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生
第5章
我想通了,我們S後也不過下發二兩銀子回鄉,如今旱災顆粒無收,奸商哄抬糧價,佞臣作壁上觀,二兩銀子能換回的不過幾頓飽飯,到最後不過是全家活活餓S的境地。
我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她知道我要進宮後那般驕傲地說自己將來也要進宮,我怕,我真的怕她也來這宮中,受到那般精神與身體的雙重折辱。
最令人膽寒的,還是若是那長生的法子當真有用,皇帝成功後,會有多少世家貴族、宗室皇子趨之若鹜,貧民百姓隻會成為他們眼中的藥材。
人命二字,就真成了輕如鴻毛。
我們的弑君,是對皇帝昏庸的反抗,是對草菅人命的反抗。
「錦憐,我們反了吧!」
18、
我與張錦憐、楊生香在屋子裡合謀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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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生香雖然害怕,可更多的是暢意與期待。
蘇釧的S讓她恨極了皇帝,一命償一命,這是她自小就學的道理。
「皇帝現在日日宿在端妃宮中,我們若有法子支開端妃,然後找個由頭靠近就能得手。」我說道。
「怎麼支開?什麼由頭?」張錦憐皺眉。
是啊,說來容易,可做起來實在太難。
我思索著,腦中有了主意。
我回到了王寧嫔身邊,她還是S氣沉沉地抄寫著經文,見我來了,也隻是微微側目。
「娘娘。」我跪下,朝她叩拜。
王寧嫔的筆停住:「怎麼這般表情,如此沉重,看著像是瀕S的模樣。」
我苦笑,將一切和盤託出。
王寧嫔的面色從愕然變成恐懼,那恐懼又逐漸褪去,最後竟眼含熱淚。
她說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們該反。」
我聽到這話,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我知道此事告知王寧嫔,若她不願幫忙,那我們便會頃刻斃命。
可我也知道,她會幫忙。
這些年,日日夜夜,她都抄寫著經書,思念著她的陳皇後,思念著曾經那個燦爛的自己。
筆墨凝在紙上,仇恨記在心裡。
無時無刻不在疊加。
我們想弑君,就少不了別人的幫助,這是在賭,可我相信自己能賭贏。
結果是,王寧嫔願意與我做這般經天緯地的大事。
她問:「需要我做什麼?」
「隻需娘娘幫我們入端妃宮中,支開侍衛,我們自會動手,了結那個狗皇帝。」
王寧嫔笑著拍起手來:「好啊好啊,讓他S,讓他S!」
「娘娘,此事九S一生,若要入局,不可反悔。」我最後提醒道。
豈料王寧嫔流下兩行清淚,從枕邊拿出一幅畫像,上面是一女子,溫婉端莊。
「佳月S後,皇帝責令銷毀所有她的物件,我偏不,我將這畫像放在枕邊,一邊盼著一邊怕著,就想狗皇帝發現我私藏畫像——九S一生,誰在乎,我早就S了,被納為妃子,親眼看著佳月逝世時,我就S了。」
「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動手S了他呢?謹瑩,我被規訓傻了,是你告訴我,我們還能S了他啊!」
她的手撫摸過畫像,眼裡溫柔與恨意蓬勃而生。
19、
神龜S了。
意料之中,隻是沒想到才兩日就沒了。
飛黃騰達的美夢頃刻間化為烏有,隻剩下S亡漸近。
眾人慌了,有的癱倒在地,有的互相埋怨,有的哭天搶地。
但大家都默契地沒有稟報。
所有人都知道,雖然聖旨並未點明養S神龜的下場,但以皇帝的殘暴,隻怕隻有S路一條。
沒有人想S。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
「為何,咱們這麼精細地養著,沒日沒夜地看護,這神龜還是這麼輕易就S了?」突然有人問道。
我微微詫異,原來不止我們三個,也有別人覺察這其中的蹊蹺。
我突然意識到,不如將這剩下的十三個宮女團結起來,一起參與這弑君大業。
與其被賜S,S得窩囊,不如主動反擊,S得壯烈。
更何況,這裡的每個人,可都對皇帝有著不同程度的怨恨。
我示意張錦憐說出神龜的真相,可她卻猶豫了,左顧右盼著不知如何是好。
於是我站了出來,告訴大家:「神龜背上的江山社稷圖是染料畫上去的,這種染了色的烏龜根本活不久,從一開始皇帝就沒想讓我們活。」
S一般的寂靜,眾人臉上都慘白慘白的。
沉默許久後,有人小聲問道:「可是,為什麼啊?我們做錯了什麼要讓皇帝S我們?」
「活著,我們最大的過錯就是活著。」有人在人群中冷冷說道,「我父親是說書的,他說過這些天皇貴胄最重名聲,我們活著就會把採血的事情說出去,民間知道了皇帝這麼暴虐,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又有人哭著道:「面子?就為了區區面子就要把我們逼S?我們也是人啊!」
「人?誰把我們當人?皇帝隻是把我們當奴才,當藥材,就是不把我們當人!」憤慨的聲音穿破每個人的耳膜,直擊心靈。
憤怒在我們十六個人裡蔓延,形成了滔天的怒火,足以焚燒一切。
我最後道:「我們S了他吧。」
我們……S了他吧!
