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

沈婉婉在旁邊哭泣，滿臉委屈。

 

「爹，娘，怎麼了？」

裴誠牽著我的手進去，他摟著我讓我坐在了椅子上。

 

裴行知看著我和裴誠的親昵，眼眶似乎更紅了。

 

「你弟又不知發什麼瘋，一大早非要休了沈氏。」裴夫人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裴行知小時候身體不好。

 

裴行知又是裴老爺和裴夫人老來得子，向來寵他。

 

這段時日他越來越無法無天。

 

裴老爺和夫人都快忍到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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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不是清白之身，我還留著她做什麼！」裴行知聲音很大，整個人很崩潰：「昨夜洞房，她都沒落紅！」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沈婉婉。

 

沈婉婉哭得更委屈了，她跪在地上：「爹、娘，兒媳昨夜確實沒落紅，但前段時日行知非要帶我私奔，在路上我們就已經生米煮成了熟飯……」

 

裴老爺和夫人聽著，臉都臊到不行。

 

「不是的，那幾日我根本就沒有碰你！」

 

「娘。」沈婉婉痛哭流涕：「我清清白白跟著行知，他卻如此敗壞我的名聲，今日我便撞S在這裡算了……」

 

說著，沈婉婉就要去撞柱子。

 

裴老爺和裴夫人嚇了一大跳，連忙讓人攔住沈婉婉。

 

又劈頭蓋臉罵了裴行知一頓。

 

裴老爺還狠狠地打了他一頓，又把他關進了禁閉室讓他反省。

 

誰能想到這次裴行知比任何時候都硬氣。

 

整整一個月他都待在禁閉室裡面，就不出去，除非休了沈婉婉。

 

裴老爺也不再管著裴行知，揚言就讓他S在裡面。

 

裴夫人終究是心軟。

 

她拉著我的手，柔聲道：「清兒，我也是沒辦法，你從小和行知一塊長大，雖然他平時對你不好，但從小到大都是你能哄好他。你幫娘勸他出來，好好和沈氏過日子。」

 

我也不想見裴夫人傷心，便端著飯菜去了禁閉室。

 

裴行知看到我來，眼裡似乎有些光：「林清兒，你終究還是對我不忍心。」

 

我將飯菜放在他面前。

 

「吃飯了。」

 

「你是不是來讓我出去的？」裴行知問我。

 

「嗯。」我點頭。

 

「你果然放不下我。」裴行知很自信。

 

14

 

也不怪他會這麼想。

 

小時候他調皮也被裴老爺打過。

 

每次我都會幫他求情。

 

他和老爺夫人賭氣，都次都是我想方設法去哄他，讓他去給道歉。

 

「裴行知，你不小了。」我看著他，眼底沒有太多的情感。

 

裴行知愣了一下。

 

「做任何事情都不考慮後果嗎？」

 

「什麼後果？！」裴行知一下動怒：「沈婉婉並非清白之身，她在侮辱我！」

 

「裴行知，為什麼你總覺得自己高高在上，總覺得自己比別人高一等？！」我不明白地看著他：「你除了有一個好的出生，你到底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林清兒！」裴行知氣得咬牙切齒：「你以為你嫁給我大哥就粉上枝頭變鳳凰……」

 

「並沒有。」我看著他：「我還是我，但是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你會這麼有優越感？你每天隻知道吃喝玩樂，每天隻知道惹事生非，為何還能這般自以為是。」

 

「我是堂堂裴府小少爺……」

 

「裴誠和你卻全然不同。」我直言。

 

裴行知眼眶猩紅。

 

我知道他這是要發火的前兆。

 

「你仗著爹娘寵愛，所以為所欲為。你很清楚，不管你怎麼鬧，爹娘都不會真的不管你，可是裴行知，人的心是肉做的，時日久了，真的會心寒。」我講話說到明處。

 

「當初你要娶沈氏，家裡所有人都反對，是你一意孤行，還鬧得全城皆知，讓我們裴家成為了笑話，讓我也成為笑話。」

 

