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還

為了爭奪陪我就寢的機會，三個皇子大打出手。

 

大皇子臉上掛彩。

 

二皇子一瘸一拐。

 

三皇子哇哇大哭。

 

隨後他們一齊看向我。

 

「皇祖母！您今日到底哄誰睡覺？」

 

1

 

我叫蔣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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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歲生辰那日，被十裡紅妝抬進了宮。

 

白發蒼蒼的皇帝爺爺咳個不停。

 

他和藹地衝著我笑，笑了會兒又止不住地嘆氣。

 

「你是蔣永安的小孫女？

 

「唉，那個老東西去得早，要是他知道你成了皇後，非要喊打喊S不可。」

 

皇帝爺爺拍了拍身側的龍榻，招呼我去坐。

 

「小丫頭，莫怕，朕和你祖父可是過命的交情。」

 

祖父生前確實說過，他有很多過命的好友。

 

比如對門的老將軍，他們一起打過江山。

 

因而祖父咽氣前，將我託付給老將軍。

 

又望著東邊巍峨的宮殿，扯著喑啞的嗓音說：

 

「寧德兄，莫要負我坎坷三十年。」

 

老將軍將我養到十歲時，問我說：

 

「月月想不想過錦衣玉食的日子？」

 

我是沒有親人的孩子。

 

老將軍的孫子大我五歲，總是欺負我。

 

將蟲子放到我的妝匣，或是在我飯裡吐口水。

 

他總是做著鬼臉：

 

「沒人要的野丫頭，你要是敢告狀，我就讓人把你丟到亂葬崗。」

 

錦衣玉食的日子應該不會受委屈吧。

 

於是我點了點頭，便被梳洗打扮。

 

頂著美輪美奂的鳳冠進了宮，給皇帝衝喜。

 

老將軍騙人。

 

皇帝爺爺和祖父也是過命的交情。

 

我又要受欺負了。

 

「丫頭？」

 

皇帝爺爺見我癟著嘴就要哭出來，不由得手忙腳亂。

 

於是我也不再想老將軍，隻乖乖應了：

 

「我會聽話，求您別不給我飯吃。」

 

皇帝爺爺的臉陰沉了下來。

 

像民間傳說裡，會吃小孩的老山妖。

 

過了片刻，似乎是怕嚇到我。

 

他故作和藹地扯出一個笑，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一起。

 

「我是寧德，你祖父有沒有同你講過，我會保護你。」

 

原來他就是「莫要負我三十年」的寧德兄。

 

祖父咽氣前都如此惦念他。

 

他應當真的是好人吧。

 

於是我松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他旁邊。

 

「原來您就是寧德呀。」

 

2

 

皇帝爺爺很忙。

 

宮裡迎親的紅綢卸下之後，他便鮮少有空來。

 

闲暇時，我就在宮裡看螞蟻搬家打發時間。

 

聽宮女說，老將軍被罰了半年的俸祿。

 

就連老將軍家的孫子，都挨了三十大板。

 

「要我說也是活該，讓他欺負功臣遺孤，三十大板還是打得輕了。」

 

功臣遺孤是什麼？

 

我要是功臣遺孤，他是不是就不敢欺負我了？

 

「哎呦，小娘娘，您怎麼在這裡？」

 

宮女姐姐義憤填膺地譴責，卻在看到我時忙住了口。

 

她疾步走來，將我瞧了又瞧。

 

見我安然無恙，隻是袖口沾了些泥巴，這才松了口氣：

 

「您莫要亂跑，陛下要擔心的。」

 

我小心翼翼地詢問：

 

「姐姐，我可以去花園嗎？」

 

老將軍府裡的姨娘就會採花，說是這樣就能留住夫君。

 

我聽旁人說，皇帝爺爺是我的夫君。

 

我也想有人能陪著我，像祖父一樣。

 

「娘娘折煞奴婢了，您喚奴婢碧玉就好，哪裡能承您一句姐姐。」

 

我從善如流改了口：

 

「碧玉姐姐，我想去花園。」

 

