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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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姑娘中藥不便,謝某唐突了。」


6


 


而此時,魏瑾正坐在青樓的廂房,心中有些急迫。


 


等了許久,終於有人推開門。


 


進來的是一個身上帶傷的侍衛。


 


「侯爺,雲珠姑娘被人半路劫走了!」


 


「什麼?何人所為?」


 


「屬下們和那些人交了手,他們個個身手不凡,像是……宮中的羽林衛。」


 


魏瑾登時變了臉色,站起身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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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都忍不住發抖。


 


相識十餘年,魏瑾自認為能掌控那個溫順乖巧的小丫頭。


 


西園雖冷清,可他娶的是公主,還能留她在身邊,她應該知足。


 


但怎麼也沒想到,雲珠竟然想離開,還索要一斛珍珠。


 


魏瑾心中冷笑。


 


第二天,特意將成色最好的珍珠裝了滿滿一斛送去。


 


自己這些年確實太寵她了。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隻要拿著珍珠出去,立馬就會被人惦記上。


 


到時候,定會哭著回來求自己。


 


可雲珠並沒有帶走珍珠,甚至連他平時送的首飾都沒帶。


 


魏瑾心中的火氣無處發泄,命人暗中跟著她。


 


知道她想靠刺繡謀生後,買通了京城所有的繡坊。


 


誰也不能收那丫頭的繡品。


 


魏瑾默默等著,等到雲珠走投無路時,回來求自己。


 


但那天,大雨中,她明明已狼狽如此,卻說永遠都不會回去。


 


魏瑾的心突然很疼。


 


整夜無眠,腦中全是雲珠的影子。


 


那麼乖,那麼懂事,淚眼蒙眬地在自己身下嗚咽。


 


天亮後,他有了主意。


 


派人闖入雲珠的家,將她抓走。


 


那些侍衛把雲珠帶到青樓,再嚇唬一番。


 


到時,他再破門而出,英雄救美。


 


雲珠又驚又怕,定會躲進他懷裡哭,乖乖跟自己回去,再不會離開。


 


可千算萬算,也沒想到她會被別人劫走。


 


魏瑾瘋了一樣,到處尋找。


 


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等找到她,就鎖在身邊,一輩子別想離開。


 


夜深了,魏瑾還在街上瘋找。


 


這時,有一匹馬緩緩而來。


 


馬上的人一襲蟒袍,容色妖媚絕豔。


 


是掌印太監謝雪瀾。


 


魏瑾向來不屑於結交這個權宦,隻隨意瞥了一眼。


 


但隻一眼,就整個人僵住。


 


馬上還有一個嬌小的女子,軟軟地倚在魏瑾懷中。


 


散落的烏發下,是一張滿是動人春色的小臉。


 


魏瑾對那嬌媚再熟悉不過,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


 


「謝雪瀾,你對我的雲珠做了什麼?」


 


「不如問問你的好未婚妻對雲珠姑娘做了什麼。」


 


謝雪瀾再不復剛才的溫柔模樣。


 


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魏瑾。


 


一如在朝堂之中,眉宇間寂冷如雪。


 


說完便徑直離開。


 


魏瑾咬咬牙,想去追,卻被身後趕來的侍衛攔住。


 


還能任由雲珠被人抱在懷中,遠遠離開。


 


7


 


我被謝雪瀾帶回府。


 


有侍女帶我去洗了澡,換了幹淨衣服,體內那股燥熱難耐才終於褪去。


 


我心有餘悸。


 


今夜若不是遇到謝雪瀾,自己不知要遭受怎樣的羞辱折磨。


 


不一會兒,又有人送來宵夜。


 


粳米粥搭配幾樣清淡的小菜。


 


我心中越發感激,拉住送飯的侍女。


 


「請問掌印大人在哪?」


 


「大人正在書房,方才還交代ṭű̂ₚ了,若姑娘想見,盡管去找他。」


 