平地一聲雷,所有人變了臉色。
可是沒有人反駁。
壓迫滋生不滿,不滿就要反抗。
我們的命也是命。
我們也該稱之為人。
活著、血淋淋的、有生命的……人!
20、
大雍二十一年十月十九日。
黃昏沉沉,日頭蕭蕭。
皇帝又宿在了曹端妃宮中。
王寧嫔前去,說是有要事相告於曹端妃,事關龍裔,不敢隱瞞。
曹端妃聽罷,忙去接見。
王寧嫔神秘兮兮地伏在她的耳邊:「我聽我的貼身宮女說,她在御花園碰到芳皇後偷偷與你宮裡的人接觸,說是今晚要在紫禁城風水與你相克的地方埋下偶人,以此咒你滑胎。」
王寧嫔從不參與後宮爭鬥,如今說起話來,反倒添了幾分可信。
曹端妃聽罷,眉頭緊皺:「她身為皇後,卻如此行事,實在乖張而不可理喻,我這就告知皇上,嚴懲此事。」
王寧嫔拉住她:「不可,皇帝最信風水道法,芳皇後此舉便是害了你肚中孩兒的命數,縱使皇帝罰了她,也隻怕會冷落失了命數的胎兒。」
「實在……不可理喻。」曹端妃又道。
「妹妹倒是覺得,姐姐不如叫上宮中侍衛前去捉拿,到時看看那偶人如何。若是真會壞命數的東西,就偷偷換成無關的玩意兒,隻說皇後咒你便是。」
曹端妃斟酌了片刻,覺得王寧嫔的話在理,於是微微欠身道謝後,便帶著人前去尋找偶人。
暗處,王寧嫔隨著曹端妃一同走時,朝我看了一眼,我立刻會意。
我們十六個人飛速進入寢宮。
天色漸濃,如暈染開的墨汁鋪滿整個天空,甚至天邊還帶著猩紅的光色,在這暗夜格外矚目。
我在進入寢宮的最後一刻,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句詩: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21、
皇帝正在床榻上熟睡。
我們都心驚肉跳,甚至有人S命地捂著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眼淚也順著指縫流下來。
可是沒有人後退。
破釜沉舟,便是在這一刻。
我深吸一口氣,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絲繩,慢慢走到他跟前,套在他脖子上。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SS盯著我與皇帝。
繩套慢慢拉緊,皇帝的呼吸聲越來越重。
突然,他睜開了眼,目光所及,是一幫差點被他害S的人,來找他索命。
他開始掙扎,力道太大,把我甩開在一邊。
其他人見此,一擁而上,有的人按住他的胳膊,有的人壓住他的腿,還有人扯下床幔捂住他的嘴。
我繼續把繩子勒緊,狠狠往外扯。
皇帝S命地掙扎,他的額頭青筋爆出,臉色也因為呼吸不暢而憋得通紅。
可是還不夠,他要S啊。
於是我越拉越緊,看著他慢慢泛起了白眼。
惡人是該S的,不是嗎?
我們那麼多姐妹的命被他殘害,天下那麼多百姓被他漠視。
這樣的君,該S。
我揚起一抹笑,我能感覺到他的生命正在流逝,隻要再給一點時間,一點點時間就夠了。
可是沒有。
皇帝在瀕S之時突然迸發出極大的力氣,他掙脫了壓著他胳膊的宮女,然後使勁兒一推,把捂著他口鼻的人也推開來。
這一變動嚇到了所有人,包括我。
我手下一松,竟給了皇帝呼喊出聲的機會:
「賤奴,一幫賤奴居然敢謀害朕!」
他喊的聲音極大,像是銳利的箭矢萬箭齊發,射到我們每個人心中。
巨大的恐慌蔓延開來。
有的人呆愣在了原地,有的人甚至嚇得站都站不起來。
我最先恢復冷靜,馬上出聲道:「別愣著了,快動手!」
楊生香立刻跟上,還有兩個姐妹也回過神來,我們四個又重新拿起繩子想綁住皇帝。
但千鈞一發之際,那繩子卻打了S結。
這次就連我也怔住了。
為什麼?
蒼天都要攔著我嗎?
剩下的人也清醒過來,有幾個跟著楊生香一起取下發簪扎進皇帝身上,血流了出來,我們也不知道他到底S了沒有,於是越來越多的人取下發簪亂刺。
混亂中,突然有人說道:「不對,有人跑出去了!」
我猛然回頭,門口處一團陰影竄了出去。
我的眸子劇烈顫抖。
我的心也劇烈顫抖。
跑出去的那個人的背影,我無比熟悉。
張錦憐,她逃了。
23、
芳皇後帶人來得很快。
她一聲令下,將我們全部扣押。
張錦憐躲在皇後身旁,不敢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