碧玉又糾正了我許久，才說：

 

「娘娘想去御花園，可晚間陛下要來，須要早去早回。」

 

我拍掌笑道：

 

「好，我們去採花來，祖父最喜歡花，寧德兄一定也喜歡。」

 

碧玉又叮囑我說，萬萬不能在外面對皇帝爺爺直呼其名。

 

可祖父也是這樣喊的。

 

我嘆了口氣。

 

宮裡頭的規矩可真多。

 

索性到了御花園，我便全都拋之腦後了。

 

隻雀躍道：

 

「真漂亮的花，我以前從沒見過的。」

 

目光放遠，花叢間豔麗的美人翩翩起舞。

 

落英繽紛，她赤著腳踩在花瓣上，不停地旋轉著，引得蝴蝶都紛紛駐足。

 

我一時之間看呆了，眼睛眨呀眨的。

 

「好漂亮的姐姐，比將軍爺爺府上最漂亮的姨娘還要漂亮。」

 

手裡的牡丹花開得嬌嫩，正襯她。

 

於是我擦了擦手，跑向前去：

 

「漂亮姐姐，這花送你。」

 

漂亮姐姐簡直是牡丹花仙，和這朵花最般配不過。

 

至於皇帝爺爺的，晚些再採也來得及。

 

可漂亮姐姐一巴掌拍掉了我的手。

 

我的手被打得紅紅的。

 

她冷冰冰的，看我的目光和老將軍的孫子一樣。

 

老將軍府裡的下人說，那是嫌棄。

 

可是花這麼漂亮。

 

漂亮姐姐怎麼會不喜歡呢？

 

3

 

她厭惡地開了口。

 

「哪裡來的小孩？

 

「連個小孩都看不住，耽誤了本宮給陛下獻舞，你們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漂亮姐姐腰很細，臉也生得極美。

 

可說話卻和老將軍府的廚娘一樣刻薄。

 

「不送你了，這花我要留給寧德。」

 

我吃痛收回手，將牡丹花護在懷裡。

 

糟了，碧玉說，萬萬不能在外面隨意對皇帝爺爺直呼其名。

 

幸好我剛剛跑得快，碧玉沒有跟上來。

 

不然，我又要被絮叨一番了。

 

隻顧著花，我沒看到漂亮姐姐臉上的陰狠。

 

她向前一步，掐著我的臉仔細端詳。

 

「竟然直呼陛下的名諱，你母妃是誰？

 

「陛下竟然偷偷藏了個心上人，還和她生了個孩子？」

 

我臉頰被掐得生疼，吃痛咬了她一口。

 

前幾日剛掉了顆乳牙，於是咬在她虎口的牙印也參差不齊的。

 

甚至缺了個小口。

 

漂亮姐姐發出細碎的聲息，隨後手抖了抖。

 

像是疼極了，她猛然抽手。

 

「沒規矩的小賤人，來人！掌嘴。本宮乃貴妃之尊，代掌六宮。

 

「今日，本宮就替她母妃好好地教教她！」

 

我被她摔倒在地，磕在鵝卵石的石子路上。

 

其實老將軍的孫子也經常這樣戲弄我。

 

最嚴重的一次，險些刺破了雙眼。

 

幸好隻是臉上破了相，留了道淺淺的疤痕。

 

我不怕疼的。

 

她是貴妃，皇帝爺爺應該很喜歡她。

 

皇帝爺爺對我好，我不想讓他傷心。

 

隻是意料中的巴掌並沒有落在我臉上。

 

「娘娘！」

 

聞聲尋來的碧玉撲在我身上，SS地護著我。

 

貴妃以為碧玉是在喚她。

 

面上的惱怒又多了幾分。

 

「給本宮一起打！」

 

碧玉連連求情：

 

「貴妃娘娘手下留情，我家娘娘年紀小，並非有意的。」

 

說話間，碧玉已經挨了好幾巴掌。

 

我氣不過，將碧玉護在身後。

 

「夠了！你們有什麼衝我來！為什麼要把氣撒在碧玉姐姐身上。」

 

