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

 

他就能將我一眼望穿。

「所以，你是因為發現我跟你在一起，就不能喜歡上沈思了，才離開我的，對吧？」

 

有些人能當大反派不是沒有原因的。

 

要不是知道他聰明，我都以為他拿到了劇本。

 

我微微抬眸，坦然道：「是。」

 

秦深行朝我湊近了些，眼睛微眯：「可你這麼做能得到什麼呢？」

 

好在，我能得到什麼，他大概這輩子都算不到。

 

我想要的，是離開這裡，回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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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個時候，沈思抱著孩子急匆匆跑了出來。

 

「林顧，哄不好了，快快快……」

 

「寶寶是不是餓了啊？」

 

我和秦深行面面相覷，最後都沉默了。

 

我抱著孩子上了車。

 

秦深行笨手笨腳地跟在旁邊衝好了奶粉，然後放到了一邊，低頭看著孩子，「我來吧。」

 

我沒說話，默不作聲地教他弄好了一切。

 

秦深行僵著手，抬頭說：「我會去學怎麼照顧孩子的。」

 

「你相信我。」

 

我看了看秦深行，又看了看他懷裡我們的女兒，心不自覺軟了下來。

 

據系統所說，秦深行應該是故事裡一個極度偏執陰暗的大反派。

 

為了得到女主沈思可以不擇手段。

 

但現在……

 

被調成啥了。

 

竟然在學怎麼當一個好爸爸。

 

我無聲地笑笑。

 

說起來，我也想我的家人了。

 

12

 

那天之後，我和秦深行的關系緩和了不少。

 

他總借口說來看孩子。

 

其實在我身邊，一呆就是一天。

 

我走一步他就要跟一步。

 

跟以前比起來，粘人了好幾倍。

 

上廁所都不讓關門的那種。

 

我實在是沒招了。

 

照這樣下去，他的感情線是回不到正軌了。

 

也就意味著，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現實和這裡時間的流速是什麼樣的。

 

每每想起這些，我就會愁容滿面。

 

秦深行那樣聰明的人，自然是看出來了。

 

還跟以前一樣，變著法地送東西哄我開心。

 

但我實在是……

 

開心不起來。

 

又是一個深夜。

 

秦深行哄著孩子睡下後，就跟往常一樣，纏上了我。

 

我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系統久違的聲音忽然響起了。

 

「宿主……」

 

系統的聲音聽起來快哭了。

 

挺難聽的。

 

我在腦子裡回應它：「啥事兒？如果是通知我我永遠都不能回去了的話，你可以把小嘴巴閉上了。」

 

「恰恰相反。」

 

「嗯？」

 

「男女主的感情進度條意外變快了。」

 

「什麼意思？」

 

「反派雖然沒有愛上女主，但為了知道你的近況而待在女主身邊，同樣被男主單方面當成情敵了，兩個人剛剛解除了誤會，感情反而更好了。」

 

聽完，我愣住了。

 

「那你的意思是？」

 

「再過不久，宿主就可以脫離這個世界，回家了。」

 

我頓時兩眼放光。

 

「但……」系統聲音一頓，「宿主真的舍得放棄在這裡擁有的一切嗎？」

 

短短一分鍾，我的心情跟過山車一樣。

 

忽上忽下，忽好忽壞。

 

我不知道。

 

我悄悄轉頭看向了在旁邊熟睡的秦深行。

 

那張三年來，我每天都能看見的臉。

 

我收回視線，不再看他。

 

系統說得沒錯。

 

我該狠下心。

 

他對我來說，隻是一個數據而已。

 

我想了很久，才對系統說：「我一定會回去。」

 

13

 

知道下月就能回家後，我的心情雖然復雜，但總歸好了些。

 

臉上的笑容也變多了。

 

我以為秦深行也會開心的。

 

但他並沒有。

 

總是時不時就盯著我看。

 

一看就是好久好久。

 

我問他：「怎麼老盯著我看？」

 

「漂亮。」他眼裡泛著柔光，「想多看看。」

 

我偶爾也會去找沈思。

 

她和傅京已經訂婚了，婚期就在下個月。

 

「到時候你一定要來。」

 

「帶上秦深行和知知。」

 

我笑著答應。

 

但我應該是看不到了。

 

他們結婚那天，就是我離開的那天。

 

我回家後，知道傅京和沈思婚期的秦深行一下子又來勁了。

 

S活要在他們結婚的前一天跟我領證。

 

我開玩笑說：「你跟我結了婚，以後後悔了怎麼辦？」

 

「那也隻會後悔沒有早點結。」

 

「那我要是S了呢？」

 

「呸呸呸，瞎說。」

 

我笑著附和道：「好，呸呸呸。」

 

不過，我還真不知道系統會怎麼讓我脫離。

 

我雖然嘴上答應了秦深行，但當然不可能真的跟他結婚。

 

我總覺得，那樣對他來說，有點太殘忍了。

 

14

 

傅京和沈思結婚的前一天。

 

系統提示的聲音響起了。

 

比我想象中要來得早。

 

「宿主，現在就可以選擇脫離世界了。」

 

「能再給我五分鍾嗎？」

 

系統沉默片刻，答應了。

 

「好。」

 

我悄悄從床上爬了起來。

 

秦深行就靜靜躺在我旁邊。

 

他的手還攥著我的胳膊。

 

是燙的。

 

其實秦深行對我來說，早就不是冷冰冰的數據了。

 

可我的家人朋友都在現實裡，我必須回去。

 

我小心翼翼地撥開了他的手，起身想去看看知知。

 

剛走到門口，肩上忽然一沉。

 

我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是秦深行。

 

他拎著自己的睡袍，披在了我肩上。

 

