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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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孟淮官復原職即將入京之際,卻驟然落水失了憶。


 


他什麼都沒忘,隻忘了我這結發妻。


 


拉著蘇月淺的手,他說那才是他的一生摯愛。


 


兒子袒護他們:


 


「你什麼忙都幫不上,便幫幫忙,別出現在父親面前可好?」


 


婆母冷眸看我:


 


「阿淮病情迫在眉睫,你不會在這個時候還吃莫名飛醋吧。」


 


蘇月淺也拽上了我的衣袖,掐得我手臂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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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孟大哥恢復記憶,我定將正妻之位還給你,求你行行好,放我們入京!」


 


孟淮假裝失憶不帶我入京的事,我已知曉。


 


如此甚好。


 


漠北兒子來了信,隻盼與我母子團聚。


 


眼下,連離開的借口都不用找了。


 


1


 


迎著他們同仇敵愾般的咄咄相逼,我識趣地掏出了和離書。


 


「大楚有令法,一夫不可娶二妻。阿淮入京,便是要在天子腳下討活路的,斷不能留下如此軟肋受人詬病。」


 


「和離總歸是權宜之計,我願意成全。」


 


冷著臉的孟母頓時笑出了一臉的褶子:


 


「主動讓出主院乃聰明之舉,阿淮會記得你的恩情。林隱,你總算聰明了一回。」


 


兒子孟敘朝也壓著眼底的驚喜朝我喊道:


 


「但願你說到做到,不要使用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惹人厭惡。如此,看在你知進退的份上,我勉強認你當我的娘。」


 


我淺笑著收回了視線,不置可否。


 


認不認的已經不重要了,今日過後,便是山長水遠,見一面都不知猴年馬月了,誰還稀罕你那一聲言不由衷的娘。


 


「姐姐當真願意成全孟大哥?」


 


孟淮與我和離,最開心的當數蘇月淺,她急不可耐從我手上奪過和離書,反復查看後,才秀眉一皺,急切道。


 


「孟大哥都失了憶,姐姐該不會還想著欲擒故縱考驗他吧?如此,若是耽誤了孟大哥的病情,可如何是好?」


 


望著她故意露出的、手腕上明晃晃的玉镯子,我吐了口濁氣,淡淡回她:


 


「是不是欲擒故縱,讓你孟大哥落個字便都知道了。」


 


孟母聞言收斂了唇角的笑意,不鹹不淡敲打我:


 


「若有人拿我兒的身子骨行爭寵的行徑,便休要怪我不給人留臉面與餘地。」


 


孟敘朝聞言便拉起了蘇月淺的手,甜甜哄道:


 


「淺淺姐姐別怕,她若敢出爾反爾,我以後不認她做我的娘了便是。」


 


說罷,他狠狠剜了我一眼:


 


「詭計多端,她才配不上做我的娘。」


 


若說不心痛,定然是假的。


 


懷胎十月難產而出,心心念念地記掛了六年的孩子,卻成了別人免費的兒子、趁手的刀和擋風的盾。


 


一次次出手,皆讓我頭破血流,如何能不痛?


 


母子一場,也講緣分。


 


他心心念念要做蘇月淺的兒子,便證明我們的緣分盡了。


 


蘇月淺看透了我神色上的悽哀,挑釁般衝我勾起了唇角,一字一句暗諷道:


 


「難得姐姐顧全大局,懂得成人之美了,我想孟大哥落字後,也會對你感激不盡的。」


 


這一次,我沒有再火冒三丈地與她大吵大鬧。


 


安靜地等著拿落字的和離書時,我下意識去轉動手腕上的玉镯子。


 


可捏了一手空,我才想起,因蘇月淺一句「那镯子與我的簪子好配」,便被孟敘朝大哭大鬧著將孟家給我的信物奪走了。


 


2


 


說好的試戴兩日,可一戴便是一年。


 


孟家所有人皆默契地忘了此事,無一人提過物歸原主。


 


但當我追去蘇月淺的院子討要時,又一個個都跳出來指責我心胸狹隘、小肚雞腸,惹哭了蘇小姐,還逼得人家收拾包裹要走人。


 


孟淮冷著一張臉質問我:


 


「是我要護著她,是阿朝非要送給她,你為何不敢找我們鬧,隻管揪著淺淺一人欺負!」


 


啪!


