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競高手

 

小樂也看到了這條彈幕。

他緊了緊自己的手機。

 

倒不是因為會把自己的粉絲帶走而生氣，相反，第一次有想和人結交的衝動。

 

和大多數遊戲主播不一樣，他的家庭很富裕，他也隻是把直播打遊戲作興趣愛好。

 

不用絞盡腦汁地去賣腐或者造一些有爭議性的話題吸引眼球，因為他不幹這個也可以繼承家裡的公司。

 

所以，他和其他遊戲博主不怎麼聯系。

 

其實背地裡他還是看不上一些人的。

 

玩了一個漂亮帥氣的英雄，就把這個當成了自己的樣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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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踏幾隻船，欺騙別人感情，還把這些當成戰利品在一些群聊中炫耀，把照片散播出去。

 

很惡心。

 

這麼想著，他用自己的備用機也搜索了一下這個房間號。

 

對方連初始 ID 都沒有改，頂著一串數字開的直播。

 

他開了攝像頭，隻照手。

 

幹淨修長的手敲打著屏幕，但憑這雙手就能知道，對方是一個愛幹淨的人。

 

隱約，他看到了這個人手腕處似乎還有傷疤，看上去還是剛愈合的，不由得心下一緊。

 

這個打野是不是遇到了什麼苦難？

 

雖然自己不是什麼慈善家，但給他一些幫助還是有能力的。

 

這麼想著，他不由自主地點開了頭像，想和對方私信聯系一下，問問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直播間出現了一些不和諧的彈幕。

 

【服了哪來的小透明打野，要不是澈澈的隊友太傻逼了，早就終結比賽了。還在水晶回城，裝貨。】

 

【隻敢露個手，估計還是個醜逼吧。】

 

【那肯定是啊，長得帥的早就露臉了。】

 

……

 

澈澈？

 

他知道這個主播。

 

他的粉絲戰鬥力很強，而且很有凝聚力。

 

但是就因為長夢贏了他們一局就追著過來咬，是不是有點黑社會了。

 

很明顯抱著這個想法的不止他一個，一些剛進來的粉絲開始在彈幕上回懟了。

 

【是是是是你家愛播長得像小奶狗還比較有實力，簡稱狗實。】

 

【知道你是直腸子，但也沒想到你直接從嘴裡拉啊。】

 

【大耳朵怪叫驢一天啥事都不幹，淨踢你的腦袋了。】

 

【大家點點舉報，就贏了一局讓他裝的。】

 

【肯定是嫉妒澈澈那麼高的人氣，你贏多少局也沒有。】

 

【哎呦，我家大哥大姐砸的禮物夠買你幾條命了。你把遊戲打穿都沒有，真可憐呢。】

 

一直掛著的榜一是一個叫 Z 的人。

 

【Z：？】

 

【Z：開 PK】

 

18

 

打完最後一把，時間已經過了 12 點，巔峰賽關掉了。

 

我本來打算聯系一下認識的上單和射手，去三排打表現。

 

但定睛一看，沒想到彈幕已經 999+。

 

怎麼突然這麼熱鬧？

 

看到我結束戰鬥，一條充錢的彈幕留言出現在屏幕最上方。

 

【Z：小夜，開 PK。看看對面什麼實力。】

 

原來是有人說我沒啥大哥大姐，因此嫉妒針對澈澈。

 

然後 Z 老板就發火了。

 

而且對面粉絲一百萬，我才 635 個粉絲。

 

Z 老板再怎麼財大氣粗，也一拳難敵四手。

 

更何況，砸錢不過是讓平臺賺得盆滿缽滿，省下來的錢夠老板再打個標了。

 

緊接著，下一條彈幕也掛在了 Z 老板的下面。

 

【小樂呼呼睡：我也看看對面多財大氣粗，竟然能買下長夢哥命了。】

 

這句話發出去，彈幕炸了。

 

【小樂醬竟然站隊了！！！】

 

【那個裴擒虎主播的確是得理不饒人。】

 

【他家粉絲就是跟瘋狗一樣亂咬人。】

 

我有些懵。

 

這個小樂又是誰？

 

我皺眉，一點印象都沒有。

 

【就憑你們嗎？】

 

【輸了磕頭叫爹好不好啊，說澈澈打野天下第一。】

 

【澈澈已經向你發出挑戰邀請了啊，別慫啊。】

 

緊接著，我的微信電話響了起來。

 

竟然是 Z 老板。

 

我下意識接通了他的電話。

 

還沒來得及說話。

 

「跟他打，」是一個低沉清冷的男聲，「我不會讓你輸的。」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臥槽臥槽臥槽，是不是 Z 老板的聲音？聲音好好聽。】

 

【主播打的不會就是 Z 老板的號吧。】

 

【怎麼有點好磕啊，頂尖打手攻 x 精英總裁受。】

 

【就不能老板是攻嗎？】

 

【站攻＋1】

 

雖然的確是一個賺錢的好機會。

 