我連忙請那侍女領路。


 


到了書房,隻見謝雪瀾也換了家常衣服,正坐在燈下寫著什麼。


 


脊背挺直,容色卓絕。


 


此時的他,怎麼看都像個世家貴公子,而不是權傾朝野的大太監。


 


我走近兩步,見他手中的筆蘸的是朱墨。


 


隱約明白,這是在替皇帝批折子。


 


這些年,哪怕我在深宅,也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他的事。


 


當今聖上長居後宮,痴迷求仙問道,早已不理朝政。


 


而太子年幼,朝中大小事都由謝雪瀾把持。


 


當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平日裡,魏瑾和朋友飲酒聊天,提起這位掌印太監,無不輕蔑至極。


 


說他是個媚惑主上的妖孽。


 


那時的我,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與他共處一室。


 


可他談笑舉止宛若春風,又哪有半點媚態。


 


「雲珠姑娘看了這麼久,可是覺得我和別人口中的並不一樣?」


 


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打斷。


 


謝雪瀾放下筆,抬頭看我。


 


眸中像墜入星河,亮得攝人心魄。


 


我被戳中心事,臉上一紅,連忙低下頭。


 


「掌印大人今日救命之恩,奴婢實在無以為報。」


 


「我也不過是個在宮裡當差的奴才,雲珠姑娘往後不必這樣自稱。」


 


他說著,起身向我走來。


 


修長的身影幾乎能將我整個人罩住。


 


「聽說姑娘近來也在四處尋活計,不如就來我這裡。


 


「這是我的掌印府,人不多,卻沒個細心可靠的人約束打理。


 


「姑娘若不嫌棄,就幫我管管家。我平日都宿在宮裡,府中的事並不多,不會讓姑娘煩神。」


 


這樣權傾朝野的人,卻如此謙卑客氣,幾乎讓我不知所措。


 


呆愣半天,才訥訥道:「雲珠粗笨,恐打理不好大人的家。」


 


他眸光流轉,緩緩開口:


 


「姑娘之前在塞北軍營,領著那些女子刺繡煮飯,識別草藥,所有人各盡其職,井井有條。我這個小小府邸,又如何打理不好?」


 


此言一出,我徹底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在軍中陪魏țų₋瑾那段日子,確實做過這些。


 


軍營裡的那些女子多是出身娼籍,我教她們這些,原是想著等打完仗,她們能有個謀生之技,不必隻靠賣笑為生。


 


可這些連魏瑾都不曾注意,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看到我驚詫不已,他展顏一笑。


 


「雲珠姑娘就當幫幫我,行嗎?」


 


在那溫和動人的笑意下,我像是受了蠱惑,點了點頭。


 


「好,雲珠留下。」


 


8


 


我就這麼留在了謝雪瀾府中。


 


這裡確實人和事都很少,而我極其用心地打理,生怕出什麼差錯,給他添麻煩。


 


平日,謝雪瀾很忙,偶爾晚上回來,還要批折子到深夜。


 


我常備著溫補的湯水、清淡的點心、安神的藥膳。


 


有時,也會坐在一旁核對賬目,做做針線。


 


夜色靜謐,我和他各忙各的,連話都很少說。


 


卻能讓我心中生出暖意。


 


自五歲被賣到魏家,一晃十五年,每天都過得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即便如此,還是不知被罰過多少次。


 


都知道庭院中的地磚哪塊更平整些,跪上去沒那麼難熬。


 


「在想什麼呢?」


 


一聲低語打斷我的思緒。


 


抬頭去看,謝雪瀾不知何時走到面前。


 


眸中的光明明滅滅,似有千言萬語。


 


最終卻隻輕嘆了一聲:「天晚了,去睡吧,過兩日是上元節,我早些回來,帶你出去逛逛。」


 


兩日一晃而過。


 


傍晚,我收拾妥當,聽到有人敲門。


 


「大人回來得真早……」


 


我笑著開門,看到外面的人時卻一下愣了。


 


是許久不見的魏瑾。


 


他一襲墨色錦袍,頭束玉冠,還是那個俊朗出塵的小侯爺。


 


看到我時,晃了晃手裡的一隻精巧的匣子。


 


「雲珠,我們去逛夜市吧,我還買了你最喜歡的點心。」


 


點心?