 


一耳光落下,我強忍落淚的衝動,笑道:


 


「這不,也跟你鬧了。」


 


他氣瘋了,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镯子送給了蘇月淺。


 


「這是我孟家,不是你林家!這裡的一草一木皆為我孟家所有,我願意送誰,願意給誰,你沒資格置喙。」


 


「我不僅要將镯子給她,最好的院子、管家之權,甚至阿朝的課業,我都要交給她。」


 


「你能忍就忍著,不能忍就給我滾!」


 


那日風很大,灌了滿口涼意,我的心都涼透了。


 


我也想走的,可我的親生骨肉才五歲不到,我如何割舍得下。


 


蘇月淺很得意,鬧到最後,镯子成了她的,好名聲也是她的,連孟家也是她的了。


 


她自稱被繼母刁難,被繼妹欺辱,含著兩行淚來孟家,嘴上說小住兩日,可一住啊,就是兩年。


 


住到如今,孟府成了她的囊中之物,我的夫君與孩子也都圍著她轉,我倒成了個不倫不類的外人。


 


好在,我這外人也要走了。


 


「你當真要我落字?」


 


孟淮長身玉立站在我身前,攥著和離書的手泛了白。


 


「可知此字一落,便回頭萬難。」


 


3


 


我仰頭看向他疏淡如初的眉眼,這麼多年了,裡面還是墨黑深邃像不見底的潭水,隻始終沒有我的影子。


 


便自嘲般輕笑著回他:


 


「不是如大家所願嗎?你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呢。」


 


恰如那年,他問我可當真願意嫁他時,我仰著頭笑吟吟回他,「不正如你與伯母所願嘛,你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呢」。


 


父親對落難的孟父有救命之恩,便在臨終之際將我託付給了孟父。


 


孟老爺磊落坦蕩,要護就要護我一輩子。


 


孟家有三子,他直言誰若娶了我,並賭咒發誓一輩子不辜負我,他便將偌大的孟家交到誰手裡。


 


那時候的孟母,誇我純真,誇我單純,誇我良善,誇我好脾氣。


 


一次次制造我與嫡子孟淮的偶遇,而後意有所指地指著孟淮問我:「你瞧瞧,他如何?」


 


孟淮長得好看,唇紅齒白,芝蘭玉樹,便隻是站在那裡,就像一樹盛開的白玉蘭。


 


他驟然抬眸,與我遠遠對視的那一眼,便讓我羞紅了臉:


 


「好是好,隻怕······」


 


「好就行!其他的,有伯母在。」


 


次日,孟淮便捧著孟家傳家的玉镯子來了我的院子,問出了那句我可當真願意嫁他。


 


那時他說,會做好夫君的本分。


 


也許他想過做個本分的夫君,但屬實沒做到的也是他。


 


隻不知為何,此時我要成全他的滿腹算計了,他倒是又猶豫不決了起來。


 


可我曉得,根本輪不到我開口規勸,他自會繳械投降。


 


蘇月淺果然深深看了我一眼,便抿著紅唇拽了拽孟淮的衣袖,嬌嗔裡帶著關切道:


 


「你的病情,再耽誤不得了。」


 


連孟敘朝也仰頭喊道:


 


「父親,速速落字才是。入京的馬車都已備好了,萬莫耽誤了吉時。」


 


說著,瞟了我一眼,小聲嘟囔了一句:


 


「你再猶豫不決的,她就該後悔了。狗皮膏藥,黏上你就甩不掉了。」


 


六歲的孟敘朝仰著脖子瞪我的樣子,帶著與他父親一般無二的厭煩與不屑。


 


他們心氣兒高,看不上我。


 


我出身不高,是鄉野大夫家的獨女,與山上的草藥打交道,沉默內斂不善交際。


 


不像蘇月淺,出自世家大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走在何處都落落大方,像耀眼的太陽。


 


孟敘朝小小年紀卻慕強得厲害,看蘇月淺的眼神裡總帶著欣賞與仰慕。


 


他自落地便被抱去了孟母的院子裡,對我實在說不上親近。


 


每月來我院子的那幾日,也是匆匆小坐片刻便被婆母催著回去練字、溫書和畫畫。


 


這兩年,更是因蘇月淺的到來,與他父親一般,時常守在她院子裡。


 


孟敘朝自有說辭。


 


「淺淺姐姐初來乍到,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時候,我與父親也不過是盡地主之誼。你既為主母就該大度,自己做不到,就不要橫加阻撓。」


 


「隻有心髒了的人才看什麼都髒,你走,你走,你走遠點,不要再惹淺淺姐姐掉眼淚了。」


 


被我夫君寵著,被我兒子護著,蘇月淺底氣十足。


 


堂而皇之與我打擂臺。


 


好幾次明目張膽汙蔑我時,孟敘朝都毫不猶豫信了她的鬼話,站在我對面,斥責我無禮妒婦,刁難了父親的恩人,滿肚子壞水討厭至極。


 


每次心痛到偷偷抹眼淚的時候我都問自己,幼苗沒長好,便要將其連根拔起徹底扔掉嗎?


