蠱紋。


 


唯一的差別是她的那道極為黯淡,我知道這代表此蠱已解。


 


她開口,聲音嘶啞,「你的靈傀……可是自刎了?」


 


見我點頭,她笑得愈發癲狂,「而我的靈傀,卻是在聽聞宇文昊S訊後,才自絕經脈的。」


 


我想起宇文昊便是靖安帝。


 


「容惜……斯人已逝,情蠱得解,為師卻不知,在這蠱毒解開的瞬間,詛咒才真正開始。」


 


火勢驟然暴漲,最後一刻,師父用力推開了我。


 


「答應為師,千萬不要試圖解開情蠱。」


 


我跌坐在殿外。


 


恍惚間,耳邊響起靈傀自前的話——


 


「承載這些記憶……太痛苦了。」


 


23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師父是我最想成為的人。


 


祁山是北冥修習蠱術的地方,而師父是祁山之主。


 


因為我的神女身份,理所當然地成了她的徒弟。


 


我們北冥是邊陲小國,卻因為信仰神女,使得民心安定,國祚百年不衰。


 


師父說,神女隻需要端坐於高臺之上,萬民景仰。


 


可我不願如此。


 


這樣和吉祥物有何區別?


 


我想要像師父一樣,憑本事讓人臣服。


 


祁山有傳統,弟子須得完成一項任務才算真正結訓。


 


當年師父本想給我指派個簡單任務。


 


可我拒絕了。


 


我偏要和她當年一樣,親自潛入宋國。


 


是我自己選擇走上她的老路。


 


24


 


可原來師父這一路,比我以為的還要難走。


 


長老說,師父本名容紫,其實是我的皇姑姑,同我一樣,眉心帶蠱,自出生起,便是天命神女。


 


可她從不願當什麼神女。


 


那年祁山無主,而她S伐果決,善馭萬蠱,順理成章地當上了祁山之主。


 


師父選了最艱難的任務,入宋為間,卻愛上了宇文昊。


 


我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原來神女的血脈裡有情蠱代代相傳。


 


一旦為情所傷,情蠱便會發作,剝離出那段記憶,轉而由靈傀承載。


 


而靈傀的職責是向神女轉述那段記憶。


 


如此,神女便不會因為記憶斷裂而變得痴傻。


 


當年發生了什麼已不可考。


 


隻知道師父傷了情,情蠱便替她抹去那段記憶。


 


她從靈傀口中得知靖安帝負了她,卻品不出話語裡潛藏的情意。


 


再後來,她的徒弟也到了出任務的時候。


 


我執意入宋,她便順水推舟,命我刺S靖安帝——既為復仇,也為解蠱。


 


她自然會想解蠱。


 


師父這一生,最忌諱的,就是受神女身份左右。


 


偏偏情蠱這東西,把她S守的一切,擊得粉碎。


 


它把神女當成襁褓中的嬰孩,以最強硬的姿態,將一切苦痛隔絕在外。


 


卻從未問過,神女是否想當嬰孩。


 


直到靖安帝S了,情蠱得解,記憶歸位。


 


師父這才發現,她被命運狠狠愚弄了一把,SS了自己最愛的人。


 


長老還說,自古以來,少有神女動情。


 


多數神女都安分守己,甘願做被世人膜拜的吉祥物。


 


可我與師父皆是反骨。


 


而這反骨,注定要付出代價。


 


25


 


那夜祁山大火,我答應了師父,不會試圖解蠱。可她瘋魔的樣子,終究在我心裡留下了陰影。


 


在靈傀的記憶裡,我深愛著宇文胥。


 


就這麼弄丟了一顆心,實在令人不安。


 


於是我大肆張羅起選驸馬一事。


 


與其被情蠱困S,不如主動挑選一人,將真心安放妥貼。


 


隻是這驸馬人選嘛……實在是差強人意。


 


北冥皇宮大殿內,十二幅男子畫像高懸,排場極大。


 


「請殿下賜血驗緣。」


 


我執刀劃破指尖,血珠滴落在第一幅畫像上——


 