明明是在責備，語氣卻溫柔得不像話，「起夜也不知道披個外套。」

 

「我……」我噎了噎，「我忘了。」

 

「我陪你去吧。」

 

「不用！」

 

秦深行唇瓣動了動，最終還是妥協了：「好。」

 

「我等你。ŧŭ₃」

 

我總覺得他的話別有深意。

 

系統的催促聲傳來，我來不及多想，轉身進了女兒的房間。

 

我把提前為她準備好的一到十八歲的生日禮物都放在了一個大箱子裡。

 

早早放在了房間的角落裡藏了起來。

 

現在才拿出來。

 

一歲的是洋娃娃，兩歲的是金鈴鐺……

 

大大小小塞了一箱。

 

做完這一切，我走到了嬰兒床邊。

 

看著女兒熟睡的臉蛋，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好想多看看她。

 

可我也是母親的女兒。

 

這時，系統的提示音響起：「宿主，你該走了。」

 

我收回了手，選擇了脫離世界。

 

「宿主，終於能回去了，是不是很開心？」

 

我說不出話來。

 

系統看我沒說話，安慰道Ŧū⁽：「不用太難過，舍不得是正常的，可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隻有你的父母朋友才是真的。」

 

一陣眩暈後，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15

 

再睜眼，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簾。

 

這是我的房間。

 

我真的回來了。

 

我掀開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身上忽然一輕。

 

一件衣服掉在了地上。

 

看見地上那件衣服時，我愣了愣。

 

那是秦深行的。

 

我撿起冷冰冰的衣服，摸到柔軟的布料時，後背涼了一陣。

 

我記得，秦深行習慣往這件衣服裡放一包煙。

 

我伸手進去，沒摸到煙，卻摸到了一張疊好的紙。

 

拿出來才看見，這是一封信。

 

我把信打開了。

 

一行行字出現在眼前。

 

「林顧，是我，秦深行。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這封信，但我還是想跟你說些話。不用擔心，我寫這封信的時候，知知已經哄睡著了。」

 

「其實這幾天我總有一個預感，你會離開我。我舍不得。所以才開始寸步不離地跟著你，哪怕你煩我。」

 

「直到那天，很久沒有笑過的你，破天荒在我臉上親了一下。我開心，卻又不開心。我猜, 你離開我的那天近了。」

 

「我真的有在學習怎麼做一個好爸爸，我會努力照顧好我們的女兒, 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我說過，我會支持你的任何決定, 我想女兒也是。所以如果離開是你想要的, 我希望你能沒有顧慮地離開。」

 

「不管你的承諾做不做數，但我永遠愛你。寶寶又在哭了, 就寫到這吧。」

 

「晚安, 林顧。」ŧū́₍

 

我記得，那天。

 

我在地上坐了好久好久。

 

久到黑夜變成白天。

 

久到媽媽敲響了我家的門。

 

番外

 

我並沒有因此消沉。

 

但我隻要閉上眼睛，眼前就會浮現秦深行的臉。

 

我開始ŧū́⁽了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也再沒見過這個人。

 

追我的人並不少, 爸媽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也很好。

 

可我都會本能地逃避。

 

我隻需要說, 我有一個半歲的女兒, 他們就都不會再來煩我了。

 

有幾個頭鐵的，也被我罵走了。

 

所以直到快四十, 也還是孤零零的一人。

 

身邊的朋友都有孩子常伴在身邊嬉鬧。

 

話題也漸漸變成了孩子。

 

我偶爾能跟她們聊上兩句。

 

因為我也有一個女兒。

 

他們口中調皮的孩子, 在我看來，都是甜蜜的負擔。

 

也不知道知知怎麼樣了。

 

……

 

五十歲的時候, 我已經攢下了很多錢。

 

索性一咬牙辭了工作, 去環遊世界。

 

看到好玩的東西，總會想到秦深行。

 

那時候, 我最喜歡拿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去逗他了。

 

可惜，再也不能給他了。

 

……

 

六十歲的時候, 身邊朋友的孩子都已經當上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每天抱著孫子，那叫一個喜歡。

 

我才不羨慕。

 

……

 

八十歲的時候，我的記性已經不太好了。

 

父母已經走了很久了, 我一個人捱到了現在。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有些恍惚。

 

深夜，外面下著大雪。

 

看得人好冷。

 

我忽然想起了有一年，雪也下得這麼大。

 

為了攻略秦深行，我冒著大雪, 給他買了一根糖葫蘆。

 

手都凍僵了。

 

也是那天，我第一次看見了秦深行哭。

 

他握著我的手, 揣進衣服。

 

然後咬了一口糖葫蘆後, 突然哭了出來。

 

我問他：「有那麼好吃嗎？好吃到哭了？」

 

他搖搖頭, 「不好吃。」

 

我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原來是難吃哭了，那我下次換一家，你別哭了。」

 

他突然停住了步子。

 

「你不應該說, 那以後就不買了嗎？」

 

「外面這麼冷。」

 

「我心疼你。」

 

我頓住了。

 

那天，他的手真的好暖。

 

要是能再牽一次就好了。

 

一覺醒來, 天亮了。

 

我從床上爬了起來，總覺得自己好像還有什麼事沒做。

 

走出門，瞥見站在門口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時，我身子一僵。

 

秦深行站在逆光中, 笑著看我。

 

女兒也已經會走路了，跌跌撞撞地朝我跑過來。

 

脖子上掛著我送她的金鈴鐺，一晃一晃的。

 

秦深行也朝我走了過來。

 

我用力將他抱進懷裡。

 

終於又聽到了他的聲音。

 

「好了。」

 

「不是說想吃我做的菜嗎？」

 

「我們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