碧玉臉上紅腫。

 

就算是會被皇帝爺爺懲罰，我也沒有辦法袖手旁觀。

 

見嬤嬤不肯停手，巴掌要落在我臉上。

 

碧玉沒有辦法，隻能叫嚷著：

 

「貴妃娘娘！就算您是寵妃，也要掂量一下我們家娘娘的身份吧！

 

「您隻是貴妃，怎麼能無視尊卑，如此作踐我們家娘娘？」

 

碧玉似乎以為，貴妃知道我的身份。

 

對……

 

我，我現在是皇後！

 

皇後應該比貴妃大，對吧？

 

於是我澄清說：

 

「我，我是皇後！誰敢打我，我定然會讓皇帝爺爺替我做主的！」

 

四周都靜了靜。

 

直到貴妃笑出了聲。

 

她笑得前仰後合，隨後她的隨從也配合著哈哈大笑。

 

「本宮瞧瞧，為了躲避責罰，連這種謊話都編得出來？

 

「賤丫頭，本宮告訴你，皇後才不會管陛下叫爺爺。」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頤指氣使地命令說：

 

「宮裡頭是來了位小皇後，你竟然敢冒充她的名義。

 

「來人啊，杖責三十大板，本宮替皇後娘娘好好地治治這個小賤蹄子。」

 

4

 

我下意識縮了縮。

 

三十大板，老將軍家的孫子欺負功臣遺孤才打了三十大板。

 

聽說要好一陣子下不了床。

 

可我隻是想送給貴妃一朵花……

 

想到這裡，我攥了攥拳頭，將碧玉擋在身後，狐假虎威：

 

「你們若是打了我，皇帝爺爺定然不會輕饒。

 

「貴妃娘娘是皇帝爺爺的妃子，皇帝爺爺不會責罰她，可你們呢？」

 

興許是我臉上的神情太過嚴肅，為首的嬤嬤臉上確實多了些猶豫。

 

於是她身後的宮女也跟著躊躇不前了。

 

嬤嬤臉色為難，看向了貴妃：

 

「這……娘娘，萬一她真是……」

 

話未說完，便被貴妃打斷：

 

「是什麼？便是真的皇後，也不過是S了父母親人的破落戶，怕她做甚？

 

「更何況這賤丫頭不過是虛張聲勢，給本宮打！」

 

於是嬤嬤咬了咬牙，便要抓我就擒。

 

我東躲西藏，像泥鰍一般的，滑得令人抓不住。

 

之前那些公子小姐欺負我沒了家，總來欺負我。

 

被打得多了，我便也躲得快了。

 

何況嬤嬤年老，根本抓不到我。

 

隻是人多了，難免亂騰騰地，我身上新換的衣服都被扯得不成樣子。

 

御花園一時之間雞飛狗跳。

 

「娘娘！」

 

碧玉發髻凌亂，為了護住我被擠來擠去，她眉眼間全是焦急，像是要提醒什麼。

 

直到一個手腳格外靈活的太監一伸腳，我便直愣愣栽了下去，撲通跪地。

 

「嘶——」

 

我吃疼痛呼出聲。

 

隻見膝蓋處的衣裳滲了紅，又沾著泥，好不狼狽。

 

預料中的巴掌並未落下來，未等我抬起頭。

 

映入眼簾，是明黃色的衣角。

 

5

 

耳邊倏忽安靜下來。

 

隨後是山呼萬歲的聲音：

 

「陛下萬歲金安。」

 

貴妃娘娘嬌滴滴地依偎過來：

 

「臣妾見過陛下。

 

「陛下，臣妾新學了一曲舞，陛下可有雅興來品鑑一二？」

 

我悄悄抬頭瞥了一眼，是皇帝爺爺。

 

於是也學著旁人的樣子叩首。

 

索性我本來就是跪著的，也不費力。

 

隻是下一刻，我被一雙生著老繭的大手拉了起來。

 

真奇怪，皇帝不應該是養尊處優的嗎？

 

怎麼皇帝爺爺的手和祖父的一樣粗糙？