南靖王世子幹癟的面容瞬間被青焰吞噬,化作一縷焦煙。


 


「嗯……果然還是不行呢。」


 


這已經是第一百零九幅被我燒掉的畫像。


 


「下一位。」我懶懶地道。


 


其實一滴血哪能驗出什麼緣,畫像燒與不燒全憑我的意思。


 


燒了一輪畫像後,我心裡悶得慌,便繞進御花園散心。


 


轉角處傳來細碎的聲音。


 


「銀子翻倍,你再給我畫得俊點。」那人囑咐著,「我可不想落得ŧù⁴燒成灰的下場。」


 


我挑眉走近。


 


隻見一名白衣男子站在朱欄邊,背影倒還過得去。


 


我心下一樂,來看看這位自知長得寒碜的倒霉蛋,權當消遣。


 


咳了咳,故意出聲。


 


那人聞聲回頭。


 


隻一眼,我便怔住了。


 


月色映著他的輪廓,俊美得過分,又帶著幾分不經意的從容。


 


——真有這種長得像玉雕一樣的人?


 


我立在原地,半晌忘了動。


 


男子回望我,眼裡似揉碎了星光。


 


他施了一禮,「見過殿下。」


 


26


 


如此容貌還需要賄賂畫師?


 


我被他看得臉上發熱,接過一旁畫師手裡拿著的畫像。


 


唔,像欠了畫師一屁股債似的。


 


我藏不住臉上嫌棄。


 


那人笑了聲,聲音帶著點打趣:「怎麼,殿下嫌我長得不如畫上磕碜?」


 


我清了清嗓子,「這畫還是要燒的。人嘛……倒是可以留下來。」


 


後來才知道,這名白衣男子叫做何旭,是一名樂師。


 


他在宮裡留了下來,日日為我撫琴。


 


說來也奇怪,這人總讓我感到莫名的熟悉。


 


一日春困正盛,我懶懶地倚在榻上,看他指尖在琴上遊走。


 


忽覺眼睛有些刺痛。


 


定睛一瞧,他腕間有道舊傷,像是硬生生劃出來的。


 


「你這傷哪來的?」我隨口問。


 


他沒停琴,隻輕聲道:「曾經負過一個姑娘。想著不能讓她一個人疼,就自己也留了道一樣的疤。」


 


我挑眉。


 


倒是看不出來,還是個情種。


 


「巧了,本公主這兒也有一塊疤。」我低聲笑。


 


是在宋國那段日子落下的。


 


是為了什麼呢?想不太起來了。


 


靈傀對這塊傷疤隻草草地帶過,如今想再問,早已沒了對象。


 


「不隻這疤巧,本公主也被負心人騙過。」


 


琴音微頓。


 


何旭抬眼,眸色深得嚇人。


 


「那殿下打算,怎麼樣才能原諒他?」


 


「忘掉就好。」我撥弄著茶盞,任由熱氣模糊視線。


 


「連那張臉都記不起來了,又怎麼還會恨呢?」


 


「錚——」


 


琴弦斷裂,在殿上迸出刺耳的銳響。


 


我詫異地看去,卻見何旭正垂著眼,慢條斯理地拿帕子擦去指尖的斑斑血痕。


 


仿佛剛才的失態隻是我的錯覺。


 


27


 


宮裡傳起流言,說神女殿下近來有了男寵。


 


說來也是奇怪,我竟比何旭更在意這些流言。待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竟已動了念頭——


 


若是將他永遠留在身邊,好像也不是壞事。


 


橫豎都要擇驸馬,再怎麼看,他都好過那些連《鳳求凰》都彈不利索的世家子弟。


 


春去秋來,又逢祁山巡禮。


 


巡禮是真累人,從宋國回來後,我的身子便一直不好,勉強撐完了巡禮,終究在山腳昏厥過去。


 


再醒時,破廟裡藥香氤氲,何旭守在爐火邊,替我煎藥。


 


「醒了?殿下暈在山道上,微臣鬥膽借了此處落腳。」


 


「你竟還會醫術?」


 


我愈發覺得此人順眼。


 


「略通一二。」


 


看,人還謙虛。


 


我望著他翻揀草藥修長的手指,不由暗自稱奇。


 


這荒山破廟,怎會恰好備著煎藥的器具?