我抽了抽嘴角，把麥打開了。

 

「第一，我不會和那個澈澈打 PK 的，老板已經給我錢打號，我不會再額外收他錢。還有那個澈澈，你網暴我的證據我全部提交給警察了，明天應該就會通知你到線下做筆錄，我也會去，想 PK 線下見面吧，公安局自由搏擊。」

 

「第二，姐妹們，我是女生，不是男生。」

 

19

 

彈幕又一次炸開了。

 

【女生！！！！】

 

【我其實之前就有預感，這讓人舒服的主播會是個女生。但是女生玩打野的太少了，很多都是第三隻手代播。沒想到這次真的是女孩子打野！！！】

 

【啊啊啊更愛了怎麼辦！！】

 

【也有可能是變聲器，有些人就喜歡搞這個噱頭。】

 

【應該不是變聲器，我沒有聽到電流的聲音。】

 

【可能是某個高級的變聲器也說不準。】

 

彈幕飛快地滾動。

 

我看了一眼手機，發現了不少未接來電。

 

我眼皮一跳，和老板說了一聲，就下播了。

 

20

 

這幾天白天出去覓食的時候，我在樓道上看到了大包小包的東西。

 

今天這麼晚了，我才是第一次見到了對門的新鄰居。

 

他一身風衣站在門口，垂眸敲著手機，似乎是打算出去。

 

樓道昏黃的燈光在他臉上打出了漂亮深邃的陰影。

 

他抬眸，似乎也聽到了我這邊的聲響。

 

是一張帥氣堪比男模的臉。

 

隻不過有些熟悉。

 

我皺了皺眉，想到了當初在醫院遇到的青年。

 

這可真是有緣。

 

「這麼晚出去呢？」

 

我下意識打了聲招呼。

 

卻發現本來興致缺缺地垂下頭的青年頓了下，揚起眉梢看我，聲音很有磁性的少年音：「嗯，你也是麼？」

 

「對，有點事情。」

 

我點點頭，言簡意赅，門一鎖，就朝電梯走去。

 

他也收了手機，跟在我身後上了電梯。

 

氣氛有些尷尬。

 

我垂眸看著手機裡的催債消息。

 

他們就在樓下。

 

「你一直皺著眉，是有什麼事情？」

 

青年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

 

我轉過頭看他，有些驚訝。

 

沒想到這個男人看起來冷心冷清的，原來是一個熱心腸的主。

 

但我倒沒傻到去求助一個有幾面之緣的陌生人，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一點小事而已。」

 

他見我沒有想回答的樣子，沉默地點點頭，沒再說話。

 

電梯下樓。

 

現在的時間是凌晨一點。

 

走出小區，就看到了一輛面包車。

 

幾個壯漢看我出來，摩拳擦掌獰笑著朝我走來。

 

我活動了一下拳頭。

 

正好看看換了一個身體，能力恢復了幾成。

 

21

 

早上九點。

 

公安局。

 

短發女警察揉了揉眉心，眉宇間帶著通宵的疲憊：「總算是調解完了，雙方都沒什麼異議吧？」

 

她已經在這個夜晚處理了三起打架鬥毆、兩起喝酒鬧事和一起交通事故。

 

ŧũ⁹我垂眸，重新檢查了一遍。

 

調解書上說明，我隻需要將本金還上，驚人的利滾利的利息一筆勾銷。

 

因為我已經將存款拿了出來。

 

——昨天「友好交流」後，我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我爸賭博借款我可以認，但是利息我一分錢都不會給。如果你們不讓我上大學，就一直睜著一隻眼睛睡覺，我早晚抱著煤氣罐帶你們一起上路。」

 

看著我眼裡的狠厲，這幾個人知道我是動真格的。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如果真把我逼急了，我一分錢不還，還白白搭上他們幾條命。

 

得不償失。

 

腫臉壯漢惡狠狠地瞪我，見我捏拳，立刻嚎：「警察同志！她要打人！」

 

我：「警察姐姐，我可是大大的良民。」

 

警察：「……」

 

警察：「既然調解書都籤了，你們都可以回家了。」

 

目送催債的一群人離開，警察發現我還高臺大坐。

 

「你怎麼還不回去？」警察問。

 

我拿出手機：「正好還有一個案件呢，用不著回去了，麻煩您了姐姐。」

 

警察：「……」

 

22

 

我見到了這個澈澈。

 

拋去直播的美顏，他就是一個臉上冒痘，臉色蠟黃，看起來十分普通的男人。

 

王子澈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我不信你就這麼快能打成這個樣子，請代打了吧。」

 

「等著吧，我會讓你生不如S的。」

 

「嗤。」我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的舊疤，那是原身的痛苦和絕望，冷笑了一聲，「菜狗吠得再響，也變不成狼。先操心你能不能順利出去。」

 

他的臉色難看得很：「有什麼不能出去的，這個能讓我判幾年？你以為你自己是什麼東西？」

 