 


4


 


不是這樣的。


 


從前我挖了一棵野杜鈴,它長勢不好,蔫頭巴腦是個歪脖子。


 


爹爹嫌它嬌貴難養,讓我賣掉算了。


 


我舍不得,栽進木桶裡,晴天搬出去曬足了太陽,雨天護在廊下免受風雨。


 


一年辛苦照料,他不僅長得粗壯精神,連歪掉的脖子都昂揚了起來。


 


後來,它開花結果,出了許多小株苗,一盆一盆,給了我好大的豐收與喜悅。


 


那年父親病重,我們還是靠著它在貴人面前賣了個人情,拿著盤纏入的孟府。


 


我以為,養人如養花。


 


我給足耐心與細心,總能看到他開花結果的。


 


可孟敘朝終究不是一盆野杜鈴。


 


我生他時差點沒了命,那時候我不後悔選擇九S一生做母親。


 


可昨夜湖心亭外,我後悔了。


 


舒了口氣,我直視著孟敘朝的冷眸問道:


 


「我既掏出了和離書,便是無悔的。」


 


「隻你父親能不能恢復記憶、這東陵的舊院我要住多久,你當真不清楚嗎?」


 


5


 


他瞳孔一顫,面色青白:


 


「我……我怎會知道,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孟敘朝不擅長說謊,竟心虛得連對視都不敢了。


 


昨日我在花園修枝,被密密匝匝的枝丫擋住了身影,便恰好聽到蘇月淺的兩個貼身嬤嬤的對話。


 


「新帝登基,天下大赦,孟老爺也在名單上。已下了官復原職的文書,他不日便要入京了。」


 


「想來小姐也是要跟著去的,隻京中冬日嚴寒,不知道該備幾身厚衣裳。」


 


咔嚓一聲脆響,我的剪刀打落了一朵開得正豔的花骨朵。


 


孟敘朝父子與蘇月淺在湖心亭作詩下棋,夜晚風急,帶了幾分涼意。


 


我走得有些著急。


 


一來,為孟淮苦盡甘來,終是熬出頭感到欣喜。


 


二來,孟敘朝到了求學問道的年紀,卻整日跟著蘇月淺廝混,實在不成體統。去了京城,必定能在與世家子的比較裡,得到更好的教育。他得償所願,我也忍不住激動。


 


三來,我自覺他們忘了通知我,自己知曉得晚了些,許多東西未來得及替他們準備,便要抓緊時間為他們多周全幾分。


 


高興之餘,又有幾分惆悵與擔憂。


 


京城遠在千裡之外,我們母子就此分離,隻怕再難有見面的那日了。也不知道,少了我這他厭煩的母親礙眼,孟敘朝會不會不習慣。


 


想起孟敘朝,我的心還是暖了一下。


 


饒是他沒有養在我跟前,對我總是滿眼的不耐與抗拒,可天長日久,他還是知曉我是他娘的。


 


書院回府時,他扭扭捏捏捧著一對耳墜子。


 


那是我第一次收到他的禮物,迫不及待當著他的面戴了上去。


 


耳墜子款式老舊,又長又重,扯得耳朵很疼。


 


可我不願拂他心意,便眼尾笑開了花。


 


一遍遍誇他的眼光好,禮物貴重,我喜歡得不得了。


 


他垂下眸子,難得輕了語氣:


 


「你喜歡,便戴著吧。」


 


那抹乍得之歡的喜悅壓在我的唇角,直到湖心亭邊上,我還舍不得收起。


 


「若是淺淺姐姐是我娘親就好了,就可以直接與我們一起入京城,父親便不用如此左右為難。」


 


6


 


呼嘯的風刮著面頰,砸得門簾噼啪作響。


 


門縫裡孟敘朝的嗓音壓著風聲,將我唇邊的笑意砸僵在了臉上,甚至連抬腳都忘了。


 


「她隻會說,今日吃了幾碗飯,學堂裡有沒有聽先生的話,課業完成了嗎,冷不冷熱不熱,吃飽了嗎······絮絮叨叨,沒一句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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