 


我疑惑不解,隨手想把門關上。


 


「民女不去,魏小侯爺請回吧。」


 


「等等!」


 


他一把將門擋住,有些急迫道:


 


「雲珠,你不記得了嗎?你跟……跟了我的第一年上元節,我帶你出去玩。


 


「當時,你喜歡一隻祥雲紋燈籠,還吵著要吃粵香樓的點心。」


 


這麼一說,往事漸漸浮現。


 


五年前,我剛被太夫人指給魏瑾。


 


夜裡痴纏過後,他將我圈在懷裡,輕聲說要帶我去逛上元節的集市。


 


我來了京城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逛街,看到什麼都新鮮。


 


魏瑾給我買了一盞祥雲紋燈籠,一手提燈,一手拉著我在街上逛。


 


忽然,飄來一陣香氣。


 


我忍不住問:「好香,是哪裡做了點心?」


 


「我知道哪裡買,雲珠你在這等等。」


 


魏瑾把燈籠塞給我,轉身跑進了人群中。


 


9


 


「想起來了嗎,雲珠?」


 


見我發呆,他笑了起來,眨了眨彎翹的長睫。


 


「到現在我都記得,你那天笑得有多開心。」


 


我看著他滿是懷念與欣喜的笑容,平靜開口:


 


「小侯爺那日去買點心卻再沒回來。雲珠苦等不見人影,惶恐害怕,跌跌撞撞跑回侯府叫人。


 


「後來在酒樓裡尋到了,原來小侯爺在買點心的路上被人拉去吃酒。


 


「那晚,你喝得酩酊大醉,被人送回來。雲珠卻被太夫人罰跪了一整晚,手掌更被打得鮮血淋漓,腫得像個饅頭。」


 


「什麼?」


 


魏瑾嘴角的笑僵住,眼中有些慌亂。


 


「我……我怎麼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


 


「小侯爺當然不知道,因為第二天你酒醒了,就急著去了江南,為丹陽公主尋一幅字畫,再回來已是一個月後了。」


 


他怔愣住,像是回憶往事。


 


許久,才結結巴巴地說:「雲珠,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怎麼我回來後,也不告訴我?」


 


我漠然地搖了搖頭。


 


「那日太夫人罰我,就是說我輕狂,以為爬了床便能教唆主子。所以雲珠無論受什麼罰,也怎敢跟小侯爺說一句?就算說了,小侯爺又真的會在意?


 


「五年前的上元節,小侯爺記住的是雲珠的笑,可對雲珠而言,卻是最痛苦不堪的回憶。」


 


我平靜地一口氣說完,又要關門。


 


「小侯爺若沒別的事,就請回吧。」


 


他的眼眶一下子紅了,手SS抵住門框,不肯松開。


 


「雲珠,對不起,我……我……」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叫人來把他趕走。


 


一隻修長的手臂伸來,抓住魏瑾,一把推開。


 


謝雪瀾不知何時來了。


 


仍舊淺淺笑著,目光卻無比嘲諷。


 


「剛剛我出宮時,還遇到了丹陽公主,正鬧著要找你一起過上元節。魏小侯爺既然佳人有約,為何又來糾纏雲珠?」


 


「我沒有約丹陽。」


 


魏瑾臉色蒼白,直直看著我,著急地解釋。


 


我往謝雪瀾身後躲了躲,țũ̂ₜ低下了頭。


 


「魏小侯爺的事與雲珠無關,還是請回吧。」


 