 


「殿下且歇著,臣再去尋一味藥引。」


 


待他離去後,柱後傳來窸窣聲響。


 


我掀起眼皮,見陰影裡緩緩挪出一道佝偻身影。


 


「阿九姑娘......不......神女殿下......」


 


這稱呼讓我指尖一頓。


 


我自然知道「阿九」是我在宋京的化名。


 


「你是......」我在腦中搜索著靈傀轉述的那段記憶。


 


「罪女孟棲羽。」


 


我恍然大悟。


 


滿臉刀疤的她匍匐在地,聲音破碎:「神女殿下,罪女也是逼不得已……」


 


原來當年山崖之局,宇文胥選擇救她,是因為誤判了齊王的舉動。


 


他以為他選擇救誰,便是承認誰是他的軟肋,齊王反而會S之而後快。


 


誰知齊王並不打算放過任何人。


 


我被推下山崖,而孟棲羽遭千刀萬剐,如今隻剩半條命。


 


她還說,她的確和宇文胥自幼相識,不過這並非她不願進宮的理由。


 


說到這兒,她的話愈發顯得無稽之談。


 


她說她是重生而來,前世費盡心機當上皇後,最終卻落得被做成人彘的下場。


 


這一世,她隻願尋一方天地,與世無爭。於是她求宇文胥將她藏於農家,卻不想因為我放出謠言,功虧一簣。


 


「所以呢?」我涼涼地問。


 


「前世昭王殿下愛您入骨。這一世,我隻求他哪怕憐我一分,便能成為我活下去的保命符……這才有了那諸多算計。」


 


我笑出聲。


 


「原來你活兩世,還是沒學會怎麼靠自己。」


 


「你求人扭轉命數,而我從來隻做自己的掌命人。所以省省吧,我對你口中的前世並無興趣。你如今落得這般模樣,不過是咎由自取,哪有什麼逼不得已。」


 


半晌,孟棲羽低笑出聲:「殿下以為,自己真是掌命之人嗎?」


 


我一時竟答不上來。


 


因為還是有那麼一件事,情蠱發作導致失憶——是我無法掌控的。


 


午夜夢回時,總感覺心裡空了一大塊。


 


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自詡掌己之命,卻被命運狠狠擺了一道。


 


「殿下您在宋國不也被蒙在鼓裡嗎?您如今失去記憶——」


 


話未說盡,她忽然猛地掐住咽喉,咳血不止,話卡在喉間,再也說不出來。


 


這是被下了禁制。


 


我靜靜地看著她掙扎。


 


這座廟是真殘破,窗棂總在漏風,吹得藥爐裡的餘燼忽明忽暗。


 


我望著孟棲羽恨極而扭曲的面容,忽覺這些往事就像那爐中飄散的灰燼。


 


既已塵埃落定,又何必再去翻攪。


 


「退下吧。」


 


眼看她的背影就要消失,我又想起一個人:


 


「樂嘉她……可還安好?」


 


我想起故事裡的那名姑娘,僅是聽靈傀轉述,都讓人萬分心疼。


 


孟棲羽找回了聲音,「樂嘉姑娘一切都好,王爺為她請來了神醫,如今除了眼睛……其餘已無大礙,能下床走動了。」


 


「那便好。」


 


28


 


孟棲羽走後,我又迷迷糊糊睡去。


 


直到破廟的梁木發出吱呀聲。


 


是何旭回來了。


 


何旭還是背對著我煎藥,他執扇的手腕輕轉,掀起一陣藥香。


 


這動作莫名熟悉,一段久遠的記憶驀地浮現。


 


十歲那年,我偷下祁山,拾到一個病得半S的少年。


 


他燒得通紅,還SS拉著我的袖角,呢喃著:「雪……我想看雪。」


 


「你是燒迷糊了?這滿城暑氣正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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