我不置可否地敲了敲手機，朝旁邊的警察叔叔說：「我要補充舉報，他強J未成年。」

 

這些劣跡主播不能扒。

 

真是越扒越有。

 

當幾個未成年小孩給我發來一些證據，我才發現他有多刑。

 

最小的一個是 14 歲。

 

我沒想到在這個世界這種道德敗壞的人都能當主播賺得盤滿缽滿。

 

我曾經在的那個世界，極度保護網絡隱私的同時，也對這些主播、視頻用戶進行了嚴格的約束，能做起來的大主播也是經過了三代政審的。

 

即便是小主播，也都要進行犯罪記錄的調查。

 

唉。

 

他評論區那些等「寶寶回來」的粉絲，永遠等不到了。要去裡面踩縫纫機了。

 

23

 

等我回家的時候，已經又是晚上六點多了。

 

沒想到我家門口杵著一個青年，手裡提著什麼東西。

 

他似乎想敲門，但片刻抬手又放下了。

 

「你在幹什麼？」

 

我的聲音把他嚇了一跳。

 

他轉過身看向我。

 

我這才看到他手裡拿的是什麼。

 

原來是飯盒。

 

他抿了抿唇，面上露出幾分糾結，片刻後才視S如歸地把手中的盒子遞了過來：「自己做的餅幹，希望你不嫌棄。」

 

「啊，這怎麼會？」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接過了那一盒餅幹, 不由得感嘆真是一個面冷心熱的鄰居啊，「那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應該做的。」

 

我笑了笑, 今天的倦怠也因為這件事一掃而空, 向他道了聲別, 才開門進了房間。

 

已經到了可以打巔峰賽的時候。

 

距離交單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我簡單整理了一下, 打開了直播。

 

有好多人都似乎守著。ẗù³

 

我一開直播就有一堆人湧了進來。

 

【長夢姐姐下午好！】

 

【小夜姐姐好！】

 

「長夢？小夜？」

 

我有些愣。

 

就看到彈幕解釋道。

 

【姐姐，你的用戶名稱一直是默認的，所以我們隻能喊你的遊戲 Ŧú¹ID 或者跟著 Z 大哥叫小夜了。】

 

【姐姐起個名字吧, 不然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喊你。】

 

看到這些彈幕, 我才想起來自己一直忙著打單子, 倒也沒怎麼在意過這些。

 

這次彈幕一提，我也意識到要改一個 ID 了。

 

思考了片刻。

 

我選擇了當初自己打職業時的 ID。

 

【拂曉】

 

這麼說來, 和「李子夜」這個名字還挺有緣的。

 

撫摸著屏幕上這個名字, 撫過屏幕, 職業賽場的燈光仿佛還在眼前。

 

名字給了我重頭再來的底氣。

 

逢山開路，遇水架橋。

 

從頭再來的力量和勇氣。

 

24

 

王怡有了一個很喜歡的愛播，叫拂曉。

 

她是女生, 打野很厲害。

 

當然, 技術隻是主播最不起眼的優點。

 

她心態很好, 脾氣也好, 對粉絲更好, 經常帶著粉絲們上分, 打水友賽, 對每個粉絲都沒有不耐煩或者圈愛情票，在每次拿到大國標的時候，她會開心地讓他們這些老粉絲一起蹭標。

 

順便說一句，這個主播的普通話也很標準。

 

而且，這個主播不玩爛梗，說的開場白永遠都是：「姐妹兄弟們, 大家晚上好。」

 

從來不模糊自己的性別, 在高端局大家開麥溝通的時候，也說的是家人們或者朋友們。

 

帶動很多主播口頭禪也從兄弟們變成了朋友們。

 

雖然這些都是小小的改變。

 

但是王怡卻覺得, 遊戲的氛圍也開始發生了一些細微的、好的變化。

 

網暴少了很多, 因為那個大主播的事跡還歷歷在目。

 

性別歧視也變得少了很多，很多女生在拂曉的帶動下，還有一句一句「女孩後勁大」的洗腦中，提起了打野刀或者去到了對抗路。

 

或者說，更多女生本來就玩的這些英雄, 人們終於願意相信, 玩這些英雄的的確有女生。

 

今天開播的時候。

 

拂曉沒有立刻開排位。

 

而是念了長長的感謝信。

 

「感謝『天才小怡』、『Z』、『小樂呼呼睡』……所有家人們。」

 

她的嗓音溫和。

 

王怡聽到了自己的 ID。

 

那封信是允安手寫的，字很漂亮。

 

她說自己還完了負債, 馬上要上大學，而且也加入了職業。

 

公屏上全部都是鼓勵。

 

她抹了把眼淚，也打上了鼓勵的話。

 

打職業是更加艱苦的過程。

 

但是，她卻知道。

 

職業路是修羅場。

 

但王怡知道, 這顆星，注定要撕破黑夜，帶來破曉之光。

 

她會親眼見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