魏瑾終於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看了看燈影下面沉如水的謝雪瀾,心中很是忐忑。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找來,給大人添麻煩了。」


 


謝雪瀾垂下眼眸,沒有回應,卻拉起了我的手。


 


握在掌心裡,細細撫著。


 


「雲珠,我若知道你在魏家過得這麼苦,定會早點找個由頭,把你解出來。」


 


「什麼?」


 


我滿心疑惑,「大人之前就認識雲珠?」


 


他不語,拉著我進了屋。


 


從櫃子裡取出一盞燈,點了蠟燭。


 


燈上的祥雲紋一圈一圈,似波浪般蕩漾。


 


我瞪圓了眼睛,盯著那燈,腦中突然有什麼一閃而過。


 


「大人,原來你就是那晚的……」


 


我一下子語結,不知該如何形容。


 


五年前,我等不來魏瑾,急著回去找人時,在街角看到一個蜷縮的少年。


 


衣衫髒破,瘦骨嶙峋,像是一個乞丐。


 


我心生憐憫,將燈和隨身帶的銀子都給了他,又匆匆走了。


 


難道那小乞丐就是如今權傾朝野的掌印?


 


在我無比錯愕的目光下,他笑了起來。


 


細長的眉眼上揚如月,煞是好看。


 


「就是我。」


 


「大人對雲珠這麼好,是因為五年前的事嗎?」


 


他愣了下,眸色轉深,卻答非所問。


 


「走吧,街上熱鬧極了,我們去逛逛。」


 


他一手執燈,一手牽著我,出了門。


 


我想不明白,為何短短五年,他能從一個小乞丐做到掌印的位子。


 


也總覺得他心裡藏著許多事。


 


可這些疑問,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10


 


上元節之後,謝雪瀾又忙了起來。


 


魏瑾和丹陽公主大婚將至。


 


雖然皇帝仍舊萬事不管,但丹陽公主是長女,她的婚事朝堂上下半點馬虎不得。


 


明日就舉行婚典了,謝雪瀾又沒有回來。


 


他已忙得幾日未歸。


 


我將備下的宵夜湯水分給府裡的人,便準備歇下。


 


推開臥房的門,猛地有個黑影躍出,捂住我的嘴,直接將我抵在牆角。


 


「雲珠,是我。」


 


聲音無比熟悉,卻讓我忍不住發抖。


 


「你明日就要成親了,還來做什麼?」


 


黑暗中,魏瑾將我緊緊擁在懷中,將聲音壓得極低:


 


「婚禮不過是個幌子,明日送親的衛隊中安插了羽林衛,隻等天亮,就捉拿謝雪瀾一黨。


 


「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早已查清,謝雪瀾原名薛瀾,竟是前朝餘孽,這些年一直蟄伏在宮中,意欲謀反。


 


「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雲珠,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牽連,今晚就帶你離開。」


 


說完,不給我任何掙扎的機會,對著我的後頸用力一劈。


 


劇痛之下,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再迷迷糊糊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馬背上。


 


身後的魏瑾一手抱著我,一手緊握韁繩,不斷催馬狂奔。


 


跑了許久,最終停在一處僻靜的院落外。


 


抱我下馬時,見我醒來,他溫柔一笑。


 


「雲珠,我知道你不願回魏府受委屈,以後就安心住在這裡。


 


「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院子,裡面的一切都按照你的喜好擺設。」


 


我看著這院子,心中一片冰冷。


 


「小侯爺是想讓我做個見不得人的外室嗎?」


 


「別胡思亂想,絕對沒有!」


 


他忙不迭搖頭,慌忙解釋道:


 


「雲珠,你從十五歲就跟了我,這麼些年,在我心中Ṫú₎,其實跟……跟妻子沒什麼兩樣。


 


「可我們畢竟身份有別,我娶不了你,又擔心你被人欺負,所以才想讓你住在這裡。」


 


他說著,捧起我的臉,一瞬不瞬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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