「現在你如願娶了沈氏，又要鬧著和離，鬧著休妻，你真的覺得裴家還不夠丟人嗎？」

 

裴行知眼眶紅紅，他說：「可是沈氏真的不幹淨，我沒有騙你們，這不是我找的借口……」

 

「那又能如何？這不是你自己選的嗎？」我冷冷地問他。

 

「你一點都不為我考慮？！林清兒，你以前不這樣的，以前我哪怕有一點不開心你都會哄我。」裴行知無法接受我的冷漠：「小時候我哪怕裝病，你都會急哭。」

 

是啊。

 

小時候我滿心滿眼，全都是「裴小少爺」。

 

「今日是娘讓我來的，我已經把話帶到了，你要不要出來，隨便你。」我不想再多言。

 

對裴行知。

 

我也沒有了那麼多的耐心。

 

我起身要走，裴行知一把拉住我。

 

「林清兒，我後悔了。」裴行知激動地看著我：「我說我後悔了！我後悔娶沈婉婉，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到現在才發現，我心悅的人……」

 

我用盡全力，將裴行知的手，狠狠地推開。

 

裴行知愣怔地看著我。

 

「我不管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但對裴家而言，你這樣的話就是大逆不道，你隻會讓裴家蒙羞，所以我希望，你再也不要說了。」

 

「你就真的，不要我了嗎？」裴行知滿眼期待地看著我。

 

15

 

他還是不信，我轉身就走了。

 

他以為我不管怎麼羞辱，都會像小時候一樣，追在他屁股後面叫他「小少爺」。

 

「不要了。」

 

「林清兒，你說我自以為是，說瞧不起人，那你呢？你又能好到哪裡去？！」裴行知控訴：「你以前追著我，因為你想留在裴家享受榮華富貴，你現在有了我大哥就不要我了，你不是一樣始亂終棄嗎？！說到底，你隻是想要優越的生活，你根本就不愛任何人！」

 

裴行知說得沒錯。

 

我想要留在裴家。

 

我想要更好的生活。

 

我經歷過，家裡沒有錢被賣掉是一種什麼滋味。

 

可後來，後來不隻是……

 

但也不重要了。

 

我看著裴行知，一字一頓告訴他：「我會愛人。我的真心，會愛上那個，對我好的人。」

 

丟下這句話，我再也沒有停留走了。

 

禁閉室外，裴誠已經上完了朝回來，在門口等我。

 

他靜靜地看著我。

 

我主動上前，拉著他的手。

 

裴誠是一個很嚴肅的人。

 

但對我好像總是縱容。

 

我說：「娘讓我來勸勸二弟。」

 

「嗯。」裴誠應了一聲。

 

「你會生氣嗎？」我看著他。

 

「不會。」

 

「夫君，你心悅我嗎？」我突然問他。

 

他愣了一下。

 

大概沒想到我會問出這樣的話。

 

「我們不熟，你卻還是娶了我……」

 

「娶你，是因為爹娘的意願。」裴誠沒有隱瞞。

 

我點頭。

 

其實早知道的。

 

但現在，還是會有點難過。

 

「爹娘來信說裴行知不要你了，非要娶沈氏，他們說如果裴行知不娶你，就隻有我娶你，否則裴家會不幸。」

 

「嗯。」

 

我眼眶有些紅。

 

但我沒有埋怨。

 

我來裴家，就是來衝喜的。

 

「我提前了三日趕回來，就是想要問你是不是自願，如若不是，我便不強求，定幫你安排一個好人家。」裴誠正直地說道。

 

原來。

 

他早三日回來，是為了我。

 

他雖然肩負著裴家的責任，卻也尊重我的意願。

 

「清兒。」他深深地看著我：「不管你信不信，雖然娶你多是因為父母之命，但在得知裴行知不要你時，我腦海中立馬就浮現了，你剛來裴家被裴行知嫌棄時，小小的個子孤獨地蹲在牆角哭泣的模樣，讓我心生憐憫和牽掛。」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我以為曾經的他對我，沒有絲毫印象。

 

「我在軍營太多年，又經歷喪妻之痛，早忘了男女情愛之事。此次回來見著你，便恍然我還是個正常的男人，我也會有心動和欲望……」裴誠說，口吻堅定：「成親時你問我是否心悅你，我不知。但現在, 我心悅。」

 

我眼眶紅潤。

 

從未想過，裴誠會說出這般動情的話語。

 

我不知為何會又那麼大的勇氣。

 

我踮起腳, 笨拙得去親吻裴誠。

 

於此, 從禁閉室走出來的裴行知, 怔怔地站在我們身後看著眼前的一幕, 仿若石化了一般。

 

16

 

裴行知還是和沈氏過起了日子。

 

但兩個人感情很不好。

 

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每每我都能看到沈氏跑到裴夫人面前來告狀, 裴夫人每天都心神不寧，一旦沈氏來找她, 她就會擔心受怕。

 

久而久之，裴夫人實在受不了了, 裴老爺和夫人一商議，給裴行知買了一座宅子，給他們分了家。

 

裴行知和沈氏搬了出去, 裴府一下子就清靜了。

 

但沈氏還是會時不時地回來告狀。

 

說裴行知待她不好。

 

說裴行知不是個男人, 從來不和她行房事。

 

這樣的話不知怎麼被傳了出去。

 

現在外面的人都在傳，裴行知不行。

 

裴行知一氣之下, 納了好幾房妾室回去，氣得沈氏和裴行知大打了一架。

 

但又奈何不了裴行知。

 

兩個人的生活過得一地雞毛。

 

裴行知原本就沒有什麼大志，之前在裴府時都是裴老爺管著, 我在旁邊幫襯著, 長大後他才能勉強考了個功名，又在裴老爺的安排下進了內務府。

 

好好發展, 是可以前途無量的。

 

可裴行知離開裴府後，就徹底放飛了自我。

 

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每天都和他的豬朋狗友在一起混吃等S，最後被內務府主管給踢了出去。

 

裴老爺年歲已高，也不想管他了, 就任由他自生自滅。

 

後來裴行知入不敷出, 他就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全拿去典賣了, 每天醉生夢S。

 

沈氏終於是受不了，和裴行知選擇了和離，但和離後沒多久, 沈氏就跟著她曾經的老相好成親了, 不到半年就生下了一子。

 

都說沈氏早就和她老相好勾搭上了，裴行知是戴綠帽子的王八！

 

裴行知成為了全城的笑話。

 

再次見到裴行知，是我兒子一歲時。

 

裴行知走投無路，回來了。

 

我從未想過, 僅僅三年未見，他的模樣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曾經的裴行知也是翩翩公子，風流倜儻。

 

現在的他臉色蠟黃，身體佝偻，瘦得嚇人。

 

他連看人的眼神都變得躲躲閃閃。

 

早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

 

他看著我懷裡的孩子：「大哥的嗎？」

 

我還處於驚訝中, 沒及時回話。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怎麼可能不是大哥的, 哪像我, 給別人養媳婦。」

 

我緩緩回神, 對他疏遠而禮貌：「爹娘在裡面等你。」

 

裴行知默默點頭。

 

然後默默從我身邊走過。

 

我抱著兒子, 沒有把視線放在裴行知的身上。

 

也不知裴行知什麼時候回了頭。

 

他說：「清兒，你在等我……」

 

他看到我走向了剛回裡的裴誠。

 

裴誠一把將兒子抱了過去。

 

「夫君，你回來了。」

 

我笑盈盈地看著他。

 

裴誠寵溺地笑了笑。

 

「叫爹爹。」我教著兒子。

 

兒子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爹爹……」

 

裴誠親了一口兒子。

 

又低頭, 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們一家三口溫馨的畫面在裴行知的眼底，漸漸，模糊不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